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團白芒,撞擊之聲不時響起,卻不能動搖它半分,很快,結(jié)界內(nèi)的方寸之地重現(xiàn)光明。王芒身材矮圓,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wěn)住,此時,頭發(fā)散亂,道袍不整,端的狼狽。
華蓮盞穩(wěn)穩(wěn)的漂浮在終禹華掌心上,開出了第二片花瓣。結(jié)界內(nèi)的祥和之氣更濃了。
“大師兄,那,那是什么?!”王芒指著那撲將過來的怪物,啊呀一聲摔倒在終禹華的腳邊,順手緊緊摟住他的小腿,上下牙齒咔咔作響。
怪物凌空飛來,有成年猩猩般大小,青目獠牙,臂長爪利,它先是一爪子抓向終禹華,發(fā)現(xiàn)有屏障阻攔后,便借力將整個身子撞上來,砰的一聲,結(jié)界微微晃動了一下。
王芒小手冰涼,抖著嘴唇問道:“大師兄,這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苯K禹華由他抱了腿,說道,“放心,這些東西撞不進來,回去的時候我們抓兩只走。獸園品種不多,師尊說幾次了?!?p> “……”
目力能及的地方黑如墨汁,根本無法辨認方向,除了間斷撞上來的怪物,整個空間又黑又靜,像是一個黑洞,能吞噬一切生靈。王芒咽了口唾沫,抬頭看終禹華,只見他面上平靜無波,手上華蓮盞燁燁生光,挺直的身軀放佛能支撐整個天地。
什么時候,我能有這樣的風采。王芒想著,不由得放松手臂,爬了起來。
黑暗的路途是如此漫長,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總不到頭。襲擊的怪獸消失了,周遭靜謐非常,王芒先是和終禹華并排著站了一會,然后盤腿結(jié)印打坐,再然后,他垂頭垂手,打起了呼嚕。
終禹華手托華蓮盞,靜靜的注視著前方,他不煩不燥,不驚不懼,除了眼眸略動一下,竟像是個雕塑一般,身子不動分毫。
“你是個死人啊,為了功名利祿不著家,贏得白玉金馬又如何,死時不過裹白紗;你是個妙人啊,為了一世情緣把血灑,守得花前月下兩相依,執(zhí)手一路到天涯;你是個狂人啊,為了狗屁道義舍身刮,換得肝膽相照有幾人,紅塵攘攘笑癡傻;你是個呆人啊,為了……”
遠遠地,一陣歌聲傳來。
“誰家請的戲班子,唱得太難聽了。”王芒小狗似的縮在終禹華腳下,想是美夢正酣,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嘟囔道。
“殘月冷,濁酒渾,妹妹枕邊尚余溫;來也笑,去亦笑,銅錢叮當香腮妙……”
“吵死了,吵死了!”王芒翻了個身,正想繼續(xù)酣眠。終禹華用腳推了推他,說道:“到地方了,還不醒來?!?p> 那一腳看似溫柔,實則暗含內(nèi)力,王芒當即捂著屁股跳起來:“好痛,好痛!大,大師兄,你怎么在這?”
“你看前面?!?p> 王芒轉(zhuǎn)身一看,只見一扇古老的銅門立在眼前,高無盡頭,寬無尺量,板上無釘,拉環(huán)兩側(cè)各有一只洪獸浮雕,張牙舞爪,威風凜凜,似要從門中躍出。而,最讓人詫異的是,門口站著一個非常矮小枯瘦的黑袍人,頭戴兜帽,長袍拖地,脊背微彎,手中一把大紅刀似乎隨時能將他壓倒。
一人,一刀,一門,成了定格。
“這是融心城的大門?那個人是魔修?剛才的歌是他唱的?”王芒連連發(fā)問。
“可能吧。”
可能……王芒咀嚼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那就是了吧?
“來者何人?”紅殺沙啞的聲音響起。
“九天門,終禹華?!苯K禹華回道。
“來為何事?”紅殺又問。
“見衛(wèi)竟。”
“城主沒空,你回吧?!奔t殺轉(zhuǎn)身欲走。
終禹華也不多言,直接驅(qū)使華蓮盞,如同一束白光,飛向紅殺。
紅殺覺察后面異動,立馬抽出大紅刀,迎風一斬!
白芒紅光瞬間交在一處,紅殺五臟翻涌,咬牙退了一步,雙手抵住大紅刀,不甘示弱。終禹華臉上紋絲不動,手中蓮盞微光閃閃,旋轉(zhuǎn)了兩圈后,開出了第三片花瓣。
紅殺只覺一股氣血涌上心田,怎么壓都壓不住,哇的吐了口血,立即虛晃一招,騰空而起。他腳下踏著一團黑氣,盯著終禹華,說道:“你手中的那個東西可是禪宗至寶華蓮盞?”
“是?!苯K禹華答道。
“哈哈哈!你倒老實,不錯不錯。殺了你,把華蓮盞獻給城主,這主意妙不妙?”紅殺指著華蓮盞,說道。
“極妙。”終禹華回道,“只是,以你的修為,連傷我都不能,更遑論殺?!?p> “呵呵,你大話未免說得太滿?!奔t殺說著,便將大紅刀祭出,口中念咒,忽的,四面八方刮起陰寒之風,嗚嗚哭聲飄忽游蕩,極為滲人。那大紅刀浮在半空,紅得滴血,不一會兒,刀身上掙扎出幾張鬼面,俱是青面獠牙,口中流涎,口中喊著:“餓,餓,餓啊……”
終禹華見了大紅刀的變化,微微搖頭,說道:“這樣陰損的法器,如何使得。”
“桀桀桀……”紅殺怪笑數(shù)聲,口中咒語一停,大紅刀便直朝終禹華二人砍去。
嗡的一聲,結(jié)界晃動了一下,紋絲未裂,大紅刀見一擊不成,也不退回。紅光一閃,刀身上爬出眾多頭顱,歪著脖子,張嘴便朝透明的結(jié)界咬去,只聽得密密麻麻的蠶食聲響起,王芒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從懷中掏出了困龍扇。
“大師兄?”刀身上涌出的頭顱越來越多,瘋狂啃食著結(jié)界,王芒腳下動了動,望向終禹華。
終禹華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平平說道:“這刀煉制之法有違天道,里面的惡鬼能啃食結(jié)界?!?p> “那怎么辦?”王芒急道,照這樣的速度,結(jié)界沒幾下就會被啃個大窟窿出來。
“你待在里面,不要亂動。我出去會一會他?!苯K禹華說罷,飛身而出。
紅殺見他出來,狂笑數(shù)聲,說道:“躲不住了吧?!?p> 終禹華不答話,一柄如水寶劍握在了手中。
紅殺見他亮了兵器,召回大紅刀,那些鬼頭尚未吃飽,嗷嗷叫喚。他口中說道:“寶貝們,別著急,等下定叫你們吃個飽的。”一邊說著,一邊已向終禹華攻去。
那些鬼頭聞到活人血肉的味道,越發(fā)興奮,瘋狂的隨著刀身一起向終禹華撲去!
終禹華手腕一翻,刷刷數(shù)道銀色劍光閃過,近半數(shù)的鬼頭被砍落,速度之快,鬼頭們連哀嚎之聲都未來得及發(fā)出。紅刀忙退后數(shù)尺,渾身顫抖不休,想是痛極了。
紅殺見狀,立馬抽出一張黑色符紙,咬破食指,在上面畫了一道符文,飛快的念起咒語。陰風呼啦啦的又刮起來,嗚嗚鬼哭之聲近在耳邊。
咒語一停,黑色符文箭一般的飛向半空中的大紅刀,啪的一下貼在了刀身之上。
“大師兄,小心!”王芒大叫一聲,只見大紅刀又起變化,竟是刀身化作了一個厲鬼,流著口水,向終禹華撲去。
“讓我吃了你吧,哈哈,讓我吃了你……”
終禹華任那刀鬼殺來,毫無動作。眼看血濺當場,王芒啊呀一聲,不由得抬起雙手,蒙上了眼睛。
咯咯咯,咯咯咯……
一陣如同狗啃骨頭似的聲音響起,王芒心中一陣酸澀,以為大師兄斃命鬼口,他強忍悲痛,從指縫里偷偷看去,見刀鬼嘴里咬著一柄寶劍,正在磨牙。終禹華飄在鬼頭之上,雙手正在結(jié)印。
“如此膽小。”
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王芒呀的一聲貴腚著地,側(cè)身看去,卻是終禹華。
“大,大師兄,你,你……”王芒盯著結(jié)界內(nèi)的終禹華,又指了指與正紅殺斗法的終禹華二號,結(jié)巴道,“兩個大師兄……”
“與他斗法還用不到我的真身,且看我的分身如何與他打,若有不明白的,你問我?!苯K禹華復(fù)將蓮花盞托在手心,淡淡說道。
如此現(xiàn)場教學,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王芒自然不傻,聽他說完,頓時兩眼冒光,拿著困龍扇,對著界外的打斗指指點點,啰里啰嗦的什么都問起來。
紅殺修為已至練虛,平日里橫著走慣了的,如今見終禹華撤回真身,竟只用分身與他相搏,那個肉團似的娃娃還在一旁指手畫腳,當即氣得七竅生煙,哇哇大叫。
“終禹華,你個殺千刀的,快出來跟老子痛痛快快的打一場!用分身算什么英雄!”
“……”終禹華對他的叫嚷置之不理,認真回答著王芒的提問,“與敵作戰(zhàn),實力非常重要,但斗法也很關(guān)鍵。你剛才說的有些意思,但不算機智,只是投機取巧,耍小聰明而已。與實力相當?shù)男奘慷贩ㄖ?,可以用用,但對方若高你兩階以上,千萬不可僥幸使用……”
過了一會,又說:“你看,那位剛才以刀鬼佯敗之法,欲引我分身入他的陣圈,這個意圖是有章可循的,哪里呢,他的法寶雖退,但神色卻很穩(wěn),是以為佯敗。你記住,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必須時刻觀察對方和法寶的動向,以免陷入對方布局?!?p> 王芒想了想自己和泰遲的斗法,一味蠻干,恨不得用仿品困龍扇直接砸死對方,哪里有觀察對方的舉動,怪不得輸?shù)媚敲磻K……他認真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