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山。
黑夜依舊漫長,山林之中,古木參天,林木茂盛,更是難見星辰、月光。
李夢龍與盤龍已坐在一塊石上,石仍是先前的那塊石,只不過,那原本躺在他們腳下的那具死尸,卻已被他們?nèi)拥揭慌匀チ恕?p> 畢竟,誰也不愿意面對著這樣一具丑陋的尸體,度過這山林之中的漫漫長夜。
而此刻,在他們腳下的雖不是那具死尸,卻是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在李夢龍看來或許還不如那具死尸的人,這個人,便是先前的那個人,那個與死尸同行的人。
只不過現(xiàn)在,他的同伴是躺在一旁,而他,卻是跪在一旁;他的同伴縱有不甘,但已是安然離世,而他,雖還活著,卻已是痛哭流涕,把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磕得“咚咚”響。
李夢龍是極其厭惡他的這套嘴臉的,甚至應(yīng)該說是憎惡,可他卻沒有辦法,他現(xiàn)在不得不面對,因?yàn)?,只有從這個人的口中,他才能得到他所想要的答案。
那個人哭得厲害,哀求得更加厲害,他是真地怕死,而他現(xiàn)在,卻已是全然沒有了斗志,甚至是連一絲想要反抗的念頭都已沒有,不得不說,他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他是個極聰明的人。
方才,當(dāng)他貿(mào)然出手,反抗失敗,且被李夢龍輕而易舉地便擊敗后,他的所有的關(guān)于反抗的念頭,便皆已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腦中剩下的,唯一的一個念頭便是,活下去,想法設(shè)法,不惜一切代價(jià)地活下去,且這種感覺已越發(fā)強(qiáng)烈,甚至于他的所有的感覺,思想,精神,他的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告訴他:“活下去,活下去…”
他是個很會遵循本心的人,所以,他便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他的所有的尊嚴(yán),所有的勇敢,所有的不甘,都已被他完全凐滅,他只要“活著”,只要能夠“活著”,他可以去做任何事,他可以舍棄任何東西,只要能夠,讓他“活著”……
——他的未來仍是美好的,他的生活依舊一片陽光,他的人生的美的歷程,才剛剛要開始……
當(dāng)李夢龍叫到他的時候,他的腦中便是這樣想的。
“我來問你,你是哪個門派的人?”李夢龍故意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寶劍,而后問道。
“我是終南山終南閣門下弟子,我的師父是玄月道長…”其實(shí)李夢龍大可不必那樣做,因?yàn)?,他早已?zhǔn)備好說出一切,哪怕李夢龍不問,他也會如實(shí)相告,他現(xiàn)在只是怕,怕自己萬一有哪一處沒有說到,會惹得李夢龍生氣,會教他殺了自己,這是他最擔(dān)心的,也是他竭力避免的,而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fā)生,他便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怕是李夢龍沒有問到的,他也會補(bǔ)充出來,只求李夢龍會一高興,放自己一條生路,這便已足夠了。
“我再來問你,你們此行要去哪里?做什么?”李夢龍聲色俱厲,瞥了一眼地上那具死尸,問道。
“稟告老爺大人,我們此行要先去永明府,再去蔓仙洞,而后還要再去…最后再去浮生門…”那人嘰哩哇啦地說了一堆地名,像是在報(bào)菜名般熟練,皆是江湖之中各門各派,竟有不下數(shù)十個,李夢龍?jiān)铰?,眉頭便皺得越緊,尤其是聽到他最后提起浮生門,便忙問道:“你們?nèi)ミ@些地方做什么?”
那人聞言,一直滔滔不絕的一張嘴,此刻卻略有遲疑,他不由得轉(zhuǎn)動腦袋,向四周看去。
李夢龍不禁覺得好笑,也明白他的想法,便說道:“你不必?fù)?dān)心,就像你那位同伴先前所說的那樣,在這荒郊野嶺,黑燈瞎火的地方,除了我們,是不會再有別人的…”
那人聞言卻低下了頭,用幾乎只有他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可我不還是碰到了你們…”
那人本以為不會有人聽到,卻沒有想到,他所說的這番話,已剛好被李夢龍聽到了,李夢龍一時有些語塞,尷尬地說不出話,他不禁摸了摸鼻子,可他卻裝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繼續(xù)問道:“你們?nèi)ミ@些地方做什么?快說!”
那人見挨不過去,又想了想,也對,怎會有那般巧的事,他不會再遇到人了,當(dāng)下,便把心一橫,遂一五一十地說了,“玄月道長這次舉辦的‘捉麟大會’,其實(shí)是假的…”
一句話說出,便驚得李夢龍與盤龍猛地自石頭上站起,道:“假的?這是何意?”
那人見秘密已破,已不再是秘密,便更無忌憚,道:“其實(shí),這次‘捉麟大會’,是玄月所設(shè)的一個誘餌,為的便是將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掌門引到終南山,而后將其一網(wǎng)打盡…”
“可他為何要這樣做?”盤龍不由得疑惑道。
“以他終南閣的實(shí)力,若是想要將武林中所有的門派一一吞并,怕是很難,或者說,根本不可能做得到…”李夢龍道。
“吞并?為何要吞并?他玄月要的只是武林盟主這個位子,至于其他門派,他當(dāng)然是沒有興趣,他感興趣的,自始至終,都只有武林盟主…”那人笑道。
“武林盟主?”李夢龍不解。
“自打上任武林盟主失蹤以后,江湖中武林盟主一位已空出將近十年,我記得先前曾聽師父說過,江湖中,想要當(dāng)武林盟主的人,著實(shí)不少,可大家實(shí)力皆相當(dāng),又都沒有什么足以服人的本事,所以,這武林盟主一位,便一直空著,想不到,這玄月,竟是想要當(dāng)武林盟主…”這次說話的卻不是那人,而是盤龍。
“他為當(dāng)武林盟主,便要設(shè)計(jì)殺害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掌門,沒有了他們,他玄月不論輩分,不論能力,便都足可勝任武林盟主一位…”李夢龍的雙眼放光,恍然大悟道。
可緊接著,他的眼睛便又一亮,一雙炯炯眼,盯著那人,道:“可你還是沒有說,你,你們,要去做什么?”
那人看著那雙眼睛,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忽然有種被餓狼盯上的感覺,他便垂下眼眸,不再去看那雙眼,順便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道:“玄月派我們前往武林中各大門派,只為了通知一件事…”
“一件什么事?”李夢龍已有些迫不及待。
“這件事便是…”那人忽然頓了一下,緊接著,又喘了幾口粗氣,而后,便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告訴各大門派,武林中各派掌門,在終南山上,為爭奪藍(lán)麒麟,大打出手,不幸跌入萬丈深淵,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