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姐,繞過前面的輕峽山,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要到王府了?!?p> 麗兒跟隨著花轎前行,今天是小主子的大喜事,她的任務(wù)是親自把小姐送到王府,順便喝一杯喜酒再回上官家,王爺府邸的丫鬟下人太多,也沒說需要陪嫁丫頭。
話音剛落,前排的絲樂,卻突地停止了,突如其來的沉寂,讓人覺得心頭不安。
這喜事啊,就要一路吹到底,哪里可以停下?
不詳,兇兆。
“怎么不吹絲樂了?你們可不能停下來休息啊,誤了時辰可擔(dān)待不起——”麗兒蹙眉,前面擋著二十來個下人,她根本看不到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能揚聲喊道。
轎夫疑惑,只能放慢了腳步,最終停了下來。
麗兒的聲音,似乎開啟了噩夢的開關(guān)。
擋在麗兒面前的身影,驀地?zé)o聲倒下,一瞬間而已,嗩吶,絲竹,笙簫,銅鑼,纏著紅色布條的樂器,從無數(shù)雙手中滑落。
這是一幅什么景象!
他們的身上,不知何處中了暗器,一瞬間,血泉從脖子崩裂噴涌,宛如失去絲線操縱的木偶,橫七豎八倒地。
山腳下的草皮之上,頓時橫尸荒野。
血泉潑灑了麗兒一臉,她嚇壞了,還未來得及呼救,已然一道身影落在她的面前,然后,長劍抹脖,頃刻之間,麗兒咽了氣。
那雙瞪大的黑眸,始終無法閉上,死不瞑目。
花轎重重落地,轎夫早已嚇得跑得不見影了,抬豐厚嫁妝的下人也哀號著連滾帶爬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草皮上躺著二十來個尸體,原本一場歡樂盛宴,變成地獄的前奏。猩紅色的鮮血,緩緩穿過草根,綠草之中閃耀著星星點點的血色,就像是——野草開了花一般詭譎。
這個黑衣男人卻沒急著要追余下幾人,收起了手中那把染血長劍,才一轉(zhuǎn)眼功夫,遠(yuǎn)處的人影,全部倒下斷了氣。
耳根清凈了……
男子望向天際的陰沉,身上的殺氣,卻漸漸散開了。
琥珀起的太早,如今經(jīng)過一路顛簸,有些累了,這沉重的金子打造的鳳冠太沉重,壓的她頭都抬不起來,迷迷糊糊打盹,如今醒來卻幾乎聽不到喧囂聲,這是怎么了?
跨過麗兒的尸首,那雙黑靴,停留在花轎的簾子前,然后,長劍,利落無聲挑起那朱紅色的軟簾子。
轎簾之下的金色流蘇,緩緩滑過長劍上的血跡,溫?zé)岬男杉t,在門簾上張牙舞爪,放肆地綻放。
琥珀躊躇著,把小臉貼近右側(cè),她低聲詢問,以為麗兒還在身邊?!霸趺礇]聲音了,麗兒?”
她是很想一把抓下鳳冠和紅璃,看個究竟,可偏偏這是出嫁的禁忌,能夠取下紅璃之人,只能是她的丈夫。
安靜,太安靜了,只剩下她一人的呼吸,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而已。她的雙手緊握住身上的嫁衣,困惑而不解。
交握放置在腿上的白皙小手,不知為何,居然沁出暖汗來,她覺得不安,胸口一股莫名的熾烈,琥珀管不了太多繁文縟節(jié),只想知道到底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有人,在看著她。
那是一雙黑靴,隱約有紅色的紋路,顯得很奇特,然后,視線緩緩?fù)弦?,一套黑色的勁裝,黑色腰帶,這個男人很高大,卻又不魁梧,俊挺的身材,將黑色穿的宛若天成。幾乎讓人可以預(yù)見,藏在黑色勁裝之內(nèi)的,是緊繃的身體和蓄足的力道。
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殺氣。
黑發(fā)不羈地束著,黑色發(fā)帶在風(fēng)中飄揚,他的身上,找不到除了黑色之外的其他顏色。,然后,她注意到他的臉。
他沒有以真面目示人,臉上則有著精致的半截黑絲面具,遮去了他的臉龐。暴露在面具之外的,是男性的薄唇,冰冷地緊抿著,襯著他與生俱來的危險氣質(zhì),讓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嚇得魂不附體。
琥珀不若一般的官家小姐,她的膽量比不少人都大,但即使被當(dāng)做男孩擄走那一回,她也不曾如此膽怯心寒過。
她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眸子。
那是一雙極為冰冷的眼睛,深不可測,卻又沒有半絲感情,只閃爍著純?nèi)缓诎档墓饷ⅰ?p> “宰相的嫁妝太豐盛,惹來山賊覬覦,外面殺聲震天,你居然沒半點反應(yīng)?”
他開了口,帶著笑,深入骨髓般寒冷的譏笑。
這回,換他來打量這新娘子。
她干凈得像尊玉雕的娃娃,無瑕澄透,不俗艷的容顏嵌著炯炯熠亮的淺棕色雙眼,她的美,不傾城傾國、不貌如天仙,當(dāng)然,更不是美得禍國殃民,她,柔柔的、淡淡的,有種氤氳的縹緲,更有股純潔的單純。
好一個精致娃兒,就是這樣柔美的皮相讓軒轅睿心系嗎?他忖度著。
聞言,她突地張大了水眸,那琥珀色的光輝,深深烙印在男人黑眸之中,她驀地推開他,沖出了花轎。
眼底迎來一片驚痛,是她花眼了么?她看到好多人,好多人,都躺在地上,他們不說話,不吵鬧,跟死人一樣。
是,死人。
她退后,踩到了什么,幾乎要跌一跤,低下頭,她的心開始顫抖,全身冰冷麻木。
麗兒,死的好慘。
脖頸上的口子,像是裂開的血盆大嘴,她怒睜著圓乎乎的眼睛,幾乎是還未開口就被人一刀致命。
麗兒雖然只服侍了自己一年多,但就這么死在她的腳邊,琥珀受到的撼動,幾乎要把她湮滅。
遇到賊人?她的頭好痛,眼睛也好痛,什么都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
她轉(zhuǎn)身,那個男人依舊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一抹黑布,悠然自得,擦拭利劍上的血跡,他沒看她,只是自顧自擦拭血跡。
那是誰的鮮血?
他又是誰?
琥珀的手腳都沒有半分力道,只剩下太多的疑惑,在腦海升騰,她慌張,她害怕,她跟每一個柔弱女子一般,絕望。
偌大的山腳平地之上,只剩下二十來個死人,還有,兩個活人。
一男一女。
黑衣男子擦拭完了利劍上的鮮血,緩緩抬起眉眼,冷冽的眼眸掃過她的身子,她的心又不由自主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