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山距離靈犀谷,有五十多里的路程。是十幾年前名滿江湖的大俠游百麟,少年時讀書、習武、居住過的地方。當年英雄俠義的游百麟,刺殺朱溫失敗后,被朱溫殺死,震動整個武林。一同行刺的四人,唯一活下來的就是這個上修派弟子李仇。李仇為了追憶英雄游百麟,便搬來了這清風山,住在故人住過的地方,感受他的氣息、感懷他的俠義、感受那份,好似從來也不曾離開過的情誼。這或許便是古往今來,人們所贊美的“英雄惜英雄”吧。
易丹快馬加鞭,大約一個時辰,便到了清風山腳下。她利索地將馬兒甩在山下的樁子,沿著石階直奔山頂?shù)哪亲鶚情w而去。
易丹爬上山頂,映入眼簾的,是一顆巨大的參天古榕樹,已獨木成林。它好似在宣示著,一個偉大的英雄,總是能獨自撐起一個強大的精神世界,而這個世界,還會源源不斷壯大,擴散到每一個,流淌著熱血的人們,的心中。
大榕樹下,李仇正在練習游百麟所留下的清風劍法,他已練了十幾年,但不知是口訣不對,還是劍法太深奧,他總是練得不是太流暢,比起游百麟那行云流水的清風劍法,還差好大一截。
此時,易丹匆忙走上臺階,看到李仇后,便大聲叫道:“師叔…師叔…”
李仇放下了手中的劍式,見易丹來了,連忙說道:“丹兒是你啊,你怎么今天有空,來我這清風山???你師父師娘還好吧?來,趕快進來喝杯茶吧”
易丹隨著李仇進了道居里,李仇倒了一杯茶給易丹,易丹接過茶說道:“師叔,我這次來找你,是想向你問清楚一件事情”易丹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是什么事情???你這么嚴肅”李仇問道。
“就是關(guān)于我父母的死,師叔,請問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父母他們是怎么死的?”易丹問道。
“你師父師娘,他們沒有告訴你嗎?”李仇問道。
“沒有,他們沒有告訴我,我看師父的意思,好像是最好不要讓我知道,可是我腦子里已經(jīng)想起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還請師叔跟我講個明白行嗎”
李仇嘆息地說道:“你師父不告訴你,也是有他的道理,因為這件事牽扯太大了,你就算知道了也是無能為力”李仇感嘆道。
“師叔,百善孝當先,為人子,應(yīng)奉父母、盡孝道,而我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我死了以后,你讓我有何面目去見他們?”易丹以大義禮法,來誘導(dǎo)李仇說出真相。
李仇嘆了一口氣道:“哎,這件事情要從你現(xiàn)在所在的,這個道居說起”
“這個道居?這道居怎么了?”易丹問道。
“這個道居是一位叫游百麟的大俠,年少時居住過的地方,他也是的朋友”李仇說道。
“游百麟?我聽人說過,此人曾是武林中,第一個排在《止戈名譜》武功錄上第一名的人,后來他刺殺奸臣失敗,血染乾坤,震驚整個武林,請問是他嗎?”易丹問道。
“沒錯,就是這位游大俠,游大俠為人俠義、豪氣云天。哎…都怪我,當年交友不慎,才連累巨星隕落”李仇感嘆道。
“沒想到師叔你,竟然和游大俠是故交,那后來呢?”易丹追問。
“當年我無意中結(jié)識渤海國,大德教的黃月天…”李仇繼續(xù)說道。
“黃月天?你是說那個自稱宇宙第一高手、殺人不眨眼的大德教教主黃月天?”易丹插話問道。
“沒錯,你也知道這個黃月天???”李仇追問道。
“我這次跟師父去幽州參加磨刀幫武林大會,遇到大德教的人濫殺無辜,才知道武林中竟有這樣的敗類”易丹說道。
“可剛開始,他卻不是這樣”李仇說道。
“那剛開始是怎樣的?”易丹問道。
“當年,黃月天為了爭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聲,以德行高尚、行俠仗義,而聞名江湖。與游兄齊名為‘西南游百麟’和‘東北黃月天’的稱號,但他實則是佯裝大義、欺瞞武林、虛偽行事、表里不一”游百麟開始慢慢講述起來。
“那后來呢?這跟我父母有什么關(guān)系?”易丹問道。
“你聽我慢慢講來吧。十五年前的一天,黃月天突然南下中原,在碭山找到我,說是要去刺殺朱溫,找我一同謀劃”
“朱溫?就是當今大梁太祖爺朱溫?”易丹問道。
“沒錯,朱溫本是我碭山上修派的大師兄,后來投軍立功,被封為梁王。但他專橫跋扈、殘害忠良,師父臨終時,交代一定要讓我替上修派清理門戶。所以當時我見黃月天來找我,便不假思索地,就答應(yīng)了他。為了更有勝算,黃月天讓我寫信,請回了當時客居蜀中的游大俠回中原,約好一起在長安碰了面。游大俠他在長安行俠仗義時,在一間茶樓結(jié)識了一位叫‘易方’的茶樓少掌柜…”
“易方?他跟我有關(guān)系嗎?”易丹急忙插話問道。
“他就是你的父親,易方”李仇回答。
“是嗎?我的父親他叫易方?我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終于聽到一星半點,關(guān)于自己親人的事情,易丹眼前一亮。
“你父親身高七尺、相貌堂堂,也是一位頗有俠義之心,且愛好打抱不平的人,游大俠與他一見如故,結(jié)成了兄弟,你父親生長在長安,恨透了當時,挾天子以令天下的朱溫,于是你父親追隨我們,一同去刺殺朱溫”
“以我父親的能力,他的武功應(yīng)該很低微,為何游大俠會同意他一同前往?”易丹追問。
“當時我們已經(jīng)到了朱溫的軍營,沒想到你父親卻悄悄跟上來,硬要跟我們一同前往。游兄知道你父親武功不好,勸阻他回去,可你父親死活都要跟我們一起去,后來實在拗不過,就讓他駕著馬車,等候在軍營之外的一片空地”李仇解釋道。
“那后來呢?”易丹追問
“當時還有另一為名,叫葵刈惡的朋友也參與了此事,我們?nèi)齻€,連同黃月天四人,一同去行刺朱溫??蓻]想到的是,這件事,原來竟然是那黃月天,設(shè)下的一個圈套,喪心病狂的黃月天,為了得到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事先告知了朱溫我們會來刺殺,朱溫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等著抓捕我們了。我們中計之后,游兄為了掩護我們逃走,自己卻被朱溫生擒之后,又用毒箭射死”
“那我父親是怎么死的呢?”易丹連忙追問父親的下落。
“后來朱溫的兩個兒子,不知為何得知了你家住所,與你的哥哥發(fā)生了糾紛,朱溫也很快趕到,將你家宅子圍住。當時我和葵兄也在場,惡戰(zhàn)中,你的母親被朱溫劫持后殺死了,葵刈惡想帶著你逃出去,但卻被毒箭射死了”李仇說道。
“哥哥?我還有個哥哥?請問他當時多大?”易丹問道。
“你哥哥當時也就八九歲吧”李仇回答。
“是他,沒錯就是他,沒想到那畫面竟然是真的”易丹恐懼地說道。
“丹兒,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李仇問道
“沒錯,沒想到他竟然就是我哥哥。師叔,我記憶里,好像還有一個比我大一些的女孩,請問她又是誰?”易丹問道。
“她是游兄的女兒游梓寒,當時我們要去刺殺朱溫,游兄就把她的女兒,寄養(yǎng)在你家宅子里,你都想起來了是吧?那你知道游兄女兒的下落嗎?她是不是也被殺了?”游百麟追問。
“她叫游梓寒?”易丹重復(fù)問道。
“沒錯,是叫游梓寒,聽游兄說過,他和梓寒的娘,在蜀中寒冷如冰的梓水畔相識,所以為女兒取名為游梓寒”李仇回答道。
易丹又使勁地回憶了當初的畫面:游梓寒躲在一個女人的背后,易丹伸手去拉她的手說道:“梓寒姐姐不要怕”
“我想起來了,是叫梓寒”易丹恍然大悟地說道。
“那她后來怎么樣了?你還能想起來嗎?”李仇追問。
“好像她說什么,我不是他們家的人,跟他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易丹一邊想著一邊說道。
“然后呢?”李仇繼續(xù)追問。
易丹回憶著當時的畫面,按照記憶,慢慢地復(fù)述著:“然后…然后那個小王爺說,讓人把她帶回去給她洗澡、換衣服,然后她就被人帶走了,后來我就不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說,沒有看到她死,對嗎?”李仇瞪大眼睛,有些高興地問道。
“沒有…”易丹搖搖頭,又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說道。
“太好了,看來我查訪的事情,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了”
“什么是真的?”易丹問道。
“現(xiàn)在大梁皇帝,是朱溫的第四個兒子,朱友貞,他有個妃子叫張梓寒,聽聞是張歸霸的女兒,但也是朱溫的元配夫人——魏國夫人張惠,的義侄女,當年我?guī)沤o魏國夫人張惠,請她去東望山救人,后來得知她因此事憂憤而死。我先前一直都在大膽猜想,這個張梓寒會不會可能,就是游兄的女兒游梓寒?當初他在蜀中梓水畔結(jié)識梓寒的母親,所以才給女兒去了這么個名字,而這樣獨特的名字很少有重復(fù)。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又有一絲希望了,希望游兄的血脈能有一絲留存”
“是嗎?若是真的,那咱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她才是”易丹說道。
“當年我受了重傷,僥幸逃了出去,逃出去后便聽說,朱溫要滅你們易家九族,還要將整個長安城里,姓易的人全部殺掉,于是我去找到了我?guī)熜掷碣t,讓他去救你們,可是還是去遲了一步,只救下了你一人。后來我去了那個山上行刑的地方,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喪盡天良,朱溫的兩個兒子,將你祖父、父親、哥哥以及你們?nèi)?,共一百多口人全部虐殺,手段極其殘忍,場面恐怖至極,簡直讓人匪夷所思”李仇憤怒說道。
聽到這里,易丹兩行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她哭著問道:“看來我記憶里面,那些模糊的畫面,全都是真的了?是不是有惡犬,有鱷魚?”
李仇點點頭說道:“恩,你是不是全部都想起來了?”
“沒錯,還有油鍋還有毒蛇,還有那撕心裂肺的絕望慘叫,每一聲都像刀一樣扎在我的心口上,我現(xiàn)在只要一閉上眼,全是那些畫面、那些聲音…”易丹越說越激動。
“你當時只有五歲,受到太大的驚嚇。醒了后,就想不起發(fā)生過的事情了,理賢師兄將你收養(yǎng)長大,一心只想你好好讀書、習武,快樂地成長,不要再和過去的恩怨,有任何牽連了”李仇解釋道。
“所以是師父救了我,師父師娘撫養(yǎng)我長大的對吧?哎…我還差點誤會了他們,真是我的不是”易丹后悔地說道。
“朱溫殘暴、貪婪,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朱溫那兩兒子比起他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提出虐殺你全族來取樂的正是他兄弟倆,當時他倆一個十九歲一個只有十六歲,但他們的手段之殘忍,行為之卑劣,可以說是世所罕見,曠古難尋”李仇說道。
易丹咬牙切齒地問道:“那個當時只有十六歲的人,是不是就是,現(xiàn)在大梁的皇帝——朱友貞?”
“沒錯就是他。哼,朱溫自己做夢都想不到,他驕橫一世、壞事做絕,最后卻是被他的兒子,朱友珪篡位所殺,朱友珪當了不到一年的皇帝,也被他那弟弟朱友貞篡位所殺,真是因果循環(huán)自有報應(yīng)”李仇解氣地說道。
“不,報應(yīng)還沒有到,那朱友貞,現(xiàn)在不是還好好地當著皇帝,坐著天下嗎?”易丹說道。
“你師父、師娘不告訴你真相,就是不想讓你心生報仇之心,朱家現(xiàn)在是皇帝,坐著大梁的天下,不是一般人可以報得了仇的,我在這清風山住了十幾年,游兄的清風劍法,我也練了十幾年。要是我能練得像游兄一樣境界,一定去渤海國,殺了黃月天,為游大俠報仇”
“謝謝師叔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黃月天固然要殺,但那朱友貞也不能放過”易丹回答。
“丹兒,你可不要做傻事啊,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你一個人,異想天開就能做到的,你是師父、師娘不想讓你以卵擊石,白白地犧牲啊”李仇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一臉憤怒的易丹。
此時,佑銘從臺階上走到了清風居大院內(nèi),大聲地呼喊著:“師姐,師姐你在哪兒???師叔,師叔你在嗎?”
李仇聽到佑銘在呼喊,起身走到門口,回應(yīng)道:“哦,是銘兒啊,趕快進來吧”
“師叔,請問我?guī)熃銇砟氵@里了嗎?我看到她的馬已經(jīng)拴在山下了”佑銘一邊問,一邊向屋子走去。
此時易丹還陷在深深的思考里,沒有任何回應(yīng),李仇說道:“哦,在的,你進來吧,銘兒”
佑銘進到屋子里,見易丹一言不發(fā)呆坐在那里,問道:“師姐,你干嘛騎那么快?。课叶甲凡簧夏恪?p> “你追我干嘛?”易丹腦子里想著事情,嘴里隨口問道。
“師娘擔心你出事,讓我跟過來照看一下你,師姐你怎么了?”佑銘追問道。
“我不會出什么事,你放心吧,大仇未報我不能讓自己出什么事的”易丹喃喃地說道。
“什么大仇未報?師姐你在說什么???”佑銘一臉疑惑地問著易丹。
“我的生身父母被壞人所害,受盡折磨而死,你說我該不該,為他們報仇雪恨呢?”易丹問道。
“師姐,這是怎么回事???”佑銘問道。
“師叔已經(jīng)全部都告訴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易丹回答著。
佑銘看著李仇,一臉不解地問道:“師叔,請問這是怎么回事啊?”
李仇只是一聲嘆息道:“哎,都過去了的事情,不提也罷”
“師叔,謝謝你把真相都告訴我了,我要好好想想自己該如何做,師叔我先告辭了”說罷,易丹起身欲離開。
“丹兒,你不要讓自己背太大的包袱,事情慢慢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師叔的地方,盡管來這清風山找我,我一直都在這里”李仇說道。
“恩,謝謝師叔,丹兒告辭了”說罷,易丹便走出了屋子,佑銘也跟李仇告辭道:“師叔,我也先行告辭了,改日有空再來看你吧”說罷,易丹匆匆跟了上去。
“好的,好好照顧你師姐,好好勸勸她,讓她不要太傷心了”李仇交代道。
“恩,好的師叔,那我先走了”說罷,佑銘離開了道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