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從天到地,徹頭徹尾,無邊無際的白色。
若不是遠處有幾個移動的深色小點,看到這片白雪荒原的人一定會無力地生出絕望之感。
這是八荒的極北之地,統(tǒng)治這里的是霍家,他們的國家叫做霍蘭,他們現(xiàn)在的君主名喚霍蘭夜。
霍蘭夜是什么樣子,沒有人知道,但是霍蘭國的每個人都知道他住在冰凌山上的藍葉城堡里。關于藍葉城堡的傳說是霍蘭人一代一代人口頭相傳的故事,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垂髫兒童,提起藍葉城堡,都能拉著你說上一天,不帶一個重復的版本。
真正的藍葉城堡,建造在那高聳入云的冰凌山上,冰凌山是一座冰山,藍葉城堡是在冰山之巔依山而建,削平了山峰,用一塊塊的冰堆出來的,它通體晶瑩剔透,在太陽能夠穿透厚重的云層照射下來時,藍葉城堡通體會呈現(xiàn)奇異又澄澈的藍色,加上它本身的造型就是一片樹葉,因此得名藍葉城堡。
霍蘭夜此時就站在庭院里,手上拿著雕刻的工具,全神貫注地在塑造面前的冰雕,他有一頭藍色的頭發(fā),由于他半跪著,頭發(fā)長長地垂落至地面,從背影來看,他是一個十分瘦弱的男子,持刀的手腕一用力就暴露出道道青筋。
他是霍家現(xiàn)存的唯一血脈,十三歲開始就接過了垂死病中的父王遞過來的王國玉璽,成為了新一代的霍蘭王。
當時沒有人相信他這么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能活過二十歲,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以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骨,硬是挺過了二十五歲,每天還是把藥當飯一樣服用,但是再沒有人妄加揣測他的壽命了。
他刻完了最后一筆,有些脫力,忍不住咳嗽起來,旁邊侍奉的侍女趕緊給他披上毛皮大衣,送上一杯熱茶。
他微微一笑,輕聲言謝。
侍女臉上微紅,慌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直視他。
那些沒有見過霍蘭夜的人,僅僅聽憑傳聞,永遠也不知道霍蘭夜生得有多美,他瘦弱的軀體完全沒有損害他的美麗,沒有任何詞匯可以說清楚他到底美到何種程度,但是見過了他的人,絕不會相信世上有人美過霍蘭夜。
當他微微笑起來的時候,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全部都給人溫暖的感覺,甚至從他那個方向吹過來的風,都會被他溫暖起來。
他是國中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最為孤獨的人,王國之中有些大臣一直為他的終身大事?lián)鷳n,他只是淡淡地回復說:“諸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娶妃的事我自有主張,你們可以退下了。”
這一拖,就是七年。
朝中老臣實在安奈不住,一片片雪花奏折飛向他的案頭,全是清一色的請他納妃,早日傳承香火。
他今早就是看了那些讓人頭痛的奏折,才出來刻一刻冰雕,他摸著冷到骨子里的冰,心里才少了一些煩躁。
霍蘭國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嫩滑,十個里面有九個都是美女,而且各有千秋,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喜歡,他要等,他聽見自己的心從十三歲接過王國玉璽的那個夜晚發(fā)出的聲音:你一定要等著她來找你。
他試圖抓住那個聲音,卻是徒勞;他以為能在夢中相遇,卻連等的那個人的背影都沒有出現(xiàn)過。
在他的夢里,只有日復一日,大片大片盛開在溫柔月光下的蓮花,他抬起頭看得見月亮,周圍還有七彩的光暈,每次看到月亮,他都會入迷,以至于忘了看看池里的蓮花。
想到這里,他的笑容不免收了起來,徑直向書房走去,黑色的皮袍子披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連侍女看了都忍不住心疼,你說像王這樣優(yōu)秀的男子,為何要遭受這不幸的先天之疾?
他走到書房里,抽出書架上的一幅畫,攤開,又是那個熟悉的夢境,身體此時也受到了感染似的,手不自主地撫上那一輪月亮,那一輪永遠是新月的月亮,他能從這月亮中感受到暖意,為了得到這一點點的暖,他愿意舍棄所有,毀天滅地。
剛才在外面受的一點風寒此刻緩解了很多,他覺得有些困倦,便不自主地趴在案上睡著了。
夢里他躺在一片草原上,陽光從天上灑落在他身上,他覺得渾身都暖融融的,十分舒服。他沒有看到畫上的新月突破了束縛它的光暈,從他的指尖一點點擴大開來,慢慢變得圓潤,竟然如同滿月一般,充滿了玉石一樣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