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聞名鄰仙鎮(zhèn)的永安客棧不是很大,樓上只有幾間客房,樓下擺著七八張桌子,不過都坐滿了人。
張溪云二人進去之時正巧一桌客人吃完酒菜正要離開,邋遢老道二話不說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張溪云也跟著坐下,不時向四周掃去,心想若能湊巧看見個下山的師兄師姐,想辦法留個消息。
不過很快他便失望了,四周坐著的大多是尋常百姓人家,張溪云收回目光,老道已經(jīng)不耐煩地拍起了桌子,“快來人啊!上酒!上酒!”
帳臺邊的中年男子看著邋遢老道的行徑,不由皺了皺眉,正要上前,客棧里通往后院之處的簾子卻拉了開來,從中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模樣嬌俏可人,唇紅齒白,眉宇間有股靈稚之氣,一聲綠色衣裙更顯得可愛,走出來時一雙笑意盈盈的大眼看向邋遢老道。
小姑娘走到一旁同店小二說了幾句,店小二便拿了壇酒朝二人走來。
邋遢老道一臉滿足的笑意,對張溪云說道:“這妮子長得真俊俏,有靈氣!”
張溪云敷衍的“恩”了一聲,便不再多話。
店小二剛將一壇酒擺上桌,老道便迫不及待拔出了酒塞,聞了一聞,卻皺著眉頭,道:“這酒不對啊,沒有先前所聞香氣,差,真是差!”說罷便丟了酒塞,搖了搖頭。
這話被正要離開的店小二聽去了,回過頭來看向老道,“你這老頭兒,別亂說話,我家的酒,可是這鎮(zhèn)上人人叫好的?!?p> 邋遢老道把頭搖的如波浪鼓,“差,差,差!我以為這里的梅子酒有何與眾不同,想不到卻只是普通貨色!”
店小二一愣,“敢情你想喝梅子酒,梅子酒早賣光了,這壇是十年的廬山老釀,想喝梅子酒?明日請早吧!”
聽聞此話,老道二話不說便抓住了店小二的手,“這不是梅子酒?那..那你快給我換壇梅子酒??!還等什么呢?”
店小二甩開老道的手,表情似有不耐地說道:“不是說了嗎,想喝梅子酒明日請早。”
老道聽罷便雙眼瞪著店小二,店小二又欲要走,老道重施故技一把抓住他,不依不饒。
不一會,張溪云便看的目瞪口呆,一個敢上天瓊?cè)ネ禆|西、擄弟子的老頭兒,居然就在這凡間小鎮(zhèn)的客棧里,與一個店小二撒潑耍賴。
老道今日趁興而來,不喝到梅子酒誓不罷休,在這凡間小鎮(zhèn)的客棧,也不顧高人面皮了,拉住店小二死不放手。
這店小二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其實也是最近新來,平日里遇上的客人多是鎮(zhèn)上熟客,即使是外來人,多也是謙遜有禮,哪里見過這等不要臉皮的老頭,一時有些懵了。
“你別拉著我,松開手!”店小二伸出另一只手使勁去掰老道抓著自己的手,只是老道雖不要臉皮卻好歹也是修行高人,便是張溪云被他抓住了也是走不脫的,更何況這店小二。
店小二憋得臉都紅了也沒甩開老道,周圍幾桌的客人聽見此處動靜,全都轉(zhuǎn)過頭來看,感覺到周圍目光都注視著自己,他臉更紅了,也不再去掰老道的手,轉(zhuǎn)身便往回走,豈料他這一走,老道居然被他從椅子上拖到了地下。
老道坐在地上,死不松手,周圍人指指點點,店小二的臉都快滴出水來了。
就在此時,剛剛那小姑娘許是在后院聽到動靜,又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了滿臉通紅的店小二。
“喬哥哥,這是怎么了?”
店小二欲哭無淚,指著老道,半晌才說出話來,“小姐,這老頭要喝梅子酒,我說梅子酒沒了,他..他就耍無賴!”
小姑娘走到老道跟前,彎下身子。
“老爺爺,我們家今天真的沒有梅子酒啦!我爹爹每日便只釀那么幾壺,想要喝到梅子酒就只有在我們剛開店時便過來?!?p> 老道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您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周圍的大伙,大伙都知道的?!?p> 周圍眾人聽見此話,都先后點了點頭。
老道一瞬間便如泄了氣一樣,松開了店小二,癟著嘴坐回了椅子上,還在嘟囔著:“明日..明日我就不在這兒了,這梅子酒是喝不到了?!?p> 張溪云在一旁看著老道剛剛的表現(xiàn),現(xiàn)在臉上表情就如見了鬼一樣,這還是那個能一招逼退大師兄的老頭兒?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敢情這世界的高人還帶這樣的?
就在張溪云還在暗自感慨之時,那小姑娘輕笑一聲正要離開,卻眼睛一瞟偶然看見了張溪云腰間佩戴的那塊玉。
這玉可是有講究的,在天瓊峰上,弟子同普通長老穿的是紫白袍,諸位峰主穿的是紫袍,山主乃是白袍,太上長老則是藍白袍,張溪云當年知道此事之時,還覺得莫名有趣,這天瓊正宗居然還有校服?而這玉便如同那身袍服一樣,都是天瓊弟子的象征,想不到此時竟被這小姑娘認了出來!
小姑娘見到這玉佩,那雙靈氣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徑直在老道和張溪云對面坐了下來,輕聲和一旁的店小二說了幾句,小二紅著臉連忙離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狠狠瞪了老道一眼。老道倒是一轉(zhuǎn)之前喝不到梅子酒的頹唐,還笑嘻嘻地看向小二。
小二走了之后,小姑娘便將視線轉(zhuǎn)在了張溪云身上,笑意滿滿地問道:“你是從山上下來的天瓊弟子?”
張溪云一愣,點了點頭。
小姑娘眼睛一亮:“我叫景白,你叫什么?”
“張溪云?!?p> “溪云,我有件事想和你打聽。”景白一雙大眼睛盯著張溪云。
“嗯,你說吧。”張溪云心中有些奇怪,這小姑娘怎么看出自己身份,而且還認得天瓊,這可不像一個凡間的普通小姑娘。
“你在山上..見過一個傻兮兮的鄉(xiāng)下小子嗎?”景白滿臉期待。
“忘了說,他叫李牛!”景白又接著道。
張溪云一愣,這叫景白的小姑娘認識李牛?
“你認識牛哥?”張溪云疑惑道。
聽見張溪云如此說,景白便知道眼前的張溪云肯定認識李牛,臉上浮現(xiàn)喜色。
“他以前可在我們家做過店小二呢,不久前他上山拜師,之后便沒有了消息,也不知道他成功了沒有..”說完,景白眼里浮現(xiàn)一絲擔(dān)憂。
原來這里就是李牛所說他在山下干活的地方?敢情這小姑娘是李牛的老東家?
“原來是這樣,他..”張溪云正要說李牛已經(jīng)入了天瓊,話還沒說完便被老道一把捂住了嘴巴。
老道一臉賤兮兮的笑容,看著景白道:“小姑娘,你看你想知道的事,正巧這小子知道,而我們想喝梅子酒,也正巧就你這就有!”
景白一愣,隨即便反應(yīng)了過來,笑著開口:“老爺爺,真的沒有梅子酒了,我爹爹每日就只釀那么幾壺,若是明日過來,我一定留下一壺請你喝?!?p> 老道又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們今日便要出鎮(zhèn)子了,等不及,等不及!”說罷又嘆了口氣,“看來我們是無緣了..”
看老道是不打算讓張溪云說出李牛的情況了,景白猶豫半晌又道:“那你們等一等,我去求求爹爹,看他能不能再釀一壺?!闭f罷正要起身,卻聽見后院傳來一道聲音。
“不用求我了,我不會釀的。即便是我釀了,周師兄你又敢喝嗎?”
景白聽出是父親的聲音,回頭向著后院喊道:“爹爹,李牛哥哥一直沒有消息回來,你不擔(dān)心嗎?”
“入得了山是他的造化,入不了山是他的命,有何可擔(dān)心。”后院聲音又傳了出來。
景白氣地跺了跺腳。
這時正捂著張溪云嘴的老道卻是松開了手,臉色古怪自語道:“奶奶的,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
不過片刻,老道臉色一變,“你奶奶的!這次真是入了閻王廟了,是他!”
趁著老道一愣神的時間,張溪云急忙向著景白說道:“景姑娘你別急,牛哥確是已經(jīng)拜入了天瓊正宗,我便是與他一起入門的!”
景白連忙看向張溪云,一臉驚喜問道:“真的?”
張溪云點了點頭,正要再說話,老道便一把拽住張溪云往外離去。
“周師兄,既然來了小店,怎么不多坐一會兒,見見故人?”院內(nèi)又傳出聲來。
聽到此話,老道更是加快腳步便向外走去,邊走邊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周師兄!聽都沒聽過!”
只聽院內(nèi)傳來一聲冷笑。
老道連忙拉著張溪云腳底抹油,一溜煙便跑得無影無蹤。
只見通往后院之處簾子被拉開,走出一個中年男子,身材修長,一身墨色長袍,黑發(fā)至肩,臉上有著短短的胡茬,有些滄桑之色,手里把玩著一把食指長的小刀,出來后便冷哼一聲:“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要臉。”
景白上前,略有不滿地看著自己父親。
“爹爹你怎么這樣!我還想多問點李牛哥哥的事呢?!?p> 中年男子似是無奈一笑,“是他不敢見我..”
“爹爹你認識那個老爺爺?”景白問道。
“我和他有些淵源,隔了這么多年,居然在這里又見到了他,既是天意,這次是不能讓他跑了?!敝心昴凶诱f著便開始自顧自言語。
“景白,明后幾日客棧就交給你了,我要出門一趟。”
..
離鎮(zhèn)子不遠之處,張溪云被老道一路拖著跑到這里,累得氣喘吁吁。
“前輩,那景白姑娘的父親是何人?怎么嚇得你聽見聲音拉著我便跑?”張溪云大口喘著氣。
“你懂什么!我本想著是去喝好酒,哪里知道這酒是壺閻王釀!”老道似有悲憤的回道。
“啊?”張溪云一臉懵逼。
“我與他有些淵源,想不到他居然跑到東連洲,在凡間開起了客棧..”
“前輩你欠了人家錢嗎?還是你偷了人家東西?”張溪云接著問道。
“別問了,別問了!往事不想再提,是我對不住他,不敢見他,咱們還是趕路要緊!”老道一臉不耐。
話音剛落,老道臉色一變,“這氣息!他追上來了!”
“哎呦喂,要了我的命了,當年你不找我,現(xiàn)在你追個什么勁?小子,抓緊我,咱們又得風(fēng)緊扯呼了!”
“我負責(zé)跑!你看著路?。 崩系肋€不忘囑咐道。
張溪云心中大喊,我第一次下山!你倒是叫我怎么認路!
卻也無法再說便被老道抓起,騰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