周鈺抒深呼吸了一下,接了電話。
“你好,我是周鈺抒。”
“你就是周大哥的女兒啊,找我有事?”聽筒對面?zhèn)鞒鲆粋€男聲,聽著年紀不大,還有點狂妄。
“抱歉突然叨擾您,我在整理我父親的遺物,發(fā)現(xiàn)了您和父親的交易發(fā)票,就想問問您是否收到了畫?!痹囂娇陲L的話,說到這個地步應該差不多。
“遺物?你爸死了?”他不知情嗎?應該至少收到郵件了才對。周鈺抒調整了一下坐姿,輕輕換了一口氣。
“是的,抱歉沒有及時告知您?!鳖D了一會,“所以,齊先生這邊沒有什么問題對吧?”
對方?jīng)]有及時回答,雙方陷入了沉默。
“齊……”
“還有一幅,你爸說已經(jīng)幫我找到貨了,但是還沒發(fā)過來?!辈皇?,真的假的。
“麻煩您告知一下畫作名稱和交易日期?!敝茆暿闾崆鞍严渥永锬谴蚱睋?jù)拿了出來,正準備查缺補漏。接下來就聽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復。
“沒有票據(jù),你爸前幾次賣給我的都是假畫,我拿著票據(jù)和畫上門理論,他說好的?!?p> “……麻煩您告知一下畫作名稱?!?p> “《重屏會棋圖》,話說這幅畫運回國了嗎?”等等,什么?
“……我這邊好像沒看到這個,應該還沒有?!毕瓤吞讜€(wěn)住他。
“不是,你老子不會假死,讓你們來頂著,不賠我了吧?不就是在你爸東洋的海外倉庫嗎,那么久了還沒搞定?”
東洋?海外倉庫?周鈺抒想從周玨眼里獲得一些答案,不想也對上了一雙懵懂的眸子。
沒等周鈺抒回答,那頭又自顧自說起來,“我連那些假的都還給你們了,還加了上好的棋盤棋子,你們就是這個態(tài)度?”
“齊先生您先冷靜一下。我不太了解我父親的工作,所以可能還沒辦法確認……您看看我們折算成錢給您可以嗎?”海外倉庫真實性有待考察,重要是不要引火上身。
“你們會不會做生意?”對面實打實生氣了“我等了那么久就只是賠錢?呵,假畫販子的后代品格那么差也不意外……”接著就是一些不入流的話。
“當時還告訴老子要是過不了海關就親自去京都拿,現(xiàn)在呢……”
在京都嗎?還會過不了海關?
“口口聲聲說是什么是失傳的真跡,老子看你們真是什么……”
“齊先生冷靜一下,我先替我父親向您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花費您那么長的時間。但是我剛接手父親的東西,對于這種高雅的藝術也沒有像您那么獨樹一幟的鑒賞能力,對于這些東西實在是一竅不通,如果您愿意多提供些細節(jié),我肯定盡己所能替您找到畫?!?p> 對面似乎沒那么生氣了。
“相信齊先生大人有大量,不會為難我一個剛剛喪父的門外漢的,您說是吧?”
“……也不是不行。“最難纏的客人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馬屁。
“您說,我這邊記著。”周鈺抒開了備忘錄。
“周景當時說手上有一幅天價畫作,把我買的錢全部拿去盤這副了,所以只能給我搞這些假的?!饼R元桓回憶著,“他說本來是打算運回國了,手里頭有些錢了,再和我坦白。我就好奇什么畫那么貴,他就給我看了照片?!彪娫捘穷^稀稀疏疏的,好像在調整坐姿?!拔铱吹降谝谎?,就覺得驚為天人啊,就很想拿下這幅畫,掛在我家客廳里,所有賓客都要驚嘆這畫。”似乎是想不出什么形容詞了,小聲接了句,“畢竟這可是真跡,擺在故宮那副……呵?!?p> 周鈺抒客套了兩句,他又自信滿滿地說了下去,“我覺得花多少都值得,就想提前預定這畫,你爸就說,就算是給我的賠禮了,便宜點賣我,我才同意把假貨送回去,還買了一副圍棋呢!”
“是是是,真不好意思?!敝茆暿氵B聲道歉,“我齊元桓都和我兄弟們說好了,你這樣算什么?”
“好的好的,我盡快處理,一有進度馬上和您報告。“又是卑微地道歉。哄了好一陣才掛了電話。
周鈺抒嘆了口氣,低頭整理思考已知信息。
齊元桓的意思就是,《重屏會棋圖》真跡沒有遺失,現(xiàn)在在父親手里。這里符合父親的遺言,真實的可能性很大。
然后就是好像在京都的倉庫。這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真實性有待考察。
最后就是,這件事違法,從齊元桓的描述和對父親行為的描述上看,這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電話錄音了,倒是不用擔心證據(jù)問題。
假設齊元桓說的全是真的,那父親就有從非法渠道牟利的行為,如果干的時間夠久,說不好倉庫里還有其他真跡。要是被發(fā)現(xiàn),找到自己頭上才不白之冤了。
所以,應該先確認倉庫的真實性。
周鈺抒再次打開了父親的手機,試圖尋找相關信息。
不出意料,一無所獲。
也是,這種事情還不至于留下那么明顯的馬腳。
周鈺抒百無聊賴翻找著父親毫無營養(yǎng)的微信聊條記錄,突然彈出了一條機酒廣告。
機票嗎?想著,周鈺抒調出了父親的航班記錄。
密密麻麻的,是一次又一次飛往京都的國際航班。
不會是真的吧?
周鈺抒皺著眉,想找父親下榻酒店的記錄。空白。
刪了,還是根本沒有住酒店的必要?
思緒紛亂,打斷的是有些稚嫩又膽怯的聲音。
“姐姐,我,我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嗎?”稍長的頭發(fā)后,一雙害怕被拒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