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替友登高訪寶草（二）
眾人一路爬山登高，這會兒也都饑腸轆轆，進(jìn)了花廳，汪泰已經(jīng)吩咐開好一桌筵席，雞鴨魚肉樣樣俱全，還有各式當(dāng)季的山筍，鮮蔬。
眾人落座，汪泰給眾人斟滿酒，笑道：“這酒是咱們自家釀的，山上泉好，酒也算可以入口?！?p> 沈玠連忙致謝，道：“咱們都不勝酒力，莊主切莫客氣了?！?p> 汪泰見他們年小面嫩，也不勉強(qiáng)，轉(zhuǎn)而招呼大家吃菜。
陳素青離家月余，直到這餐，口味總算與家中相似，又有新鮮山筍，山筍新鮮爽嫩，切了滾刀塊與肉塊同煮，更加肥厚多汁。家中年年到了此時都會備下，自己平素也最愛吃，想到此處，又想到即將到家，心中也不禁生了歸巢戀家之意。
山珍可口，眾人又一路疲憊，都覺得滋味甚香，食用完畢，汪泰便笑道：“已著人給眾位安排好客房，山上條件有限，萬望不要嫌棄。眾位先在房內(nèi)休息一時，若有需求，隨時吩咐下人即可?！闭f著又呼來管家汪全，讓他安排眾人住下。
那管家領(lǐng)著眾人便向客房走去，路上對眾人道：“明日是初五，是咱們莊子出劍的日子，今日里有一些客人到訪，莊子上下未免有些忙碌，若是有不周的地方，萬望海涵，切莫見怪?！?p> “出劍？”陳素青聽他說起，不解的問道。
“原來姑娘竟不知道，我們仲劍莊的規(guī)矩，平日里普通的劍不算。每逢三、六、九、十二月的初五會公開競賣一把寶劍，每年就是四把，都是百煉精鑄的寶物。江湖中的大俠們?nèi)粲行膶さ靡话逊Q手的寶劍，都愿意在這四日上山看看能不能有緣買到。故而這幾日，會陸續(xù)有人上山，為的就是等明日出劍。若有貴客，咱們莊主少不了親自接待。”
沈玠和陳素青雖然是出身武林世家，但卻沒有聽聞過此等細(xì)微規(guī)矩，沈玠道：“我們原來并不知道此事，如此，是我們來的不巧，真正冒昧，煩請管家告知莊主，毋需為我等掛心，莊中事務(wù)要緊?！?p> “公子客氣了，這里幾間就是莊中上等的客房，莫嫌簡陋。”說話間管家已帶人來到西邊一處小院，院中只有三間客房，于是陳素青和沈玠各住一間，錢老大和貴子合住一間，夜間院門一鎖倒也安全幽靜。
管家安排眾人住下，又喚了一個小廝送來所需物品，并隨時供他們差遣。
眾人各自回房休息一時，到了傍晚時分，沈玠差小廝傳話給莊主，只道不愿莊主麻煩，不用擺宴設(shè)席，隨便賜些飯菜即可，汪泰一則要接待賓客、點查人物，以備明日賣劍，二則以為他們登山疲乏，懶怠赴宴，也不好強(qiáng)求，只差管家汪全準(zhǔn)備好飯食送入小院之中。
因錢老三的那間客房最大，四人便在他屋中用了飯，眾人中午本來食之甚飽，沈陳二人便只進(jìn)了一點，一直等錢老三主仆吃完，才從他房中出來。
從房中出來，天色漸晚，山上起了一陣淡淡的薄霧，二人對望一眼，此時回房，都有幾分不舍。
沈玠道：“天色尚早，何不四處走走，消消食？”
陳素青也不做聲，只點了點頭。
于是二人信步走去，剛出院門，未走多久，迎面就碰見汪全。
“二位這是去哪？有何需要嗎？”
“管家客氣，只飯后無事，隨意走走，不知道是否打擾？”
“公子哪里話，若要觀景，可沿著這條道往東走，那有一個觀山亭，風(fēng)景不錯?！?p> 沈玠點頭稱謝，便要往那路去。
汪全又道：“天色已黑，公子把這燈籠帶著，千萬小心，莫要跌倒了?！闭f著便把手中一盞燈籠遞給沈玠。
沈玠接過燈籠，再次道謝，便與管家告辭，與陳素青向東走去。
二人沿著小路一直向東走去，倚著山崖果然建了一座亭子，二人進(jìn)了亭子，靠著扶手坐在亭邊，停下是一山谷，遠(yuǎn)眺過去，那邊山上一道瀑布垂下，從這亭中剛好可以將山巒疊嶂，銀河落瀑盡收眼底。雄偉大氣，山水秀美比起蘇杭又很是不同。
二人又坐了一會兒，天色越來越暗，四周景色漸漸模糊不清。夜幕勾人，挑動二人心弦，沈玠將燈籠遞給陳素青，道：“山水秀麗，夜色動人，我有心為你奏笛一曲，莫要嫌棄。”
陳素青接過燈籠，笑而不語，聽他吹奏。
沈玠取出短笛，先是吹了一首《關(guān)山月》：
“關(guān)山三五月，客子憶秦川。
思婦高樓上，當(dāng)窗應(yīng)未眠。
星旗映疏勒，云陣上祁連。
戰(zhàn)氣今如此，從軍復(fù)幾年?！?p> 這本是一首魏晉古曲，蒼涼纏綿，在群山之間回蕩，又多幾分哀傷無奈。陳素青聽罷，長嘆一聲道：“青山蒼茫，明月悲涼，離人愁濃，此情此景，恰合此曲?！?p> “離人多相思，夜深不得眠?！鄙颢d也輕嘆道。
二人分別在即，少年情濃，心中萬分舍不得，但話到嘴邊，不免情怯，又難以出口，纏綿夜曲，勾起離人心懷，一腔愁緒，縈繞不散。
沈玠心中滿腔愁緒，傾訴不得，又拿起短笛，吹奏了一曲《折楊柳》：
“巫山巫峽長，垂柳復(fù)垂楊。
同心且同折，故人懷故鄉(xiāng)。
山似蓮花艷，流如明月光。
寒夜猿聲徹，游子淚沾裳。”
一首曲罷，曲聲中有無盡別意，哀婉惆悵，令人聞之心中頓生悲涼之感。正所謂“曲中無別意，并是為相思?！标愃厍嗦犃舜饲?，又如何不懂，心中有無限愁緒飛散，萬語千言到了嘴邊，又不知如何說起。只輕喚了一句：
“沈郎?！?p> 沈玠望去，只見陳素青定睛望著自己，眼中淚意盈盈，含哀帶怨，一襲藍(lán)衫，在風(fēng)中獵獵飛舞，真如天上仙娥，讓人不由憐惜。
此時縱然再顧忌男女大防，沈玠也是控制不出了，他向前一步，手輕輕舉起，擦去陳素青臉上淚珠，道：“青妹切莫憂愁，離別日短，重回有期?！?p> 群山之中，一亭、一燈、一笛、一雙人，無限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