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明白李愚的意思,一邊羨慕著羅維成的好運,一邊趕緊帶他們出去,找了一間沒人的診室,讓他們進行私下交流。等他回到馬磊的病房時,其他大夫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明顯是有些不高興了。
“陳教授,這個什么小李,到底是何方神圣?。窟@意思,我們都沒資格看他的那個什么藥方了?”尤長柏首先發(fā)難道。
陳然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老尤,你沒看,我也回來了嗎?中醫(yī)的有些驗方,一向都是講究保密的,小李能夠把這個驗方告訴羅老,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大家多理解吧?!?p> “難怪中醫(yī)發(fā)展到最后……”有人嘟囔著說了半句,后面的話就咽回去了。畢竟陳然也是中醫(yī),這些詆毀中醫(yī)的話,也不宜在陳然面前說出來。
尤長柏輕輕地哼了一聲,然后說道:“如果這個什么隱世高人的小徒弟真能給咱們一個驚喜,倒也罷了。就怕是裝神弄鬼,最后啥事也沒辦成,陳教授,你的一世英名,可就被他給連累了?!?p> 陳然心里也沒底,不知該如何安撫這些西醫(yī)們的怨言,只能勉強笑著說道:“治病的事情,誰也不敢打包票。不過,有羅老把關(guān),我想再糟糕也不會糟到哪去吧?”
不說病房里這些醫(yī)生如何議論紛紛,單說羅維成與李愚二人。兩個人在診室里只呆了十幾分鐘,便拉開門說笑著走出來了。一直站在門外等著的羅維成的徒弟段開寅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老師滿面春風(fēng),一只手還緊緊地拉著李愚的手,話里話外全是對李愚的贊賞之辭。
“羅老,怎么樣?”段開寅試探著問道。
“妥了,妥了,小李的方子應(yīng)當(dāng)是對路的,這個方子和咱們集萃堂的那些老方子是一個路數(shù)?!绷_維成用盡可能低的聲音,向段開寅說道,但那種喜悅的感覺卻是掩飾不住的。
中醫(yī)治病,是有一定個人風(fēng)格的,即便是用同一個方子,在藥量的斟酌和佐藥的選擇上,不同的醫(yī)生也會有不同的處理。有經(jīng)驗的中醫(yī)能夠從方劑上看出開方者的風(fēng)格,甚至能夠猜出是哪位大夫開出的方子。集萃堂的老方子都是出自于藥師門,而李愚剛剛向羅維成介紹的無影毒解藥,同樣是藥師門的處方,以羅維成的經(jīng)驗,一看就知道這個方子與自家的傳承頗有淵源,因此也對這個方子的真實性多了幾分信任。
無影毒說起來玄妙,但如果知道配制這種毒藥的配方,那么開出一個解方就不是什么難事了。剛才這一會,李愚把無影毒的配方和解藥的配方都向羅維成說了一遍,羅維成稍加辯證,便知道解藥配方是合理的,對于救治馬磊,他已經(jīng)有了九成的把握。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羅維成讓段開寅開車,載著他和李愚回到集萃堂,照著李愚提供的藥方,親自配制了一劑解毒藥,然后回到了一附院的急診室。
在眾目睽睽之下,羅維成交代護士用鼻飼管把幾十毫升的湯藥灌進了病人馬磊的胃里。幾乎是在藥液喂進去的同時,儀器上顯示的病人心跳曲線便明顯地加強了。接著,病人臉上那層隱隱的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散去,血色開始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又過了幾分鐘時間,病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睛也緩緩地睜開了。
“醒了,病人醒了!”
眾人一齊驚叫起來,同時紛紛把驚異的目光投向了站在羅維成身后的李愚。困擾了大家四五天時間的一個疑難雜癥,居然真的被這個相貌平凡的年輕人給解決了。先前對他頗有微詞的那幾位,臉上都露出了尷尬之色,都在搜腸刮肚地想著如何說幾句場面話,來給自己找個臺階。
病人馬磊的目光在病房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羅維成的臉上,他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是羅老神醫(yī)吧,這次,是您救了我嗎?”
“不是我,而是這個小伙子?!绷_維成微微笑著,把李愚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指著他對馬磊說道:“馬總,你要謝,就謝謝他吧。”
“他?”馬磊愣了一下,剛從長時間的昏迷中醒來,他的腦子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陳然走上前,伸手在馬磊的腕子上搭了一下,然后說道:“馬總,你大病初愈,先不要想太多的事情,靜養(yǎng)幾天再說。至于感謝誰的事,來日方長,馬總說是嗎?”
“好,就依陳教授?!瘪R磊說道,正如羅維成、陳然都知道他的身份一樣,他對這兩位神醫(yī)也并不陌生。他向李愚抬了抬手,說道:“這位兄弟,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改日老哥我會登門致謝?!?p> “不必客氣?!崩钣迲?yīng)道。
“好了,各位,病人的各種體征都恢復(fù)了正常,咱們幸不辱使命?,F(xiàn)在先讓馬總好好休息一會,大家可以先忙其他的事情去了?!庇乳L柏發(fā)話了,接著便把一屋子的醫(yī)生都帶離了病房,只留下兩名護士繼續(xù)看護著馬磊。
參加搶救馬磊的,除了陳然和羅維成兩個外援之外,其余的都是一附院的骨干醫(yī)生,最次的也有個副主任醫(yī)生的頭銜。大家忙活了四五天,也沒能把病人救醒,反而是李愚這么一個據(jù)說在山里長大的孩子,一出手就解決了問題。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有些灰頭土臉的感覺,向陳然、羅維成二人口是心非地恭維了幾句之后,便一個接一個地溜走了,沒人還有臉留下來寒暄。
“小李,不錯啊。聽說上次云江大學(xué)那兩個學(xué)生中毒,也是你提供的解毒藥方吧。算上這次,你已經(jīng)是第二次替我們解圍了。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才好。這樣吧,你記我一個私人手機號,以后有什么事情是我老尤能幫上忙的,你盡管招呼,我老尤絕無二話。”
尤長柏拍著李愚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他是急診科主任,李愚這兩次出手,既是救了病人,也是救了他,他說這番話,倒也有幾分是真心。
李愚看看尤長柏,心里琢磨著高士新此前說過的話,不知道尤長柏是不是那個能夠幫藥膳坊解圍的人。事情不明朗之前,他當(dāng)然不會貿(mào)然開口,只是微笑著應(yīng)道:“尤主任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尤主任不必太往心里去?!?p> “小尤,像小李這樣的人才,你們急診科很需要啊。不是我說你們,諾大一個急診科,連一個專業(yè)的中醫(yī)都沒有,很多時候是會誤事的。”羅維成對尤長柏說道。
“羅老說得太對了!”尤長柏顯出誠懇的樣子,說道:“像小李這樣精通中醫(yī),而且謙虛好學(xué)的年輕人,的確是我們急診科非常缺少的。怎么樣,陳教授,是不是可以考慮破格把小李收作你們學(xué)校的研究生???等到他畢業(yè)的時候,我做主,把他要到我們急診科來,絕對是前任無量的?!?p> “呵呵,可以啊,咱們一言為定。”陳然敷衍著應(yīng)道。他當(dāng)然能夠聽出尤長柏話里的潛臺詞,那就是嫌李愚沒有文憑,根本不可能進急診科工作。
尤長柏又說了幾句廢話,然后借口還有其他病人要看,急匆匆地離開了。送走尤長柏,陳然這才轉(zhuǎn)身對著李愚,鄭重其事地說道:“小李,這回真的多虧你了。我知道無影毒的解方肯定也是你們師門里的不傳之秘,你能夠貢獻出來,實在是難能可貴啊?!?p> “是啊,小李還答應(yīng)我,以后如果再遇到類似的病人,我們集萃堂可以用這個藥方去救人,這份慷慨,真是平常人做不到的?!绷_維成感慨地評論道。
李愚笑道:“羅老不必客氣,我剛才不是跟您說過嗎,集萃堂的前人對我?guī)熼T有恩,我?guī)煾笇iT有過交代,要我知恩圖報。我給您這個無影毒的藥方,不過是替師門還一個舊日的情義而已?!?p>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羅維成連聲道,“你說的事情,我從來都沒聽祖輩人說起過,倒是你這個小年輕還能記得你師父的吩咐,真是難能可貴啊。”
李愚又客氣了幾句。陳然說道:“小李,這次請你過來,事出匆忙,事先也沒來得及溝通一下。你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老實說,光付給你一點出診的費用,連我都覺得心里不安。這樣說吧,你有沒有什么個人的要求,可以盡管提出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夠幫你辦到,但有羅老作證,但凡在我能力范圍內(nèi)的,我肯定會盡力。”
“陳教授言重了?!崩钣薜?,“救人一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晚輩哪敢提什么回報。其實我對岐黃之術(shù)并不精通,這一點羅老能夠看出來。我也就是當(dāng)年跟師父學(xué)過幾個解毒的方子而已,能夠派上用場,我心甚慰?!?p> 陳然笑道:“哈哈,好吧,你這樣一說,倒顯得我太過功利了。小李,你先回去忙吧,等這邊的事結(jié)束了,我們約上高教授,一塊吃個飯,交個朋友,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