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大的事,就罰白鳳嬌抄寫半個月的家規(guī)而已?這跟不罰有什么區(qū)別?而且串通董知府,是她一個人做得來的嗎?同謀包氏呢,為何老太太提都不提?
如此看來,包氏當真手法通天,連老太太都得顧忌著她?
連老太太都顧忌的事情,她當然不能沖動行事,即便不服,也得先順從著。白瑤華雙手交疊,福了一福:“瑤華聽老太太的?!?p>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眉宇間只有委屈,沒有絲毫的不服氣,廖氏留心看著,非常滿意:“好孩子,日子還長著呢,你好好練手藝,以后機會多得是?!?p> 白瑤華應了一聲,行禮告辭,回懷安堂去了。
沒過多久,老太太的“補償”便到了,一對銅胎掐絲琺瑯出戟尊,一尊玉雕的雙鹿咬靈芝,一塊蟬形的玉佩,全是適合擺在明面兒上的東西,誰見了都能感受到老太太的恩澤。
果真是老太太的做派,白瑤華扯了扯唇角,命人把出戟尊和玉雕擺到博古架上,玉佩則掛到了腰間。
她剛把送賞物的小丫鬟打發(fā)走,懷安堂又來人了,說是祝家九少爺來了,老太太特意請她帶著千里將軍去一趟。
白瑤華抓了一把錢,塞給傳話的小丫鬟,問道:“祝九少來做什么?”
小丫鬟笑道:“大小姐,祝九少給千里將軍做了兩套衣裳,不知合不合身,老太太讓您把千里將軍帶去試一試呢。”
給千里將軍做了衣裳?怎么,從她這里無法攻破,就打起千里將軍的主意來了?他是不是覺得,給她的狗獻殷勤,和向她表達好感是一樣的效果?白瑤華撫了撫裙子,站起身來:“走吧?!?p> 懷安堂的小丫鬟跟在后面,卻見白瑤華直直地出了院門,根本沒有牽上千里將軍的意思,連忙提醒她:“大小姐,您忘了帶上千里將軍了!”
白瑤華頭也不回:“不關(guān)你的事,拿著賞錢先回去吧。”
這是大小姐?大小姐居然這樣說話?怪不得他們都說大小姐變了……小丫鬟目瞪口呆,好一時方才反應過來,小跑著回懷安堂報信去了。
不過是祝季同到訪而已,懷安堂內(nèi),卻是異常熱鬧,廖氏倚在五福捧壽的大迎枕上,笑容滿面,祝季同捧著一件紅緞子做的狗衣裳,正在與她解說,羅漢床邊,圍著白家的三位太太、三位少爺和兩位小姐,人到得特別齊,堪比全家性的聚會了。
祝季同在白家,真是受歡迎哪,白瑤華收回目光,邁進廳內(nèi),給眾人行禮。
“瑤華,瞧祝九少給千里將軍做的新衣裳,用料上乘,針腳細密,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呢,你還不趕緊來謝謝人家?!卑仙裆绯?,率先同白瑤華說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只不過,她說完之后,馬上又露出夸張的表情來,驚叫道:“哎呀,瑤華,你怎么沒把千里將軍帶來?是丫鬟沒把話傳清楚嗎?真是該打!”
廖氏的臉色沉了下來,不過當著祝季同的面,她好歹沒有發(fā)脾氣:“瑤華,千里將軍呢,你是不是忘了?趕緊使人去把它牽來?!?p> 白瑤華躬身道:“老太太,昨兒狩獵的時候,蘭陵王還叮囑我,千萬不要給千里將軍穿衣裳,它這樣的獵犬,生性好動,又怕熱,穿了衣裳,會束縛它的行動。”
蘭陵王交代的話,廖氏哪敢質(zhì)疑,只得嗔道:“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害得祝九少白等半天?!?p> 祝季同把狗衣裳擱到一旁,站起身來,笑道:“沒白等,沒白等,我上貴府來為千里將軍送衣裳,只是順路,主要目的,是為了給大小姐還簪子。”
簪子?白瑤華眉頭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祝季同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走到了她身旁,自懷中掏出一枚金簪,送到了她面前:“瑤華,怪不得你一直沒戴這簪子,原來是丟了,幸虧我昨日撿著,不然你又得哭鼻子了?!?p> 他說話時,聲音壓得很低,但他倆就站在羅漢床前,再低的聲音,也足夠眾人聽清楚了。
白瑤華為著他這一聲瑤華,心驚肉跳,再細看他手中的金簪,正是一支鳳尾簪!她忽然覺得,什么前世今生的記憶,都是浮云,她這是落進一張細密針織的大網(wǎng)里了!
命運的車輪,真的無法避開?無論她如何努力,該來的還是會來?也許祝季同手段會變,時間會變,但最終還是順利地向老太太展現(xiàn)了對她的好感,置她于萬劫不復的深淵了么?
鳳尾簪近在眼前,她能夠很容易地看清上面的小字,那是詩經(jīng)中的一句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這句詩的下面,還篆有她和祝季同兩個人的名字,用一條纏枝藤,串聯(lián)在一起。
真是好手段,這便算是正式出招了么?白瑤華穩(wěn)了穩(wěn)神,側(cè)身避開了祝季同,義正言辭地道:“這不是我的簪子,祝九少爺肯定是弄錯了?!?p> “瑤華,耍什么小性子呢,你弄丟簪子,又不是我的錯!”祝季同靠近她幾步,小聲地道。
“瑤華,祝九少爺好心來給你還簪子,你鬧什么別扭?還不趕緊收下!”廖氏手里捻著一串新的佛珠,笑吟吟地道。
白瑤華一聽,心涼了半截,她就不信,祝季同的態(tài)度如此曖昧,廖氏會看不出來;她也不相信,廖氏會看不出這簪子有蹊蹺。
一切的一切,只因白家想要攀上祝季同,廖氏很樂意看到他對自家的孫女兒感興趣,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順水推舟了。
白迆似乎看出些什么,站起身來,但廖氏馬上橫了他一眼,命令他坐下了。
包氏看著白瑤華,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但廖氏的態(tài)度如此鮮明,她也沒敢說什么。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看向白瑤華的眼神,都滿含著羨慕,渾然不知她如墜水火,煎熬不止。
祝季同脈脈注視著白瑤華,眼中似含著無限的情意,他壓低聲音,又叫了一聲“瑤華”,牽起她的袖子,把鳳尾簪塞進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