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箐辰知道陳方天急欲趕上鏢隊,怕耽誤了人家行程,幾次催車夫加快速度,但都被陳方天勸住。衛(wèi)箐辰知道他是擔心自己身體吃不消,心里暗暗感激。
兩馬一車不緊不慢地輕馳一陣后,衛(wèi)箐辰見陳方天緘默少言,便主動找個話題,問起陳方天家中情況。陳方天道:“我沒啥好說的,我的爹娘在我小的時候便雙雙去世了。幸而一個巫山派弟子可憐我,將我?guī)狭宋咨?,我學會武藝后,才得吃上鏢行這一碗飯?!?p> 衛(wèi)箐辰見他雖然說得輕松,但神色卻有些黯然,雖然猜到他是一個有經(jīng)歷的人,但見對方似不愿深談這個話題,也不好多問。
兩人默行一會后,陳方天問道:“姐姐剛才說要去京城投奔親戚,不知是什么親戚?”
衛(wèi)箐辰遲疑一下,說道:“其實不是親戚,是我的婆家。”又道:“小女子年紀要比陳大哥小,陳大哥不要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若陳大哥不嫌棄,就叫我妹子吧。”
陳方天微感尷尬地道:“好呀,我叫你姐姐,也覺得怪別扭的?!?p> 兩人一路上談談說說,倒也并不寂寞。開始陳方天還因為心情有些緊張,不太愛說話,同行一段路后,才漸漸健談起來。當晚到了臨城,找家干凈客棧打尖住下。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老天便淋淋漓漓地下起了雨,雨水打得瓦上刷刷直響。陳方天雖然有斗笠,但怕衛(wèi)箐辰不方便,問她是否要上路,衛(wèi)箐辰知道他心里焦急,說這點小雨不打緊,他們正好可趁下雨機會趕上鏢隊。陳方天雖然也想與她單獨多行幾天,但想到自己是第一次走鏢,如果自行其事,會惹人閑話,所以也盼早點趕上鏢隊。但車夫卻說自己不能再前行,要趕車回邢臺,于是陳方天又陪衛(wèi)箐辰去當?shù)仳咇R行新雇了一輛馬車。
中午時分,到了一個叫做柏鄉(xiāng)的小鎮(zhèn),三人在鎮(zhèn)上吃過午飯后,稍事休息便又上路,不久便追上了龍老鏢師一行人。
大家見陳方天帶來一個孕婦,都很詫異。龍老鏢師今年五十三歲,已走鏢近三十年,江湖經(jīng)驗自然比陳方天要成熟老練得多。他將陳方天拉到一邊,低聲問明兩人相識經(jīng)過后,說道:“小兄弟,你沒看見她帶有兵器么?只怕沒你說的那樣簡單吧。”
陳方天道:“我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見。我已問過她了,她以前學過一點武功,她的……一個親戚原來也是走鏢的?!?p> 兩人說話時,幾名鏢師也走過來,加入他們的談話。龍老鏢師本來還有幾分猶豫,但在陳方天和其他幾名鏢師的勸說下,終于同意帶衛(wèi)箐辰同行。
此后路上,衛(wèi)箐辰雖然每到一地,都要重新雇傭一輛馬車,但有鏢隊同行,飲食起居還是方便了許多。開始大家對她還存有一點戒心,同行一段時日后,見她確實毫無江湖經(jīng)驗,才徹底打消了疑慮。
這晚鏢隊來到一個名叫草庵鄉(xiāng)的地方,因為錯過了宿頭,大家只好在荒郊一片樹林里對付一夜。鏢師們常年走南闖北,露宿荒野對他們來說乃是家常便飯,幾名腳夫和趟子手找來一些樹枝干草,燒了幾堆火,大家圍著篝火各自找個地方歇息。陳方天背靠一株大樹,聽大家談了一會話后,便合上雙眼,進入了夢鄉(xiāng)。
上半夜里,他還感到渾身溫暖,但到了下半夜,因篝火漸漸熄滅,被冷醒過來。他雙手抱臂,與林中寒氣抵抗一會后,忽然感到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于是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向前面一片密林走去。
進入林子深處后,他正要找個地方出恭,忽聽前面黑暗中有人說話,原來有人先他一步進林來方便。他待要另尋一個地方,忽聽一人說道:“高鏢師,你說陳方天他真的對衛(wèi)姑娘有那種意思嗎?”陳方天微微一驚,忍不住藏到一棵大樹后,偷聽他們談話。
只聽另一人說道:“李兄弟你又不是瞎子,難道自己看不出來?陳方天遇到衛(wèi)姑娘,就像干柴遇到了烈火一樣,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那叫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看陳方天以前在兵器間時,很少開口說話,像個悶葫蘆一樣。但自從遇到衛(wèi)姑娘后,他一路上總是沒話找話!還有,他每次看向衛(wèi)姑娘的眼神都很不對!”
陳方天聽到這兒,已然聽出說話二人乃是鏢師高大成和趟子手李天樂。心道:“要不是我今晚碰巧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哪會知道別人原來在背后這樣議論我們!”
只聽高大成又道:“其實這也不奇怪,陳方天雖是有媳婦的人,但他媳婦是個女鏢師,常年不在家,有和沒有差不多。我聽別人說,他們兩口子本來一年里就難得有幾天在一起,妻子每次回來,兩口子還都會吵架。衛(wèi)姑娘雖是個懷胎婦人,但年輕貌美,是個男人都會喜歡!何況那天她自己也說了,她本來是和丈夫一路的,但丈夫在路上被一伙強盜殺死了。兩人一個等于沒有老婆,一個死了丈夫,陳方天自然不會放過這等送上門來的**了!”
高大成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又道:“可惜老子家里有一個母老虎,對衛(wèi)姑娘就算有賊心,也沒賊膽了!李兄弟,你還沒有成婚,如果你和你娘不嫌棄人家肚子里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也可以跟她求婚呀!反正她的丈夫都是死人了,你也不用喝一個死人的醋吧?”
李天樂道:“高鏢師,我……我哪里敢跟陳方天爭?人家早遲會做鏢師,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趟子手,衛(wèi)姑娘哪會瞧得上我!讓人知道了,一定會笑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高大成不以為然道:“小兄弟,你試都沒試,又如何知道不行?你說你配不上人家,難道他姓陳的就配得上?他想要得到衛(wèi)姑娘,那才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朝地上吐了口痰,又問道:“兄弟,你跟哥哥說句實話,你心里是不是也很喜歡人家?”
李天樂低咳一聲,沒有回答。
高大成呵呵笑道:“其實你心里也喜歡她吧!要是你不喜歡人家,一定說出來了,不敢回答,明明就是喜歡嘛!”
李天樂道:“我哪有這種想法,是你自己瞎猜。”聲音有些慌亂,明顯言不由衷。
“算了吧,你小子就別在哥哥跟前裝了!我還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呀,其實為人不錯,就是有時太靦腆了,簡直比姑娘家還要害羞!”
李天樂苦笑道:“我真的沒那意思,高鏢師你看人家穿的衣服是什么料子,再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布,我敢對人家有那種想法么?”
高大成啐道:“你小子有機會不上,那就眼睜睜看別人上吧,等到哪天衛(wèi)姑娘真的上了他陳某人的床,你就躲在自己的被窩里哭鼻子吧!”
李天樂干咳兩聲,說道:“陳方天也未必能得到她,衛(wèi)姑娘分明是富裕人家的小姐,像我們這種人,人家哪會瞧得上?”
高大成道:“你說的也對,人家金枝玉葉,哪會瞧得起我們這種江湖漢子!他姓陳的想乘虛而入,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東西!”
陳方天聽到這里,心下已經(jīng)明白,李天樂其實也很喜歡衛(wèi)菁辰,只是自覺不配,不敢有所行動。高大成可能對自己心懷妒意,所以想挑拔李天樂出頭。
又想:“我本來就配不上衛(wèi)姑娘,更何況我已有了妻子,今生與她注定是有緣無分的了。幸好我今晚偷聽到了這些話,否則還不知道別人竟在背后亂嚼舌根?,F(xiàn)在離京城還有一段路程,我從明天開始,盡量少跟衛(wèi)姑娘說話,免得污了衛(wèi)姑娘的令譽?!辈辉冈俾犗氯ィ牟诫x去。
次日傍晚,鏢隊到了石家莊。大伙進城不久,便選定了一家客棧打尖。席上兩名趟子手跟陳方天談了幾句話后,一名趟子手開玩笑道:“陳方天,要不了幾天大伙便要到京城了,你再不抓緊時機,恐怕就再無機會了!”一句話說得大家都哄笑起來。
陳方天臉上微微一紅,斥道:“你小子胡說八道什么!”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像這種玩笑話,以前大家也開過幾次,只有陳方天一人不明白大家話里含意,直到昨夜偷聽了高大成和李天樂的談話后,他才對大家以前開的一些玩笑恍然大悟。見衛(wèi)菁辰輕咬芳唇,雙頰潮紅,神色頗為尷尬,他遲疑小會后終于鼓起勇氣站起身來,說道:“我不明白這段時間大家為何老是拿我和衛(wèi)姑娘亂開玩笑,本來我倒無所謂,但污了衛(wèi)姑娘令譽,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眾人聽他突然說出這話,不知他意欲何為,都驚奇地看著他。
陳方天又道:“要是衛(wèi)姑娘看得起我陳方天,方天今日想當著大家的面,高攀衛(wèi)姑娘,大家結拜為兄妹!不知衛(wèi)姑娘可否愿意?”
幾名鏢師和趟子手聽他原來是想跟衛(wèi)菁辰義結金蘭,臉上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神色。高大成呵呵笑道:“衛(wèi)姑娘,方天本來是個不大愛說話的人,今日他既然開口了,實在難得!衛(wèi)姑娘,人家既然肯認你做妹妹,你不妨就認他做哥哥吧?”
衛(wèi)菁辰本來也不喜歡別人拿陳方天和自己亂開玩笑,只是不愿傷了陳方天的面子,所以一直假裝聽不懂一些玩笑話。她低咳一聲,起身說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陳大哥既不嫌棄,肯認我為妹妹,我豈會不樂意?”
她端起自己的茶水,又說道:“好,既然陳大哥看得起小妹,那就請大伙做個見證,今日我和陳大哥義結金蘭,做一對異姓兄妹。大哥,小妹不會喝酒,就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p> 陳方天道:“好,咱兄妹倆干一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衛(wèi)箐辰也將杯中茶水喝了,兩人相視一笑,重又坐下。
眾人見兩人結拜為兄妹了,便不再亂開玩笑。高大成笑道:“衛(wèi)姑娘看上去嬌滴滴的,想不到豪邁起來,巾幗不讓須眉呀!”眾人紛紛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