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駁假情素青橫眉（一）
黃昏已至，暮色四合。
一個(gè)女子在窗前坐著，仿佛對漸黑的四周毫無察覺。這時(shí)有人輕輕的推開門，走進(jìn)來的是一個(gè)掌著燈的小丫鬟，輕輕的道：“姑娘，天黑了，您也該吃一點(diǎn)?！?p> “可探清楚了？”窗前的女子聲音極為冷清，和身后的黑夜仿佛融成一體。
“我去借火時(shí)留心了一下，沈公子后來又回來了，他們?nèi)齻€(gè)在樓下喝酒呢，聽話音兒，好像說要和秦公子一起走了?！?p> “哦。”那女子仍然沒有任何感情，將頭轉(zhuǎn)回去，看著窗外，目光若有所思。
“我們今晚要不要再去一次？”
那女子沉默不語，仿佛沒有聽見，過了良久，才嘆道：“我自昨日起，才算知道他的心腸，果然大丈夫，倒讓我高看幾分。他心里掛著另一個(gè)人，若不除了，我們不能得手?！?p> “那由著他出去，您這幾個(gè)月的心血可就白費(fèi)了?！?p> “急不來，我自有打算。”那女子說完，便不再言語，依舊看著窗外。
桌上的燈忽明忽暗，仿佛人心。
次日一早，天剛剛亮，人跡還很罕至，沈陳二人便整頓好行李，沐霜而行，騎著馬從閶門出去了。走之前陳素青不放心東娘，還千叮嚀萬囑咐店家照看，又給讓沈玠顧達(dá)之留了口信，二人才放心上路。
按照計(jì)劃，他二人這次由蘇州經(jīng)湖州，過杭城，再走官道入徽。適逢早春，新燕啄泥，淺草沒蹄，加上將走之道，又是江南風(fēng)景最盛之地，少年情懷，怎不暢快非常。
出了姑蘇城，兩人沿著官道向南騎行，陳素青看沈玠在自己又前方，衣袂翻飛，頭上系的雙飄帶臨風(fēng)而動(dòng)，又見沈玠朝后看看自己，挑眉一笑。陳素青不禁心下一動(dòng)，玩心大起，猛加幾鞭，將他甩后面，于是一路上，兩人策馬揚(yáng)鞭，你追我趕，到了下午，才路過一個(gè)鎮(zhèn)子。路上只吃了些干糧將就果腹，此刻二人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于是便進(jìn)了一家客店，開了兩間客房，準(zhǔn)備明日再上路。
二人先在一樓大堂用晚飯，沈玠點(diǎn)了幾樣還算過得去的吃食，兩人先是吃了，而后又要了兩盞茶坐在店里聊天，這時(shí)候已經(jīng)將近黃昏，只見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個(gè)提劍的青年男子，面容還算干凈，微微有點(diǎn)勾腰，只是一雙眼睛卻不住的亂瞟。
那男子選了他們旁邊的桌子坐下，陳素青冷眼看著眼前的人，雖然長得還算不錯(cuò)，但總覺得他眼神卻有點(diǎn)飄忽。那男子坐下后，也不叫茶，也不點(diǎn)菜，只愣愣的坐著，陳素青心里正疑惑，誰知毫無預(yù)兆的，他竟拔出劍，猛地刺向沈玠。
沈玠當(dāng)時(shí)坐在陳素青右側(cè)，正和她說話，側(cè)身對著那男子，不提防有人突然襲擊，卻被陳素青看在眼中，她見狀連忙將沈玠一推，大呼一聲：“小心!”
沈玠身子向后一傾，那男子一劍刺空，又向沈玠劈去，沈玠一躍而起，避開這一劍，右手拔出刀，左手將陳素青往后一帶，那男子第三劍刺來時(shí)，沈玠舉刀一檔。那男子被擋一下，重心不穩(wěn)，往后退了一步，沈玠凌空下劈，一瞬之間，刀已架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說！你是誰，為何要?dú)⑽摇！鄙颢d冷冷的發(fā)問。
那男子將臉別過去，不理他的話，沈玠的刀加了幾分力氣，在男子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說！”
那男子將臉轉(zhuǎn)回來，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沈玠冷冷看著他，沉默不語。
那男子長嘆一口氣道：“你殺了我罷!”
“我與你素不相識(shí)，我為什么要?dú)⒛?？?p> 那男子看著沈玠，怒目圓睜，似乎滿含仇恨，沈玠覺得奇怪，自己并不認(rèn)識(shí)眼前之人，此人何至于這么大的怨氣？
“你認(rèn)識(shí)我？”
“哼！你不就是沈家三公子，沈玠嗎？”
“我哪里得罪了你，你竟如此恨我，非殺我不可？”
那男子聽見沈玠問這話，依舊沉默不語，冷冷的盯著他，沈玠威脅道：“你再不說，我可就殺你了?！?p> “悉聽尊便！”
沈玠當(dāng)然不會(huì)真的殺他，于是將刀放下，嘆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尊駕，江湖行走，難免有不周的地方，只是在下問心無愧，如果有什么不當(dāng)之處，還請諒解，你走吧！”
男子也不聽沈玠說的話，見他放了自己，也不領(lǐng)情。立刻舉劍，沈玠還沒來的及招架，那男子便將劍橫在脖前，立刻就要自刎，沈玠大吃一驚，忙用刀將他的劍打下。
“你這是要做什么？”
那男子凄然一笑道：“你不殺我，我也活不成了?！?p> 沈玠道：“這是哪里的話？我與你無怨無仇，你莫名便要?dú)⑽?，我放了你，你卻又要自殺。誰逼你了不成？”
那男子仰天長嘆道：“你要娶素青，就是要逼死我們。”
“你說誰？”
“徽州陳家，與你定親的陳姑娘，陳素青?！?p> “我娶她與你何干？”沈玠心中奇怪。
那男子沉默不語，也不做聲，只冷冷的看著他們二人。
“說！”站在一旁的陳素青一聽與自己有關(guān)，卻沉不住氣了，怒喝一聲。
男子聞言，凄然一笑，“告訴你們也無妨，反正我們都活不成的了。我與素青早已互通情思，偏偏她父親將她許配給你，我只有殺了你，才能不讓她嫁給你，但我只恨自己殺不了你，既如此，我只能自刎，免得在世上受別離之苦?！?p> 一席話說完，竟說的沈玠大吃一驚，忙去看陳素青，只見她早已氣的柳眉倒插，杏眼圓睜，一張臉漲得發(fā)紅，握著劍的手暗暗使勁，整個(gè)身子微微發(fā)顫。
“你再說一遍，與她怎么樣？”陳素青厲聲問道。
“早已緣定終生，此生不悔。”
沈玠見狀，知道陳素青心中怒火已經(jīng)難以抑制，連忙將他拉到一旁，小聲安撫她道：“你稍安勿躁，待我仔細(xì)問問他，究竟是何緣故說出這樣的話?！?p> 陳素青抬頭看著他，也不答話，只問道，“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沈玠微微一笑，“當(dāng)然不信?！?p> 陳素青松了松握劍的手，“既如此，不用你問，我自己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