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一轉(zhuǎn),一個流暢的弧度,半空里立時銀光一亮,雪光點點宛如下了一場暴雪,將如黑旋風騰騰而來的戰(zhàn)北野罩在當中,戰(zhàn)北野霍然抬頭,那般燦亮的劍光里他的眸光依然亮得怕人,像是極西天際第一顆升起的星,灼灼如火。
“好!”
戰(zhàn)北野語氣里帶著棋逢對手的興奮,橫臂一招,長槍刷的飛回他掌中,手心一抖雪亮的槍尖已經(jīng)裝上,他振臂一揮,長槍光芒暴漲丈二,后發(fā)而先至,和那萬點碎雪撞在一起。
“轟!”
空氣都似被震得微微爆裂,那萬千雪光激飛,濺開,打在周圍樹木上,啪啪啪立時出現(xiàn)無數(shù)個小小的深坑,而一道無形的罡氣唰唰唰如地龍貼地飛竄,所經(jīng)之處,草皮爆飛,泥屑四濺,地面如被巨劍犁開般出現(xiàn)一條深溝,直撞出數(shù)丈外方才停止。
半晌,碎雪歇,槍風靜。
雪光籠罩范圍內(nèi)的元昭詡根本沒有退避,微笑立于一截樹枝尖端,明明風聲猛烈,他和他腳下的樹枝卻根本不曾動彈分毫。
戰(zhàn)北野拖著長槍傲立樹下,那些被罡氣激飛的泥屑,也沒能沾上他一星。
孟扶搖立于數(shù)丈外,目光發(fā)直心神激蕩的想著剛才那一招,一直以來,她隱約覺得自己借助元昭詡之力突破的“破九霄”第四層,用起來總有些虛浮,她知道這是因為借力終究不如自練來得踏實,一直苦惱未解,如今卻仿佛因今夜這強者對敵的一招,突然看見了曙光透露的出口,那般圓潤、光明、霸烈、卻又收放自如的出手,不真是第四層“圓轉(zhuǎn)”的真諦?
她想得渾渾噩噩,心神一動間全身真氣已經(jīng)自動開始順著經(jīng)脈流轉(zhuǎn),正在半入定的狀態(tài),隱約聽得戰(zhàn)北野長笑道,“好,痛快!再打!”
孟扶搖一震,趕緊凝神想要再觀摩,忽覺身邊風聲一緊,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東西極快的掠過,她甚至能感覺到擦肩時有種淡淡的松香氣息一掠而過,臉頰被什么軟而滑的東西一拂,綢緞般微涼。
有人從身邊過去了?這么快?是人是鬼?
孟扶搖下意識伸手就抓,卻抓了個空,對方身形如鬼魅,奇異而又神秘,一轉(zhuǎn)身已經(jīng)快到了戰(zhàn)北野身前,孟扶搖隱約只聽見一個字,“走!”
下一瞬那人已經(jīng)對著聽見動靜霍然轉(zhuǎn)身的戰(zhàn)北野攻出了十招。
孟扶搖張大嘴,看著那人比姚迅還要靈活迅捷的身法,快得好像整個樹林全是他的身影,整個人化成一縷煙一團霧,無處都在卻也無處不在,他根本不用手握劍,一柄極細極長造型詭異的劍一直橫在他的肘下,只在肘端露出半寸長烏黑的劍尖,隨著他游走的身形如毒蛇般不斷吞吐,他也根本不用任何劈砍的大開大合招式,所有的招數(shù)都在肘下方寸之間,所有的殺手都由近身完成,點、戳、刺、刮、行云流水,凌厲無倫。
戰(zhàn)北野似也對這種怪異的打法一時沒有適應,被人近身撞入后長槍也失去了作用,幾乎就在剎那間,那淡淡黑影一個悍然前沖,與戰(zhàn)北野錯身而過,肘底光芒一閃。
血光,飛濺。
暗紅的血液飛灑在沉黑的樹林里,激得人眼睛發(fā)紅。
戰(zhàn)北野的眼光卻更加亮了,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他突然一掌劈出,狂猛的掌風令那人也不敢硬接,退后三步,這一退間戰(zhàn)北野振臂一甩,長槍被遠遠甩開,奪的一聲釘在地下,入地三尺,嗡嗡震動聲里戰(zhàn)北野緩緩舔了舔臂上的鮮血,突然沉靜了下來,微笑,“太淵竟然臥虎藏龍!”
笑容未畢,喝聲又起,這回什么武器也不用,戰(zhàn)北野以身作劍,狂飆卷進!
呼一聲元昭詡從樹枝上飛馳而下,左右一抄,將目眩神馳看打架的兩個人拽了就走,孟扶搖還不甘心,頻頻回首,“干嘛干嘛。”
“人家不是叫你走了?還賴在這里?”
“精彩對戰(zhàn)啊,錯過可惜,元昭詡,你不要攔我,我再看看,說不定我的功法就大進了?!?p> 元昭詡不反駁,微笑伸手,姿態(tài)像是要撫摸孟扶搖,孟扶搖果然立刻把腦袋轉(zhuǎn)了過來。
元昭詡這才接話,“你再留,等戰(zhàn)北野抽身又是麻煩,你不要以為暗魅傷了戰(zhàn)北野就勝券在握,他不了解那個人,戰(zhàn)北野愈挫愈勇,誰令他見血,必將戰(zhàn)個不死不休,暗魅今夜討不了好的。”
“你又知道……”孟扶搖不滿的咕噥,說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暗魅?那就是暗魅?天下第一嗜血殺手?他來了?”
元昭詡微微回首,這一剎他的眼神里突然多了點奇怪的東西,半晌,他輕輕道,“該來的,早已來了……”
自從那晚擺脫了戰(zhàn)北野,接下來幾天倒平安無事,姚迅倒說話算話,老老實實跟在他們身邊,不過孟扶搖想,他肯留,大概也是因為那晚看見元昭詡的武功,指望著找個保護傘吧。
這天已經(jīng)到了太淵燕京近郊,三人找了客棧歇下,孟扶搖一住下就急急開始練功,這幾日勤奮鞏固,她自己覺得,破九霄第四層功法已經(jīng)將要圓滿了。
沙漏里沙子無聲流下,三個時辰后,孟扶搖睜開眼,目中異彩一閃。
取過桌上的劍,運氣一按,劍身立起碧色華光,正是第四層的光芒,比起前幾天,今天的光芒越發(fā)華麗柔和,色澤純正。
“大功告成!”孟扶搖笑嘻嘻跳下床,“該找誰親個嘴兒呢?”
說完立即啪的揍了自己一下,“不許胡亂聯(lián)想!”
她舒舒服服躺下來,摸出懷里那三個寶貝,仔細摩挲。
這是她很花了一番心思弄來的通關令。
五洲大陸一直流傳著一個秘密的傳說,集齊七國的七種符牌,便可穿越各國,通行五洲大陸,一路向北,直到最北端的狄洲,狄洲穹蒼皇朝最神秘最難以進入的長青神殿之上,有大神通大智慧者,可解天下一切疑難困苦。
孟扶搖沒有需要人救助的困苦,卻有一件莫大的疑難事,指望著神通之力去解決。
然而到達那祭臺又談何容易?五大洲原本是五國,一國占據(jù)一洲之地,后來各國征戰(zhàn),疆土爭爭奪奪,到了近三十年,五國已經(jīng)分成七國,將五洲之地割得支離破碎,現(xiàn)今各守疆域,雖然保持了表面的和平,但彼此之間其實虎視眈眈,大多陳兵邊境,禁止與他國交通,據(jù)說天煞皇朝的一根鳥毛落在鄰國的軒轅王朝境內(nèi),都會被立即絞成齏粉。
好在這個世界尊崇強者,并為其大開方便之門,三十年前,除穹蒼外,其余六國于大陸中心衡洲無極國會盟,集齊各國標志性令符,給當時五洲之上最為強大的十位強者發(fā)了“六國令”,持此令者可通行六國,一路暢通無阻,直達五洲除穹蒼之外及各國皇宮外的任何一個地點。
其實那不過是個賣好的姿態(tài),以那十位強者的本事,那個令牌不拿,也是哪里都去得的。
拿了以后,反而礙著面子,不好再去人家內(nèi)宮看太監(jiān)給妃子洗內(nèi)褲了。
當然,以孟扶搖現(xiàn)在的本事,那個令牌,想都不要想。
此路不通另有別路,由于五洲大陸各有出產(chǎn),各國之間商業(yè)軍事民生所用互有依賴,這些年來,各國漸漸知道了商業(yè)流通對于國力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作用,五年前,在無極國那位驚才絕艷名重天下的無極太子一力促成下,七國開始在一定范圍內(nèi)發(fā)放通行符,供本國及他國上層官吏商賈來往于交好國家之間時使用,以達到政治和商業(yè)上的互通有無,算是一個外交通行證,享有一定的通行權和官方保護。
這種通行權,甚至不受戰(zhàn)爭影響,即使這兩國突然開戰(zhàn),這些持令的巨商也會被客客氣氣的送出國境,然后再擺出架勢打架。
只是為了防范和戒備,這種發(fā)放是嚴格控制的,只集中在各國具有壟斷地位的大財閥和巨商,以及上層出使官吏,并且需要該國朝廷有司出具擔保證明,才擁有在他國領域內(nèi)的安全通行權。
沒有這種東西,出行它國會遇到很多麻煩,等同于現(xiàn)在的偷渡,但是這個時代可沒有遣返之說,那是直接刀斧侍候的。
各國之間局勢復雜,關卡重重,通往長青神殿之路遙遠難行,孟扶搖不可能一路殺到神殿去,她需要盡可能多的庇護,好讓未來冒險之路能走得更遠一些。
所以她在得到這個消息后,開始打起收集各國通行令符的主意。
兩個月前,璇璣皇朝的一個巨商來太淵皇朝發(fā)展木材生意,帶著幾十車的貨物,包下了整個客棧,又請了當?shù)刈罹邔嵙Φ奈淞珠T派出動弟子護法,彪悍護衛(wèi)站滿走廊,客棧一夜燈火未熄,到了第二天早上,巨商依然被扒了個精光,通關符失蹤。
一個月前,走水路出使軒轅皇朝的朝中重臣司馬睿,好大一艘漂亮樓船在沅江之上一路招搖,船上紅粉艷舞,絲竹不絕,一路上收獲無數(shù)艷羨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