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對一部分人意味著歡樂,對于個別人而言卻是痛苦。
惜月原本睡得很熟,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平靜安詳?shù)捏w驗了,在無數(shù)個黑夜里,會有一陣劇痛把她驚醒,她會爬起來找出銅鏡,接受任務(wù)。
現(xiàn)在,劇痛遠離,被歡呼聲吵醒之后,她之前的安詳消失的無影無蹤,沉重的憂慮和咬牙切齒的怨恨占據(jù)了所有意識。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修為可以隨隨便便放倒十個寧光不止,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敗,這次失敗是她最大的恥辱,但她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不是寧光的控制,而是來自夏陽王的責(zé)罰。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讓那個男人失望,他對她的情意很微薄,這微弱的情意是建立在她執(zhí)行任務(wù)有功的份上,如果他看不到她的價值,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和萬千螻蟻沒有什么區(qū)別。
寧蒼的意外蘇醒已經(jīng)讓他很不開心了,現(xiàn)在她自己又莫名其妙脫離了他的控制。
她一定要再次找到那個男人,告訴他自己的忠誠從來沒有改變,她活著就是為了給他效力,她的存在只有為他所用才有意義。
她想要放出結(jié)界,可是奮力試了好多次,身體內(nèi)的靈力就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沒有反應(yīng)。她恐懼地內(nèi)視靈體,發(fā)現(xiàn)精神力沒有辦法穿透身體。
靈體消失了,靈力消失了,她是一個沒有靈力的巫隱,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寧光,我定會讓你不得好死!
惜月的手不自覺地成為握拳狀,因為太用力,指甲把手掌掐破了,鮮血直流。
將士們的操練更加起勁了,每一聲嘶吼的“殺”都讓人心驚膽寒。
寧蒼又回去處理軍務(wù)了,他手頭實在有太多事情等著處理了,密探得到的消息各種各樣,其中最多只有一條消息是真,夏陽王詭計多端,城府極深,很多行為都是迷惑敵方,他也確實很好的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寧光想出去走走,到這軍營之外,看看大漠風(fēng)光。她不完全是賞風(fēng)景的,一旦開戰(zhàn),戰(zhàn)線肯定會向前推進,她需要足夠的地形知識來盡可能減少己方傷亡。
她說了讓所有戰(zhàn)士活著回家,這是一個很重很大的承諾,完成起來要竭盡全力。
融煦和炎焰去了他們喜歡的地方,充足的陽光,炎力四射,又沒有人能夠找到的地方,炎焰對自己的修煉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融煦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給予恰當(dāng)?shù)闹笇?dǎo)更是讓修煉事半功倍。
他們離開之前再三叮囑,遇到強敵就召喚他們,不要一個人逞能。
寧光雖然口頭上答應(yīng)的很好,心里卻想的是另外一回事,逞能?她巴不得再來一個強手對對決,斗斗法呢,戰(zhàn)斗會讓神光成長得更快,她需要看看自己到底能發(fā)揮出怎樣的戰(zhàn)斗力。
越往前就越是一片死寂了,練兵的聲音只有偶爾吹過的風(fēng)會帶過來一些,黃沙遍地,沙丘成堆,貼著地面生長的矮小植物顯得沒精打采,不時會有蝎子或是奇形怪狀的小蟲子爬過沙面,留下淺淺的痕跡,風(fēng)一吹,就被抹平了。
這片沙漠蔓延了五百里,沙漠對面,是生機勃勃的綠洲,也是夏陽國的地界。
突然,一道光帶鋪到了寧光的腳下,七色光帶,但是比自己釋放出的顏色要深上好幾倍,光彩也更加艷麗。
寧光沿著光帶向前方看去,通向一座沙堡,沙堡頂上有一輪太陽在轉(zhuǎn)動,整個沙堡呈現(xiàn)金黃色,不是用金子建的,因為寧光從中感受到了渾厚的靈力。
是光的力量。
這世間,竟然還有第二個可以調(diào)用光之力量的人,修為比自己還要高!寧光強按下心頭的驚訝,看到光帶流轉(zhuǎn)著光彩靜靜鋪在自己面前,沒有惡意,像是要引領(lǐng)她到達沙堡。
去就去,誰怕誰?大不了,她還可以召喚融煦,所以沒有后顧之憂。何況,她真的真的很好奇這個修為高深的人會是誰。
她踏上了光帶,釋放光帶的人考慮的很周到,完全不需要寧光徒步走上前,只是一陣光包裹后,就把客人帶到了沙堡之內(nèi)。
庭院內(nèi)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沒有雕梁畫棟,假山噴泉,只有兩片花草和兩顆參天古樹,每間屋子都長得一模一樣,沒有人的氣息。
那兩棵樹大得驚人,枝繁葉茂,立在院子里,卻超出了沙堡的高度,從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到頂端,在這缺水的沙漠,能有樹長到這么高大,簡直是奇聞了。
樹枝和樹葉擋住了陽光,這沙堡里的溫度比外面要低不少,樹底下有座椅和茶點,因為沒有人享用,現(xiàn)在被兩只通體碧綠的小鳥啄食著。
寧光不喊也不嚷,走過去坐下,兩只小鳥看到不速之客,沒有立刻飛走,而是用認真的神情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來客,看到漂亮姑娘溫柔的笑意,兩只小鳥的綠眼睛瞇了瞇,嘴角還動了動,算是回笑,然后就繼續(xù)低頭啄食午餐了。
主人遲遲不現(xiàn)身,寧光開始無聊地數(shù)起了房間,101扇窗戶,對應(yīng)著101間房,應(yīng)該是一個大家族啊,才需要這么多房間,還一視同仁,沒有大小之分。
背后的大樹傳來嘶嘶聲,回頭一看,寧光嚇得差點跳起來,一條手臂粗的土黃色沙蛇,盤在樹干上,繞了三圈不止,吐著紅色的信子,綠幽幽的眼睛發(fā)出森冷的光,看得寧光的雞皮疙瘩瞬間爆發(fā)。
寧光什么樣的壞人都不怕,可是動物就不一樣了。她的神光凝成一把匕首,刺向沙蛇,匕首脫手而去,沙蛇應(yīng)聲而落。
兩只小鳥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飛走了。
寧光厭惡地看著落在地上的沙蛇,赤色光芒從手中閃過,沙蛇消失了。
“主人家的待客之道還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啊?!睂幑獾暮眯那樵缇突癁榱伺萦?。
她抬腳走向沙堡大門,決定要離開了,不然還指不定出什么更驚恐的事件呢。
“姑娘請留步。”
邪魅又低沉的聲音在她的手碰到沙堡大門的時候響起了。
寧光愣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轉(zhuǎn)身,她從來沒有聽到這這樣的聲音,像是直達心底,追隨著你的每一根神經(jīng),擺脫不掉,遺忘不了。
這是危險的信號。
但凡有什么東西讓人感到無法擺脫,就意味著無底線的沉淪,這就是危險。
“修某待客不周,還請姑娘見諒?!?p> 寧光的手收了回來,默念了三遍清心咒之后,轉(zhuǎn)身。
紅色的袍子,袖口處有七色光帶,胸口有太陽剛剛落到地平線上的圖案,紅色,卻是金光,地平線是沙土的顏色,肩頭站了一只碧綠小鳥,無可挑剔的精致面孔,每一道弧線都分毫不差,眼睛燦若晨星,薄唇微微勾起,竟比融煦還要媚骨三分。
清心咒被打敗了,寧光的眼睛被打敗了,理智也被打敗了。
用絕色來形容,都會覺得那兩個字說上一千遍也不足以表達他到底有多美。
“姑娘請坐吧?!?p> 男子把寧光引導(dǎo)原來的位置,一道綠光閃過,參天大樹的樹干就變得晶瑩剔透。他坐在寧光對面,兩只碧綠小鳥用喙端了一盤子糕點上來。
“剛才讓姑娘受驚了,修某實在過意不去?!?p> 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也在跟著說話,只要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人能拒絕他話里話外的意思。
寧光默默念了十遍的清心咒,才控制住自己的目眩神迷,想到剛才那丑東西把自己嚇得半死,理智又占了上風(fēng),“你的確應(yīng)該過意不去的,對于剛才你的惡作劇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作為主人,你得想辦法彌補?!?p> 她微微躺在座椅上,很有姿態(tài)的用這句話來挽回自己的顏面。
“姑娘既然受了驚嚇,修某自當(dāng)負責(zé)到底,未知姑娘芳名?”
“公子為什么要請我做客呢?”寧光沒有回答,萍水相逢是緣,但有緣人太多,名字也會忘記。
“我這沙堡只歡迎有緣人前來做客,姑娘便是有緣人了?!彼f話的每一個音節(jié)和停頓都是完美無缺,精致典雅。
“那倒是我的榮幸了?!睂幑庑睦餂]有冒出受寵若驚的興奮,她很平靜地接受了明知是謊言的贊美。
“姑娘以后若是有時間,可以多來沙堡看看?!?p> “只要修公子歡迎?!睂幑庖蚕攵鄟砜纯?,了解這男子背后的故事。
“沙堡隨時恭候姑娘?!彼恼Z氣就如同讓寧光把這當(dāng)成家一樣。
寧光起身,覺得是時候回去了,融煦和炎焰不要殺到這里來才好,“多謝公子款待,時候不早了,我應(yīng)該回去了?!?p> 男子沒有阻攔,也站起身,走在前面為寧光打開了沙堡的大門,在寧光對他微微一笑作別的時候,男子抓起了寧光的右手,給她套上了一個金色的鐲子,里面流動著七色光芒,掛有五個小小鈴鐺,鈴鐺上刻了和男子衣服上一樣的落日圖案。
對上寧光疑惑的眼神,男子說:“這是怠慢姑娘的補償?!?p> 她試過想要摘下來,只是鐲子不太聽話。她感到體內(nèi)的神光因為這個鐲子而變得更加渾厚。
既然這樣,那寧光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謝謝?!?p> 寧光踏上門口的七色光帶,消失之前,鄭重地給男子道了個謝。
神女終于找到了,男子拍了拍肩頭的碧綠小鳥,輕聲說。他的眼中是無窮的光彩,他的紫發(fā)散發(fā)出更加深沉的顏色,101個房間窗戶全部打開,101只碧綠的身影飛了出來,盤旋在參天古樹周圍,發(fā)出清魂靈咒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