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他早早上路。中午時分,到了一個小鎮(zhèn),他走了半日,早已又累又餓,隨便找了家路邊飯鋪,用孫雪恣送他的銀子吃了一碗面后,才到集上去尋當(dāng)鋪。但這個鎮(zhèn)子很小,他從西頭走到東頭,別說沒有當(dāng)鋪,就連一家像樣的店鋪也沒見到,無可奈何,只得離了小鎮(zhèn),繼續(xù)東行。
傍晚時分,到了一個縣城。他一進城便向人打聽有無當(dāng)鋪,一個老人告訴他說,縣城東門有家當(dāng)鋪,但這時可能已經(jīng)打烊了。他聽了又喜又急,也顧不上先吃飯,便跟著老人指示方向前去尋找。一路邊走邊問,終于找到了那家當(dāng)鋪。但當(dāng)鋪已經(jīng)打烊,一個身材矮小的青年店伴正在上門板,一個下巴上留著一叢山羊胡須的老朝奉正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
陳方天最擔(dān)心的就是花完一兩銀子后,卻沒找到當(dāng)鋪,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哪會輕易放過,當(dāng)即跑進店去,大聲說道:“喂,朝奉,我要當(dāng)東西!”
那朝奉和店伴都吃了一驚,老朝奉站起身來,朝下面一看,見是一個還沒柜臺高的小孩子,雖然臉蛋贓兮兮的,但從服色看,卻又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心下訝異,問道:“小朋友,你要當(dāng)什么東西?”
陳方天舉起手里的包袱,說道:“我要當(dāng)衣服!”擔(dān)心對方不收,又補充道:“衣服都很新,老朝奉你看看能當(dāng)多少銀子?”
那老朝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饒是他見多識廣,一時也看不透對方的來路,遲疑小會,才伸手接過包袱,打開一看,果然全是些又新又好的小孩衣服。他一邊檢查,一邊打量陳方天,懷疑地問道:“小孩子,你是從哪兒來的?這些衣服別是偷來的吧?”
陳方天怒道:“誰偷了?這些全都是我自己的衣服!”
老朝奉又問道:“你爹媽呢?”
陳方天黯然道:“都死了?!?p> 老朝奉哦了一聲,又問道:“你是哪兒的人?爹媽怎么死的?”
陳方天生氣道:“我只是來當(dāng)衣服,你愿收就說個價錢,不愿收就把衣服還給我,問這么多做甚么!”
老朝奉與店伴對視一眼,均想:“看樣子以前真是一個少爺,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還不改公子哥德性!”
老朝奉裝腔作勢地又檢查了一會衣服,拈須說道:“衣服一般都不好出手,而且這些全都是小孩子衣服,有錢的人家都不會到當(dāng)鋪來為自己家的孩子買衣服,窮人家的孩子又穿著不像,實在有點高不成低不就……”
陳方天究是小孩子,不知道人家這樣說,其實是想打壓價格,以為對方不愿收下,心中大急,說道:“老朝奉收下吧,價錢低一點也沒關(guān)系!”
老朝奉故做難色,沉吟一會,才嘆道:“好吧,看在你死了爹媽的份上,我就冒一次險,姑且收了吧,但衣服確實不好賣,所以我最多只能給你二兩銀子……”
陳方天道:“老朝奉,我這些衣服每件都很新,面料也很好,再加幾兩銀子吧?”
老朝奉苦笑道:“你要嫌少,就請另找別的當(dāng)鋪吧?!边呎f邊假裝要將包袱退還給陳方天。
陳方天哪會講生意,雖然感覺虧了,但自己的衣服到底值多少錢,他也并不甚清楚。見對方要退還衣服,忙道:“好吧,二兩就二兩吧!”
老朝奉嗯了一聲,將包袱收進屋里,取了二兩銀子出來遞給陳方天,欺他是外地人,又是個孤兒,所以連當(dāng)票也懶得寫一張。
陳方天將二兩銀子小心地收好后,便出了當(dāng)鋪。在大街上找了家看上去還算干凈的小店,吃了晚飯。他雖然沒有什么江湖經(jīng)驗,但也知道二兩銀子實不足以支撐自己走到武當(dāng)山,因此不敢住店,吃完后便出了縣城,在離城不遠的一個小樹林里坐下來歇息。
坐不多會,天色便完全黑了下來。他看著城里的燈火,聽著雜草叢中蟲聲唧唧,正自胡思亂想,忽見一條黑影向林子走來。他正不知要不要躲避一下,那人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說道:“小壞蛋,你當(dāng)了衣服,換到了銀子,為何還不敢住店呀,是不是因為衣服是偷的,所以做賊心虛呀?”
陳方天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但也感覺對方不是好人,囁嚅道:“我沒有偷東西,那些衣服全是我自己的衣服!”
那人冷笑一聲,威脅道:“你騙誰呀,以為老子會相信你編的鬼話嗎?快把銀子都交出來,否則老子馬上抓你去見官!”
陳方天心里雖然害怕,但不愿交出銀子,說道:“你想搶錢么,我可要叫人了!”一邊反威嚇對方,一邊想要起身逃跑。
那人呸了一口,不待他站穩(wěn),便猛地一把將他重又推倒在草地中,陳方天正要呼救,但嘴巴已經(jīng)被一只大手堵上。陳方天拼命反抗,爭奈力量過于懸殊,不一會便被對方搶光了身上的銀子。那人得手后,又狠踢了他幾腳,才得意地離去了。
陳方天雖然又痛又怒,想要大罵出氣,卻又不敢,只在心里痛罵:“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這狗雜種等著瞧,老子終有一天要找你報仇!”他迭經(jīng)變故,性情已改變許多,明白了剛則易斷的道理,與當(dāng)日那個愛憎極其強烈,縱被打死也要討口頭便宜的陳方天已不可同日而語。
他雖然受了欺負(fù),但因林里光線黝暗,看不清對方樣子,更猜不出對方是什么人,除了在心里將對方祖宗八代三親六戚都痛罵一遍外,實也無可奈何。心想:“這下可好,什么都沒有了,真正成了一個叫化子了!”悲啼煩惱了好半天,才終于疲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