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孟東明的插話，虞世南與顏師友的講座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在從外面進來的韓瑞身上，讓他倍受壓力。
萬眾矚目的滋味，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還好上次壽宴有過經(jīng)驗，韓瑞從容行禮，恭敬說道：“小子拜見諸公?！?p> “你就是韓瑞？”虞世南開口道，嘴角含笑，如沐春風(fēng)，溫和的眼睛里，卻隱約蘊藏著無比的好奇與探究。
“正是?！泵蠔|明代答，笑道：“韓小友，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虞公，還不過來拜見?！?p> “拜見虞公?！表n瑞乖乖跪下行禮，撇下的身份權(quán)勢，人家已經(jīng)有七十多歲了，算起來比韓家祖父還要大，堪稱長輩中的長輩，秉承尊老愛幼的傳統(tǒng)，磕頭跪拜也是理所當然的，盡管只是永興縣子，但是以虞世南的德高望重，稱之為公，就是再講究稱呼禮節(jié)的官員，對此也沒有疑議。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能作出這等細致入微的絕句，可見其才華不凡?！庇菔滥陷p吟贊許，和顏悅色道：“今年多大了，平時念的是什么書？”
怎么誰來都問這個，韓瑞暗暗吐槽，笑著說道：“現(xiàn)年十七，正在學(xué)司馬公的史記?！?p> “甚好，讀史可承前人智慧，引以為鑒?！庇菔滥闲Φ溃骸斑@般年紀，應(yīng)該還在官學(xué)里讀書吧，好好努力，再過幾年，進京參加科舉，報效朝廷?！?p> 呃，韓瑞遲疑起來，答是吧，自己又不是官學(xué)士子，回不是吧，豈不是落虞世南的面子，更加不合適，正尷尬之時，卻見顏師友微笑解圍道：“虞公，韓小哥并非州學(xué)儒生?！?p> 哦，虞世南微微有點驚訝，畢竟剛才見到顏師友這么熱情引見，還以為韓瑞是他培養(yǎng)出來的門生，不料居然猜錯了。
其實，顏師友心里也頗有幾分后悔，當初覺得韓瑞年少張揚，而且還沉溺女色，怕是不思進取，便收了獵才的心思，待孟東明提醒才醒悟，韓瑞年少，意志薄弱、誤入歧路也屬正常之事，正是需人耳提面命，引其回歸正途。
觀其才學(xué)，是塊璞玉，更加應(yīng)該細心雕琢才是，怎能隨意放棄，這是顏師友的心思，可是自從壽宴別過，再也沒機會見到韓瑞，盡管知道他的住址，問題在于，文人的矜持，以及一直以來尊師重道的原則，不允許顏師友倒過來登門拜訪。
直到現(xiàn)在，突然瞥見韓瑞身影，顏師友還以為眼花了，仔細打量，發(fā)現(xiàn)是他沒錯，心中欣喜，正發(fā)愁怎么招韓瑞過來相見，恰巧眾人談?wù)撛娢模@么好的借口，顏師友豈能錯過，順水推舟說了句，自然得到眾人的同意。
“這么說來，你是自學(xué)成才，如此更佳?！庇菔滥腺澷p道。
這的確是真心夸贊，要知道古代的環(huán)境，哪里有后世那么方便，即使不上學(xué)，也可以通過各種渠道汲取知識，一本書籍的珍貴程度，更是后世難以比擬?，F(xiàn)代只要機械開動，瞬間就有成千上萬本，然而古代卻只能通過字斟句酌的抄寫，唯恐稍有不慎，紙張廢了，又要從頭再來。
而且，光有書籍也未必管用，畢竟古代的文章，不如現(xiàn)代通俗易懂，識其字，未必能解其意思，沒有老師的指點，卻能領(lǐng)會其意，自然就是天才。
對此，韓瑞自然清楚，所以連忙說道：“不敢當自學(xué)成才之語，平時讀書多遇不明之處，虧得明師指點，不然也是渾然半解?！?p> “明師，你拜師了？”顏師友驚訝道，有點兒失態(tài)。
想了下，韓瑞笑道：“算是吧?！?p> “是即是，不是即不是，怎能說算是呢?！鳖亷熡寻櫭嫉馈?p> “師承，不是很重要吧?！表n瑞笑著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這般說來，在場的諸公，都是我的老師。”
把自己放在低處，卻抬高了眾人，很乖巧的一句話，眾人聽著自然舒服，連同本來一些不怎么待見韓瑞的人，都覺得這小子還算識趣。
“這種學(xué)生，我可不敢收，害怕給欺師滅祖?！币粋€聲音專來，充滿了諷刺意味，眾人聞聲望去，卻見蕭曄走了進來，冷嘲熱諷道：“按照你的說法，那么那些低賤的奴隸，還有奴仆之類的下人，你會叫他們老師么?！?p> “曄兒，貴客面前，不得無禮?！笔捵诿鹊?，心中不滿，悄悄地皺眉，這種場合，豈是小輩胡鬧的時機。
“阿耶，我只是說實話而已?！笔挄相洁溃瑓s乖乖閉口不語。
“有何不可。”韓瑞說道：“我的啟蒙老師，就是家中的管家，直到現(xiàn)在，遇到不明之事，依然向他請教，自然要師禮敬之?！?p> 在韓瑞看來十分正常的事情，卻引起眾人的輕聲嘩然，要知道古代對師教非?？粗?，認為天生時而地生財，人其父生而師教之，四者君以正用之，就是把師與天、地、父并列，可見師的地位和重要性。
盡管孔子有不恥下問的教訓(xùn)，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反正場中的名流儒士，肯定不愿意被韓瑞與低下的奴婢相提并論。
“荀子云，尊嚴而憚，可以為師；耆艾而信，可以為師；誦說而不陵不犯，可以為師；知微而論，可以為師?！笔挄洗舐曌I笑道：“像你這種胡亂認師，是人就拜的行為，與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的禽獸有甚差別?！?p> 在古代，師是萬民之儀表，所以十分重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老師的，認為師者應(yīng)有端莊、持重，有威嚴，知識面不但要廣博，還要精微。
場中眾人，雖然認為蕭曄之言有理，但是也覺得他這話過了，紛紛皺眉，蕭宗茂察覺，連忙斥喝道：“曄兒，此地不是你喧擾之處，還不快些退下?！?p> 覺得當眾了羞辱韓瑞，出了口惡氣，蕭曄心中得意之極，自然拱手答應(yīng)，嘲弄望了眼韓瑞，悠悠退后兩步，準備仔細欣賞他的窘態(tài)。
“呂氏春秋有語，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師者也，尊師則不論其貴賤貧富矣?！表n瑞淡淡笑了，朗聲說道：“而且，我也認為，古之學(xué)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yè)、解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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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書友‘微時分九’、‘肚子又大了’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