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寨子,洪天賜發(fā)現(xiàn)柳家寨里面非常大,里面還套著一圍樓。從前門看過去,最中間是個廣場,里外兩層圍樓從高度上看都是兩層,應該能住很多人。
除了剛進寨子的年輕人,還看到一些年紀大一些的男人拿著長槍紛紛往各家走,洪天賜這才知道還有更多的男人藏在里面沒有出來,如果外面一旦打起來,這些人會馬上沖出去拼命,不禁對剛才沒打起來感到慶幸。
柳若松領著洪天賜和田蓮芯要往樓上走,還碰到一些女人從樓梯上走下來,每人手里都拿著彈弓和一個小布袋,紛紛跟柳如鳳打招呼,洪天賜這才知道剛才柳家寨的女人們也一直在樓頂防備著,沒想到外表平靜的柳家寨,防備外敵如此嚴密,只是外面的人看不到。
柳若松等這些女人全都走下來,領著洪天賜和田蓮芯往樓上走。柳如鳳看洪天賜滿身灰塵就對柳若松說:“父親,你先上去吧,我看他倆衣服都臟了,先讓他們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再上去?!?p> 柳若松松開手說:“也好,我回去等他們?!?p> 柳如鳳領洪天賜和田蓮芯走進圍樓里圈,中間青石板鋪成的小廣場中間有一口水井,旁邊是規(guī)則的水溝,跟外面圍樓前的水溝連成一體,有清清的流水從水溝里流過,看樣子是從后面的山上流下來的泉水。不知道當年是什么人選擇了這樣的位置,設計了這樣巧妙的結構。
廣場上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女人正在洗衣服,見柳如鳳過來了都跟她打招呼。洪天賜看見最北面是一個祠堂,西邊有一個像廚房一樣的房子,煙囪里正往外冒著煙。柳如鳳跟幾個女人說了幾句話,就領著洪天賜和田蓮芯往廚房走,原來廚房兩邊各有一個供寨子里人們洗澡的房間,讓洪天賜感嘆柳家寨的規(guī)劃如此完善,柳如鳳把洪天賜和田蓮芯倆領到男人洗澡的房子外面,打量了一下兩人的身材后說:“你們進去洗吧,我讓人給你們送一些熱水,洗澡的東西里面都有,干凈衣服我一會兒讓人送過來?!?p> 田蓮芯卻不肯進去。“天賜哥,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柳如鳳見田蓮芯不進去有些奇怪?!昂⒆樱憬惺裁??”
田蓮芯沒有回答,洪天賜站住替他回答了,還解釋了名字的寫法。
“蓮芯,你怎么不去洗?”
“我身上不臟,不用洗了?!?p> “衣服都臟這樣了,身上還能不臟?快去吧?!?p> 柳如鳳往里推他,他卻使勁往后掙?!拔疑砩险娌慌K?!?p> 柳如鳳把他放開了?!疤熨n,你自己進去洗吧。”
洪天賜一個人走進去,見房子是里外兩間,外間很小,只有幾個長木凳,里間卻非常大,地上有一個水溝和外面相連,有清水流過,中間有好多個用木板制成的大木桶。這時間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洪天賜還沒脫完衣服,一個老頭拎著兩個冒著熱氣的水桶進來了,把熱水倒進一個大木桶里,把水弄得熱熱的讓洪天賜泡在里面。記憶中還是在大通鎮(zhèn)時有過這樣的經歷,洪天賜一下想起了爹媽,眼睛感覺濕潤了,臉上淌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這時感覺身體還是十分疲勞,洪天賜就在熱水中泡了好一會兒,水涼了才出來。
洪天賜洗完澡,走到外間看到一個老家人模樣的人拿著一套衣服在等他,幫他穿好衣服梳好頭,然后領洪天賜去了外面圍樓二層朝陽的一個房間。洪天賜進去一看,屋子中間有一張大桌子,上面已經放好了碗筷,看來正等洪天賜他們回來吃飯。
屋里柳如鳳正在跟柳若松和柳如嵐說話,看洪天賜進來了三個人一起抬頭看,發(fā)現(xiàn)洪天賜換上了干凈衣服,頭發(fā)也梳理的整整齊齊,從一個骯臟的大孩子一下子變成了英俊少年,都很驚異。
洪天賜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么用一種很特別的眼神看自己,還有一些不自在。
“天賜小兄弟還真是個英俊少年。來,到我這邊坐。”柳若松向洪天賜招手,洪天賜過去坐在旁邊。柳如鳳也挨著洪天賜坐下。
洪天賜發(fā)現(xiàn)田蓮芯沒在有些奇怪。“咦,我小弟去哪兒啦?”
柳如鳳沒有直接回答洪天賜的問話,而是反問他:“天賜,蓮芯這個孩子你認識多久了?”
“他是我在漢口鎮(zhèn)找閻久平時碰到的,還救過我的命。跟我一樣得罪了一伙流氓,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跟我過來了?!?p> “是這樣啊,難怪呢。你知道他的情況嗎?”
“我就知道他是個流浪的孤兒,其他的就不知道了?!?p> 洪天賜有些納悶,不知她這樣問是什么意思,正想著門簾一掀范雪怡進來了,洪天賜一看是范雪怡馬上把頭低下了,沒有看到她后面跟著一個小女孩。
范雪怡見洪天賜一下變成了個翩翩少年也有些驚異,回身把小女孩推到洪天賜面前說:“哎,你認識她嗎?”
洪天賜抬頭一看是個小女孩,先是搖了一下頭,等他再仔細看了一下后立刻就呆住了,因為這個長相機靈的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調皮又任性的小弟田蓮芯。
“你,你是小弟,你怎么這個打扮?”
柳如鳳笑著說:“你還不知道吧?蓮芯是個女孩。”
女孩?這怎么可能?洪天賜一下呆住了,努力想著這些天跟田蓮芯接觸的情況,慢慢地他想起來了,在漢口鎮(zhèn)擁抱他時他的反應,昨天晚上睡覺時他躲到自己腳下不脫衣服,還有他被范雪怡鞭打后她的反應等等,原來都是因為她是個女孩。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個女孩?”洪天賜問道。
田蓮芯辯解說:“你也沒問我是不是女孩呀?!闭f話還是那樣刁鉆。
這話把洪天賜弄了個大紅臉,卻把大家都逗樂了。
“那以后我就不能叫你小弟了?!?p> “隨便你怎么叫?!?p> 洪天賜想了一下說:“還是叫小弟吧,叫別的我還不習慣?!?p> 這邊范雪怡掀開門簾就要出去。“你們說吧,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柳如鳳急忙喊她:“先別走!一會兒有些話你必須跟著聽聽?!?p> 柳若松也說:“雪怡,你是主人,走了還像話嗎,這幾天你就別回去了,留在這里陪這個小妹妹?!?p> 范雪怡有些不情愿地站住了。
柳若松把田蓮芯叫到他的另一邊坐下,讓范雪怡挨著田蓮芯,柳如嵐坐在最外邊。范雪怡正好跟洪天賜坐在對面,兩人都感覺有些別扭。
人都到齊了,飯菜很快端上來了,柳如嵐把桌上的酒壇拿起來給洪天賜倒酒?!皝恚熨n小兄弟,我陪你喝兩杯。”
洪天賜本來就不善飲酒,又是初到柳家寨,還感覺非常生疏,再說范雪怡就坐在對面,洪天賜哪好意思喝酒,就用手擋在杯子上對柳如嵐說:“我不會喝酒。”
柳如嵐沒有堅持?!笆菃??年輕人不喝酒真是難得,不喝酒也好,多吃點菜吧?!?p> 柳如嵐又去給父親倒酒?!案赣H,我陪你喝兩杯?!?p> “我今天也不喝了,你自己喝吧?!?p> 見別人都不喝,柳如嵐把酒壇子蓋上了?!八懔?,我也不喝了?!?p> 桌子上的菜很豐盛,雞鴨魚肉什么都有。可是洪天賜很拘謹,筷子也不敢動,柳如鳳就在旁邊不停地給洪天賜夾菜,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柳如鳳讓范雪怡多照顧一下田蓮芯,可是兩個姑娘好像有些別扭,誰都不說話。田蓮芯到是什么也不在乎,也不用范雪怡照顧,自顧自的一陣猛吃,范雪怡也樂得不管,看得柳如鳳直皺眉頭。
三個大人先問了洪天賜和田蓮芯一些是不是習慣的閑話,過了一會兒大家熟悉多了,柳如鳳開始問話。
“天賜,那個彈弓是哪兒來的?”
“哎,也不讓客人好好吃飯,這些事吃完飯再問嘛!”柳若松說道。
柳如鳳笑了一下,“我這人就是心急。好,先吃飯吧?!?p> 大家就聊起范家的事,但是因為大家都有心事,所以聊天也沒有勁頭,很快這頓飯就吃完了。
家人把桌子收拾好后,柳若松又讓人泡了茶,給洪天賜和田蓮芯也都倒了一杯,說:“來,嘗嘗我們柳家寨的云霧茶,雖然是去年的,但是味道還是非常好。”
洪天賜雙手接過茶杯還沒喝,柳如鳳就心急地問道:“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吧?”
“這個鳳丫頭,從小就是個急性子。你說吧?!绷羲烧f道。
“天賜,你說這個彈弓是你家的,知道是從那里得到的嗎?”
洪天賜趕快回答:“從我記事這個彈弓就在我家里,被我媽藏在柜子里,是我小時候翻東西時發(fā)現(xiàn)的。當時我拿出來玩媽媽還訓過我。平時我媽把它藏得好好的不讓我動,我只是趁她沒看見才偷偷的拿出來玩過幾次。我這次來除了報信,就是想問一下這個彈弓的來歷。”
“你怎么不問你爹媽這個彈弓是哪兒來的?”
“我問過,我爹媽說等以后我長大了再告訴我?!?p> 柳如鳳一聽馬上來了精神?!澳懿荒墁F(xiàn)在去問他們一下?”
柳若松說:“天賜剛才說他父母已經過世了。”
“是嗎?是怎么回事?”
“他們被人害死了。”
“天賜,你的媽媽是不是細高個,長得很漂亮。”
洪天賜搖頭否認?!安皇牵覌尩膫€子不高?!?p> “你爹媽如果還活著,今年有多大歲數(shù)?”
“他們如果活著,今年應該有五十多歲了?!?p> 柳如鳳搖了一下頭說:“五十多歲......歲數(shù)也不對。”
“沒錯,他們是有五十多歲了。”
柳如鳳笑了一下,說:“我不是說你爹媽?!?p>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
柳若松問:“孩子,你爹媽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家種田嗎?”
“不是,我們家在大通鎮(zhèn)碼頭上開一個小飯鋪,賣燒餅和老豆腐?!?p> “什么?你不是說你是從宜昌府巴東縣什么地方來的嗎?”柳如鳳急忙問。
“蓮花坪是我?guī)煾讣?,我家以前在銅陵縣的大通鎮(zhèn)?!?p> “天賜,你家有幾個兄弟姐妹,有沒有聽你爹媽說過你小時候的事?”
“我爹媽只有我一個孩子,小時候的事......我只記得他們說我小時候受過凍,所以身體瘦弱,其他的沒聽說?!?p> “你長得像你爹還是像你媽?”
“這......我也不知道?!?p> 柳如鳳突然一拍大腿說:“哎呀,我怎么把她忘了,雪怡,快去把你小蕓姨媽叫來,讓她馬上就過來!快去!”
范雪怡站起來就要走,柳如鳳又囑咐道:“什么都不要跟她說,讓她快點過來就行?!?p> 范雪怡跑出去了。
柳如鳳沒再問話,她在等范雪怡把人找來。
過了一會兒一直沒說話的柳如嵐問:“林振堂家就在大通鎮(zhèn)吧?”
洪天賜回答:“他是我們鎮(zhèn)上的林大善人?!?p> 柳若松說:“我們柳家和林家有多年的交情,幾年前林家的老太太過七十大壽生日我還去過。林振堂這人武藝好,處事仗義,喜歡結交朋友,是個豪爽之人。”
這時門簾一掀范雪怡回來了,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鳳姐,人家飯才吃了一半就著火似地把我叫來了,有什么急事呀還不讓雪怡說?!?p> 話音剛落,一個年輕婦人進來了,是范雪怡的姨媽鄭小蕓。
柳如鳳指著洪天賜對鄭小蕓說:“小蕓,你看看這個孩子是誰?”
洪天賜趕忙站起來禮貌地跟她打招呼:“見過小蕓姨媽?!?p> 鄭小蕓一下愣住了,仔細看了一下洪天賜,然后說:“這,這不是平安嗎?一定是平安!鳳姐,你找到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了?”
洪天賜搖頭說:“我不姓陳,也不叫平安,我姓洪名天賜?!?p> 鄭小蕓又盯著洪天賜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說:“你不是平安嗎?怎么長得跟毅人大哥一模一樣?”
柳如鳳也說:“是啊,早上我過來時就在三和鎮(zhèn)見過他,當時就覺得他長得非常像毅人大哥,還問過他??墒撬f不叫平安,也不姓陳,我因為急著趕過來就沒有多問。沒想到他事先知道有人要來柳家寨鬧事,是特意趕來報信的。結果不但幫寨子解決了大難題,還拿出了我當年掉落的彈弓,并說他家一直就有這個彈弓,還說他來柳家寨也是想打聽彈弓的來歷,如果他不是平安就太奇怪了??墒撬f他的爹媽一直在銅陵縣的大通鎮(zhèn)開飯鋪,而且歲數(shù)也不對?!?p> “找他爹媽看一下不就知道了?!?p> “他爹媽已經去世了?!?p> “你家有其他兄弟姐妹嗎?”小云姨媽問洪天賜。
“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p> 小云姨媽也不知道該問什么了,屋里再次沉默下來。
忽然小蕓姨媽雙手一拍說:“我想起來了,鳳姐,你還記不記得,小平安的脖子后面有個紅痣?”
柳如鳳馬上站起來說:“孩子,快讓我看一下?!?p> 洪天賜低下頭讓柳如鳳看,鄭小蕓也過來一起看。
“在這兒!”柳如鳳激動地叫起來,“真有一顆紅痣?!?p> 田蓮芯也湊過來看,果然在洪天賜的脖子后面看見一顆十分明顯的紅痣。
柳如鳳雙手摟住洪天賜的頭激動的說道:“孩子,你是平安!你一定是平安!”
“可是......”洪天賜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鄭小蕓又想起什么來,急忙說:“我想起來還有一個證據(jù)。當年我抱過小平安,記得他戴著一個長命鎖,孩子,你家有這個東西嗎?”
“長命鎖?我的包袱里就有一個,我拿給你們看?!?p> “等一下,是不是一個很大的銀鎖,銀鎖的下面有一個小鑰匙樣的吊墜,因為它非常特別,所以我現(xiàn)在還記得非常清楚?!?p> 洪天賜也感覺事情有些不對了,急忙從旁邊的柜子上取過包袱,從里面拿出那個小布包,再把布包里的東西全都倒出來,果然里面有一個大大的長命鎖,銀的,下面掛了一個小鑰匙形狀的吊墜。
柳如鳳是個女俠,可是此刻她竟然摟著洪天賜哭泣起來,鄭小蕓也流著淚說:“鳳姐,太好了,平安還好好地活著,而且都長這么大了,還是個英俊的小伙子?!?p> 坐在一邊的柳如嵐也非常高興?!斑@真是一件大喜事,老妹妹多年的心事總算可以放下了?!?p> 柳若松也非常興奮。“哎呀,真是太好了。這十幾年如鳳可是沒少惦記呀?!?p> 大人們興高采烈,洪天賜卻完全糊涂了。因為這個銀鎖自從自己十二歲那年行童關禮被母親取下來后,就一直和那只彈弓一起藏在柜子里,外人一般是不會知道的,可是柳如鳳和小蕓姨媽怎么會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自己真是她們所說的陳平安嗎?自己怎么就從陳平安變成洪天賜了。
過了一會兒柳如鳳平靜下來,對洪天賜說:“孩子,我們光顧高興了,忘了你一定有很大疑問,不知道我們?yōu)槭裁催@樣高興,這都是因為十幾年前的一件往事,準確地說是十七年前,等我給你詳細的說一下你就知道了。”
大家重新坐好后,柳如鳳就開始了講述。
“十七年前的二月,小蕓陪著我去池州府看親戚......”柳如鳳先把她和鄭小蕓十七年前去貴池縣城尋親,在城外為了解救一對姐弟跟十三太保中的三個流氓發(fā)生沖突,幸被陳毅人機智解圍。進城后丟了錢袋,又幸遇陳毅人一家,并跟文秀蓮結拜為姐妹。半夜在客店休息時又幸虧得到文秀蓮提醒,打退來偷襲的十三太保一伙的往事說了一遍。然后又把第二天大家結伴去九華山的那段遭遇,詳詳細細地述說了一遍,有遺漏的地方鄭小蕓隨時幫著補充,一直說到柳如鳳被彭老虎撞落山崖,把洪天賜緊張的連手心都出汗了。
“掉落山崖的瞬間,我用長鞭掛住巖壁上的一棵樹,僥幸沒有摔下崖底。那個彈弓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掉落在山崖上的。當時我還聽到過你的哭聲,可是等我想辦法回到崖頂時,你已經不見了。開始我還以為你被小蕓回來抱走了,可是等我按照約定的地點找到她時才知道,她一路引那幾個蒙面人往山上走,天亮時那幾個蒙面人才消失,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回來。這樣我只能猜測是你的父母回來把你抱走了。
“掉落山崖時我的衣服被樹枝刮爛了,文姐姐留給我的紙條不知掉到哪里了,唯一的線索是文姐姐說過,毅人大哥在徽州做字畫和古玩生意?;氐搅艺?,柳家馬上派出兩伙人分別到徽州府和池州府尋找,除了要找到你們一家,還想找出那幾個蒙面人,因為柳家寨人不能白白吃虧。
“去徽州的那伙人在徽州當?shù)嘏笥训膸椭?,把徽州府比較大的城鎮(zhèn)都找遍了,但是都不知道有陳毅人這個古玩字畫商人,最后只得回去了。
“我跟另一伙人到九華山尋找你們一家的下落,可是我們把出事地點周圍全都找遍了,也沒人見過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也沒人見過一個小孩子。我們又去尋找那四個蒙面人的線索。一開始我們懷疑這幾個蒙面人是十三太保一伙的,可是后來了解到當天只有那個彭老虎跟捕快一起追趕我們上了九華山,十三太保中的其他人全都沒有出遠門,不可能是那四個蒙面人。而且十三太保這些人的武藝都很一般,跟那四個蒙面人根本就沒法比。我們還想辦法抓住了在九華山里搶劫的幾個強盜,不過這些強盜也不是那四個蒙面人。九華山上的居民也沒人見過這四個蒙面人,就這樣我們在九華山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之后我們又去了貴池縣城,要弄清楚一個疑問,那就是我們已經走出幾十里到了九華山,那些捕快是怎么追上我們的?最后從官府那里打聽到,是池州府的捕頭佟飛從彭老虎口中得知有人半夜進了客店,懷疑這人跟當晚發(fā)生的盜竊案有關,又從客店打聽出毅人大哥半夜出去找過醫(yī)生,懷疑毅人大哥就是盜賊,并且從客店得知我們要去九華山,就帶人追趕我們,最后把我們追上了。問到毅人大哥和文姐姐被捕快帶走后的情況時,他們說他們把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交給山下一個官府的人看著,然后回去搜查我們,等他們再回去時發(fā)現(xiàn)毅人大哥和文姐姐不在了,官府的那個人也不在了。后來他們在另一條上山的小道上發(fā)現(xiàn)官府的人被打死了,因此懷疑毅人大哥他們打死官府的那個人逃走了。至于那四個蒙面人就更奇怪了,那些捕快都說沒見過什么蒙面人。而那個彭老虎跟捕快下山后,應該留在山下,不知道怎么跟那幾個蒙面人混到一起,而且又來到山上,只能推測那些捕快下山時那四個蒙面人和彭老虎躲起來了,這樣一來最后見過毅人大哥和文姐姐的只有官府的那個人和彭老虎,可是他們兩個都死了,沒人知道當時山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有的線索全都斷了?!?p> 柳如鳳停了一下說:“這十幾年來,我一直掛念著你,每次碰到跟你年紀相仿的孩子我都要多看幾眼,沒想到今天終于看到你了,不但好好的,還變成了一個英俊少年,我這顆心總算落地了?!?p> 說到這里,柳如鳳又流淚了,其他人也都沒有說話。
其實柳如鳳流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十幾年來她一直抱有一個幻想,就是出事的那個晚上,洪天賜的爹媽打死那個看管他們的人后來到山上,把小平安接走后逃走了,因為某種原因無法露面,所以沒能來柳家寨告訴她,否則他們一定會來柳家寨找她要孩子??墒乾F(xiàn)在看到洪天賜,又知道了他的大致情況后,知道洪天賜的爹媽一定出事了。
柳若松、柳如嵐和鄭小蕓也都想到了這個結論,可是誰也不敢當著洪天賜的面說出來,都保持著沉默。
過了一會兒鄭小蕓問:“平安,你家里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聽別人叫他平安,洪天賜還很不適應,遲疑了一下才搖頭說:“沒有,家里只有我一個孩子。”
“家里只有一個孩子,這樣的人家還真是少見。會不會是當年什么人撿到小天賜,把他送給了沒有孩子的天賜的養(yǎng)父母?!?p> “如果天賜哥在大通鎮(zhèn)的父母真是養(yǎng)父母,撿到天賜哥的也不會是別人,只能是他的養(yǎng)父母?!闭f話的是田蓮芯。
“為什么?”柳如鳳和鄭小蕓同時發(fā)問。
“這還不簡單,如果不是天賜哥的養(yǎng)父母撿到了他,彈弓就不會在他家里,還有那個銀鎖,難道別人撿個孩子還能把撿到的其他東西一起送人嗎?從天賜哥的名字上看也能看出來,因為他們自己沒孩子,撿到孩子后認為這個孩子是老天賜給的,才給天賜哥取名叫‘天賜’?!?p> 柳若松夸贊田蓮芯:“有道理,蓮芯看著人小,可是腦子比大人都管用?!?p> 田蓮芯很高興,繼續(xù)分析說:“天賜哥的爹媽把彈弓和銀鎖藏起來,可能是想等天賜哥長大后把情況告訴他,可惜他們被壞人打死了,要不然天賜哥就已經知道了。天賜哥,你的身世老鄰居們也許知道,以后你有機會回家鄉(xiāng),找老鄰居一問就知道了?!?p> “孩子,你現(xiàn)在相信自己是平安了嗎?”柳如鳳問道。
“范夫人,不,柳媽媽,我相信了。”洪天賜含著眼淚說道。
柳如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把洪天賜摟住,哽咽著說:“我可憐的孩子?!?p> 柳如鳳生來好強,跟男孩子比武輸了都沒有哭過,大家見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都感到十分意外。
洪天賜急忙安慰她?!傲鴭寢?,你別難過。雖然我經歷了一些磨難,但是我卻有別人沒有的三個媽媽,他們都給了我很多普通人得不到的關愛。所以我不是可憐的孩子,我是天下最幸運的孩子。”
聽洪天賜這樣說,柳如鳳破涕為笑,高興地說:“平安,你能這樣想我真是太高興了。”
“柳媽媽,我還有個要求,雖然現(xiàn)在我知道我是平安,但我還是想讓大家叫我天賜。我的養(yǎng)父母辛辛苦苦把我養(yǎng)大,每天辛苦勞累卻讓我讀書,我覺得我是最幸福的孩子?,F(xiàn)在他們都不在了,我沒有辦法報答他們的恩情,只能用他們給我取的名字來作紀念了。所以柳媽媽,我是陳平安,可我也是洪天賜,以后大家還是叫我天賜吧?!?p> 柳若松稱贊道:“嗯!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p> 柳如鳳把眼淚擦干,然后說:“好吧,平安,不,天賜,我還想問一下,你是怎么從大通鎮(zhèn)到宜昌府大山里的?”
“五年前,大通鎮(zhèn)林大善人的老媽過八十大壽,林家擺宴席賀壽,我和我爹過去幫著干活。晚上干完活要回家時,我在林家院里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很像我?guī)煾?,因為當時天黑有些拿不準就在外面多等了一會兒,結果聽到里面鬧了起來,我才知道我沒有看錯。雖然我不知道師父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林家,可是我知道林家人的武藝非常厲害,林家大院的圍墻又非常高,我?guī)煾杆茈y逃出來,就想辦法幫他逃了出來,還幫他在大通鎮(zhèn)對面的荷葉洲藏了起來。等我回到家時鄰居告訴我,我爹媽被官兵抓走了,說是有人舉報我家與到林家鬧事的人有關聯(lián),可是當晚有人把他們的尸首抬回來了,說林家擔保后官兵已經把他們放了,可是他們沒有回家,而是跟鬧事的人去鎮(zhèn)外了,被巡夜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以為他們要逃走,就把他們打死了。但兩天后師父半夜來到我家,說他當晚一直在荷葉洲躲著,而且他被林振堂打傷了,根本就沒辦法過來,說我爹媽是被鎮(zhèn)上的什么人陷害打死了,還說我留在大通鎮(zhèn)有危險,知道我沒有其他親戚投奔,就讓我跟他去他家,還可以學武藝,日后為我爹媽報仇,就這樣我跟師父去了大巴山?!?p> 聽到這里柳若松說:“這件事我知道。五年前林振堂給他老母親賀壽時,我?guī)鐛惯^去賀壽,當晚發(fā)生情況時我們就在場。當時大家就好奇那個人是怎么在一大幫林家人的追趕下逃出去的,沒想到竟然是天賜你救出去的,快跟我們說說當年你是怎么救人的?”
洪天賜把他解救師父向東鄉(xiāng)的經過簡單地述說了一下,雖然他說的很平常,大家卻對他的所為非常吃驚,也對他的機智大為贊揚。
“你的辦法還真聰明,難怪林家人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在眾多江湖人士面前很沒面子?!绷羲烧f道。
“天賜,你師父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認識他的?他到林家去干什么了?他大老遠的從大巴山跑到大通鎮(zhèn)干什么?”柳如嵐提了一大串疑問。
洪天賜就把他跟師父向東鄉(xiāng)相遇,跟向東鄉(xiāng)學武術,一直到后來向東鄉(xiāng)大鬧林家壽宴,還有向東鄉(xiāng)臨死前所說的去大通鎮(zhèn)的原因也簡單地述說了一下。
聽完洪天賜的講述,大家都對洪天賜的遭遇很是同情。
柳若松對洪天賜的師父到林家大院了解情況一事有些疑惑,對洪天賜說:“林振堂這個人我了解,是個仗義疏財?shù)娜?,在江湖上名聲非常好,否則我們也不會跟他來往,你師父要調查的事應該跟他無關?!?p> “別人的事咱不管了。天賜,你再說說在大巴山這幾年你是怎么過來的?說的越詳細越好?!绷瑛P只是關心洪天賜。
洪天賜又把他在蓮花坪跟向東鄉(xiāng)一家一起生活,跟向巖沖一起練武,師父去世后,他在竹林軒跟三位先生學藝的經歷跟大家述說了一下。不過說這段經歷時有關丁招弟的事他沒有說。
不知道是洪天賜天生的淡然性格,還是在竹林軒受到三位先生特別是李大先生超凡脫俗生活態(tài)度的影響,在竹林軒這段堪稱傳奇的經歷,洪天賜說出來也是平平淡淡,卻讓在座的各位震驚不已。
“哎呀,沒想到天賜年紀不大,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經歷,真是讓人驚嘆?!绷羲梢魂嚫袊@。
“是呀,能得到高人指點,這可是一般人一輩子也難以遇到的機遇呀。”柳如嵐也是贊嘆不已。
“孩子,再說說你又怎么到了柳家寨?”柳如鳳急著問道。
洪天賜又把他到武陵山尋找向雅俾和向巖沖,先是遇到武陵七鬼,后又誤會龍云飛,再跟清江幫斗智斗勇的事述說了一下。不過說到他在漢口鎮(zhèn)的遭遇時有些麻煩,因為范雪怡在場,她不想把他躲到青樓時發(fā)生的事情經過說出來,只說他在漢口鎮(zhèn)與青龍幫結怨,后來看到青龍幫要抓田蓮芯就出手解救,把為救田蓮芯被武霸王騙到青龍幫大院拼死打斗,后來在酒樓被方先生下藥,最后逃到青樓被紅袖解救一事全都隱瞞了。最后又說了他和田蓮芯去閻久平家遇到孟雄和冷蕭蕭的經過,以及他們來柳家寨報信途中發(fā)生的事。
因為后面這些經歷更加驚險傳奇,即使柳若松這樣見過各種世面的人也聽的如醉如癡。
洪天賜的話說完了,大家最后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聽了一場緊張又神奇的故事。
“哎呀,沒想到天賜小兄弟的經歷這樣曲折,真是太神奇了,都可以寫一部評書了?!绷鐛垢袊@道
“就是呀,有好幾次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聽書也沒有這樣刺激?!闭f這話的是鄭小蕓。
柳如鳳的眼淚又流出來了,摟著洪天賜說:“我的苦孩子,因為我讓你吃了這些苦,如果你父母知道了,不知道會多擔心哪?!?p> 柳若松說:“如鳳,你應該為天賜高興才是,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哪家的孩子會有這樣豐富的經歷,說出去一定讓很多人羨慕死了。天賜日后一定會有所成就,這些說不定就是老天對他的考驗?!?p> 柳如鳳聽到這里才破涕為笑,大家也跟著一起笑起來。
柳如鳳之所以如此關心洪天賜的過去,還是因為她當年跟文秀蓮訂的那個婚約。當時她和文秀蓮說話投機,酒也喝得多了,頭腦一熱就答應了這個婚約,回來后卻犯了難。柳家是個有影響的大家族不用說,范家也是大戶,與柳家世代尚武不同,范家是書香門第,多出讀書人。以范雪怡的相貌和家庭條件,這些年上門說媒的人無數(shù),想嫁什么樣的人家都沒問題,可就是因為她當年的一句半真半假的承諾,所有的求婚她都不能答應,如果不是范家的生意有賴柳家做保護,有父親柳若松做靠山,她早就被公婆罵死了。因此范柳兩家達成一致,如果范雪怡十八歲時陳天賜還不出現(xiàn),范雪怡的婚事就由范家人做主,這已經給了柳家很大的面子。如果突然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的陳天賜是個頑劣少年,柳家一方不說,范家這里她如何能交待過去,現(xiàn)在聽了洪天賜的經歷,再看洪天賜是一個謙遜又英俊的翩翩少年,怎能不讓她驚喜萬分,所以聽完洪天賜的這些講述,她的心情最為高興。
等大家笑完了,柳如鳳鄭重地看著洪天賜說:“孩子,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世,還有一件大事我還要跟你說一下,你聽了可不要太吃驚。”
洪天賜看著柳如鳳十分嚴肅的樣子有些忐忑。剛才她說出來的往事已經讓他非常震驚了,不知道接下來她又會說出什么大事,不禁心跳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