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門,見到眾人后,才知道自己并非大家唯一在等的人。范英姑娘也還沒到!
范英芳齡二九,體形雖因父親遺傳緣故,微嫌肥胖,但好在皮膚得了她母親的遺傳,人白三分美,因此大大彌補了身材上的缺陷。眼睛跟她父親一樣,笑起來就瞇成一條線,平日里總是嘻嘻哈哈的,跟鏢局里每一個人都相處得不錯。雖然她和郭小峰并非頭一回見面,但畢竟今非昔比,女為悅己者容,多打扮一些時間也是合乎情理的。不過,她打扮的時間也未免長了點。大家在鏢局大門外等了老半天,眼見其他各路人馬都上路了,她還是不現(xiàn)倩影!龍老鏢師終于有些不耐煩了,叫一名趟子手去催一下這位在浪費大家時間的大小姐。
結(jié)果又等了不短時刻,姍姍來遲的范大小姐才終于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剛要上馬,一股香風(fēng)就送到了大伙的鼻子里,眾人互相擠眉弄眼,做心領(lǐng)神會狀。袁亦雄、趙不差兩名趟子手還故意夸張地做深呼吸。趙不差道:“嗯――好香!好香!”袁亦雄道:“大小姐,今兒淋了幾瓶花露水呀?”
眾人哄然而笑,郭范二人均甚尷尬。本來平日彼此還搭話,但今天反而象不認(rèn)識一樣,既不交談,也不敢正視對方。于是眾人嬉笑著上路。路上自然免不得開一些半葷半素的玩笑,但因為郭小峰平日在鏢局里就沉默寡言,今天又顯得有點心事重重的,大家開了一陣玩笑后,自覺沒趣,便把話題扯到別的事情上去了。
這一日大家說說笑笑趕了百十里路,傍晚時在一個小鎮(zhèn)上找家干凈的客棧打尖住下。晚飯后聚在客棧的大堂里說了一會話,龍老鏢師便因多喝了兩杯,先回屋睡了。江風(fēng)、譚開聲等幾名平日打得火熱的鏢師和趟子手又結(jié)伴去妓院尋樂子。剩下的三名趟子手雖然沒有去處,但為了表示自己知趣,也爭先恐后地回避回屋了。于是,空敞的店堂中只剩下范英和郭小峰兩人。
郭小峰雖然在中原鏢局干了將近一年,但因平日鏢事繁忙,一月里難得有兩日留在洛陽,所以和范英并不熟悉,見大家紛紛回避,頓感尷尬,想找點話題來緩解一下氣氛,偏偏一時找不到話說!
范英見郭小峰神色狼狽,一顆芳心又是好笑又是羞澀,低咳一聲,明知故問道:“聽說四川是個多山多水的地方,交通極其不便,而且強人也很多,是真的么?”郭小峰聽她問的是自己熟悉的東西,頓時如釋重負(fù),道:“是呀,四川道路不靖,山高水險,唐代李白有詩云: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話猶未完,整張臉突然變得慘白!只見范英背后那堵窗戶外面,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黑衣人!那人戴頂黑色斗笠,黑斗笠下還罩著黑色的面莎,將大半張臉都擋住,只露出鼻子以下部分,雖然無法看到其廬山真面,但從其瑤鼻櫻唇,還是一眼就看出對方是個女子。只見她靜靜地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自己,就象一個幽靈!
看見他臉色大變地看著窗外,范英吃了一驚,忙也轉(zhuǎn)過臉去看。但那女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范英道:“你剛才看見了什么?連臉色都變了!”郭小峰顧不上答話,急奔上樓,到自己客房中取了寶劍,也不下樓,就直接從后窗跳落到客棧后院里,展開輕功,飛出后院墻。
不料腳未落地,一把柳葉飛刀便射到面前!郭小峰躲閃不及,只得冒險使出自己并未練熟的空手接暗器的手法,左手食中二指一叉,要夾住飛刀,但到底手法不熟,只聽“噗”地一聲,那把柳葉飛刀插入了他身后的院墻磚縫中。
郭小峰倒吸口冷氣,正要追擊,但四下一看,卻哪里有那女子的身影?回頭再看那把飛刀時,只見飛刀原來是插著一張白紙射入磚縫的,白紙上面還寫著一行小字:你若有膽,便來找我,我在西門外等你。
郭小峰這才明白到不是對方準(zhǔn)頭差了,而是本來就未打算傷他。正欲追趕,院墻那邊傳來范英的聲音:“喂,你在哪兒?”郭小峰一驚,趕忙將刀和紙收好,雙腳一點,飛上墻頭,說道:“我沒事?!狈队⑺闪丝跉猓溃骸澳銊偛趴匆娏艘郧暗某鸺伊税??不然怎么那樣驚惶!”郭小峰強作鎮(zhèn)定道:“不是,只是一個故人?!闭f完跳落下地。
范英道:“故人?不會吧?”又道:“你何必隱瞞,你說出來,大家或者可以幫你。”郭小峰避開她關(guān)切的目光:“真的沒什么,你不要胡思亂想。”臉上雖然極力做出沒事樣子,心里卻在暗想:“想不到那個吹笛子的人原來是個女子!她終于來找我了!”
原來他雖然沒看見剛才那個女子的面目,但從其打扮上,已經(jīng)認(rèn)定她就是那次唐芙被害時,出現(xiàn)在江邊高坡上的那個人。暗忖:“原以為那次看見的是白云莊公子,卻哪知原來是個女子!這女子究竟是何來歷?為何過了這么久才又來找我?”
范英明知郭小峰沒說真話,但見他不肯相告,也不好多問?;乜蜅:螅》褰杩谏眢w疲乏,自回了客房。關(guān)起門來想心事:“記得那次在江邊看見的是個男子身影,何以今日卻是一個女子,到底是我當(dāng)時沒看清楚,還是本來就是兩個人?但無論如何,這女子也顯然和那白云莊公子有某種關(guān)系,我去赴約,會不會正好中了他們的圈套?也許那個白云莊公子和丁堅此時就埋伏在西門外等我?”
盡管明知有此危險,但不去也顯然躲不過去。本來他可以依范英所言,把事情告訴大家,大家或許會幫助自己。但郭小峰不愿意求助旁人,范英雖有相助之意,但郭小峰知她武功并不高,不忍心連累她。左思右想一番后,終于拿定主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是死也死個明白!不過,為防不測,最好今晚就把暗鏢之事告訴范英……”
做好最壞打算后,他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來到范英的客房門口,見屋里未點燈火,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敲了三下門。
門嘎地一聲馬上開了,范英站在門后的黑暗中小聲問道:“你有話要跟我說?”郭小峰嗯了一聲,道:“不好意思,我這樣太唐突了!”范英道:“進屋說吧,免得別人看見了不好?!惫》逵谑情W身進屋,并輕輕掩上了房門。范英芳心兔跳,雖然明知他不是來說別事的,但一張臉還是不由羞得通紅。
郭小峰將暗鏢之事簡單而急促地講了一遍后,說道:“不瞞姑娘,剛才確實是有仇家來找我尋仇,我得去一下。這樣吧:若三天內(nèi)我沒回來,你仍然按原計劃在三天后偷偷離開大家,并在路上等我趕來會合。要是等了三天我沒來,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傊?,你要多加小心!”
范英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還是跟大家說吧?你要是不好開口,我跟大家說……”郭小峰道:“不,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面對,你不要管?!狈队⑿÷曊f道:“那我和你一路去,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些。”郭小峰道:“不,我一個人去。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恐怖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的仇家只有一個,而且武功也不如我,他不找我我還要找他呢!”不讓范英再多說,開門離去。
范英放心不下,想了一會后,獨自一人悄悄去追郭小峰,但此時郭小峰已經(jīng)去得遠了,且未告訴她要去哪兒,所以她徒勞地找了一會后,最后只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