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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劍

第十五章 俠女(4)

晚晴劍 謝絕假言 3729 2014-11-17 21:56:21

  陳方天在蔣大爺?shù)热说膸椭?,就將義妹安葬在了旸臺山下的樹林里。本來他想帶走義妹拋下的可憐孩子,但蔣大爺夫婦卻主動要求收養(yǎng)孩子,陳方天心想自己和妻子都是鏢客,確也沒時間照顧孩子,于是也不跟他們爭了。料理完衛(wèi)箐辰的后事后,他便黯然離開了京城。

  鏢客們每次走鏢,都是去時很快,返回時卻因沒了負(fù)擔(dān),變得拖拖拉拉的。陳方天一路縱馬疾馳,不到三天便趕上了鏢隊。

  大家聽說衛(wèi)箐辰已經(jīng)香消玉殞,想起當(dāng)初結(jié)伴同行的情景,都很唏噓。

  這晚鏢隊到了邯鄲城,在一個大客棧里打尖住下。陳方天所住這間客房的隔壁,住的是兩個木匠客人。陳方天與幾名鏢客到城里閑逛一會后,回到客房正要睡下,忽然聽見隔壁的那個老木匠正在責(zé)怪小木匠。陳方天本來不想偷聽他們說話,無奈客房不太隔音,那個老木匠說話聲音又很高,所以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那個小木匠低聲說道:“爹,那塊木料已經(jīng)被我改壞了一小塊,無法再按原來圖紙上的尺寸,做成……”

  老木匠不待兒子說完,便生氣地打斷了話頭:“蠢材,真是朽木不可雕!木料被你改壞了一小塊,你難道就不能改變一點原來的設(shè)計,把它改成兩個小一些的盒子嗎?只要你做工精細(xì),樣式好看,客人未必不會喜歡,何況客人也沒要求一定要做成多大的尺寸!”

  小木匠猶豫一下,說道:“我是擔(dān)心客人發(fā)現(xiàn)尺寸跟圖紙不一樣,心里不滿意?!?p>  老木匠嘆道:“你這人悟性太差,根本不適合學(xué)木匠活!跟你說,木匠最忌墨守成規(guī)!如果你做的東西沒有附上自己的想法,沒有創(chuàng)新,就算你做得再精確,再漂亮,也永遠(yuǎn)不會成為大器。那塊方子既然已經(jīng)被你改壞了一小塊,無法按原來設(shè)計做下去了,你就要動動腦子,想法做出一個適合它現(xiàn)有條件的樣式和尺寸!比如一個人沒了右手,就一定要想法利用左手勞動。而不能因為斷了右手,就從此什么也做不成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老木匠的話恰如當(dāng)頭棒喝,陳方天聽了心里一震:“這個老木匠說的很有道理呀!那塊木料被他兒子不小心改壞了一小塊,他便讓兒子改變原來的設(shè)計。我的右手?jǐn)嗔?,有一些招式至今使不出來,我為何就想不到要把招式改變一下,而非得鉆牛角尖,非得按原來師父所教的招式去練呢?”

  他出神一會,又想道:“其實不只是木匠最忌墨守成規(guī),我們練家子何嘗不是最忌墨守成規(guī)、生搬硬套了?我的內(nèi)功雖然已頗有些功底了,但招式卻一直沒多大進(jìn)步,原因正是我拘泥不化,不知變通。明明有些招式已經(jīng)無法再使出,我何不學(xué)這老木匠說的那樣,就動動腦子,將招式根據(jù)現(xiàn)在的自身條件變通一下?”

  他越想越激動,終于按耐不住,于是拿了寶劍,悄悄出了客房。來到客棧院子的樹影下,將自己以前一直難于使出的一些招式試著改變一下,果然很快便有了突破。原來難于連成一片的一些招式,經(jīng)過改變后,便如被堵的水流,另辟蹊徑后,忽然又暢通無阻了。

  他越改越興奮,越練越起勁,不知不覺間,竟已練到微曦初展。雖然熬了一個通宵,次日還得接著趕路,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疲憊。走在路上,他的腦子里也在想個不停。因為終于悟到招式不能墨守成規(guī)的道理,以前很多參詳不透的問題,一下子都融會貫通。

  從這天開始,他的武功才真正跳出囿局,進(jìn)入了一個更高的境界。原來他的招式在江湖里只有三流水平,但一路上不停琢磨和練習(xí)后,他的武功進(jìn)步當(dāng)真是日行千里,自創(chuàng)的新招層出不窮。他心里明白,要不了幾年,也許只需一年半載,自己便可成為一個真正的大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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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朝行夜宿,也不必盡述。這天下午,終于回到了洛陽。剛一到家,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妻子林琳竟然在家。他以為是碰巧,不料林琳卻告訴他說,她已回家十幾天了,之所以沒走,是因為在等他。陳方天看出妻子雖然面無表情,但雙眼中卻有一股藏不住的激動和興奮之意,忙問端的:“等我?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嗎?”

  林琳輕嘆一聲,伸手指向放在屋角的那個自制的小兵器架,不答反問道:“你發(fā)現(xiàn)有什么變化沒有?”

  陳方天不明白她在弄什么玄虛,呆看了一會,才猛然想起似地問道:“那把短劍怎么不見了?”他說的那把短劍指的是上次那個臉上戴了人皮面具,想殺陳方天,結(jié)果反被陳方天殺死的怪客所用的短劍。陳方天之所以一直沒有扔掉那把短劍,便是希望有一天能通過它查明那人的來歷。

  林琳喟嘆道:“那把短劍已被主人的妻子拿去了?!?p>  陳方天一驚:“被主人的妻子拿去了?他的妻子現(xiàn)在何處?你問沒問過她,她的丈夫為什么要來殺我?”

  林琳直視他的眼睛,道:“其實他的妻子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姐姐?!?p>  陳方天全身一震:“她……她是謝悅?!”

  林琳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正是她,不過她的名字不叫謝悅。她的真名叫做冷寒梅?!?p>  陳方天發(fā)呆半晌,方才問道:“是她親口對你說的嗎?”

  林琳嗯了一聲,說道:“這個說來話長。你別激動,坐下來聽我慢慢跟你講?!?p>  原來冷寒梅和她的丈夫過曾鳴都是昆侖派弟子。兩人原本是SC省稻城的孩子,因小時家鄉(xiāng)發(fā)生了一場地震,雙方父母都不幸死于非命,因此兩人從小都成了孤兒。發(fā)生地震時,昆侖派的一位道長正好路過該城,見他們可憐,于是將他們帶回了昆侖山。兩人在昆侖山上學(xué)武十年,不但學(xué)會了一身高強(qiáng)武功,而且成了一對愛侶。

  那年,冷寒梅和過曾鳴奉師命去SX省辦一件事情,路過甘肅平?jīng)龀菚r,在一個茶館里偶然聽說了陳方天家里的事情。兩人見這么多大人合伙欺負(fù)一個失恃無依的小孩子,心里都很不忿。他們在偷聽那幾個客人議論時,聽見其中一人感嘆地說了一句:“聽說陳方天本來有個姐姐,名字叫謝悅,很小的時候就被一個武當(dāng)?shù)朗渴諡橥降懿ё吡?。這么多年也沒個音問,也不知現(xiàn)在怎么樣了?要是她能回來幫忙,加上武當(dāng)派的聲威,或許人家也不敢這樣欺負(fù)他們陳家了。”

  冷寒梅心里一動,當(dāng)即生出一個冒名行俠的念頭。他們向人打聽了一些關(guān)于謝悅的身世情況后,便擬定了計劃,讓冷寒梅假冒謝悅之名,來到了陳方天面前。

  本來他們以為會大打幾場,不料事情的發(fā)展卻遠(yuǎn)比他們計劃的要順利得多。不但陳府的那些下人被冷寒梅制得服服帖帖,就連孫雪恣也爽快地答應(yīng)要求,將總鏢頭位置拱手讓出。

  兩人料想孫雪恣決不會輕易服輸,所以商量好了,讓冷寒梅繼續(xù)在明處幫助陳方天,而過曾鳴卻在暗處監(jiān)視孫雪恣的動靜。果然不出所料,孫雪恣并不肯善罷甘休,暫時讓出總鏢頭位置,只是為了堵別人的嘴。過曾鳴伏在孫雪恣府里,偷聽到她和一個心腹密謀要暗中雇請殺手,秘密刺殺冷寒梅和陳方天,然后重行霸占陳家的財產(chǎn)。

  過曾鳴將偷聽到的情況告訴冷寒梅后,兩人都覺得陳方天太小,他們也不能呆在這兒保護(hù)他一輩子,商量一番后,決定將計就計:由冷寒梅出面,主動找到孫雪恣,以自己不會經(jīng)營鏢局為由,將鏢局和陳府轉(zhuǎn)賣給孫雪恣。

  孫雪恣果然中計,當(dāng)即答應(yīng)下來,并請來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做見證,痛痛快快地拿出了二十萬兩銀子。那兩個證人哪里知道孫雪恣只是在演戲,她表面上花錢收購下這些財產(chǎn),暗中卻計劃請殺手在路上殺死他們,然后收回錢財。

  可惜她算盤雖然打得精,卻沒想到對手除了冷寒梅外,其實還有一個過曾鳴。兩人拿到錢財后,立即按計行事:冷寒梅帶上財產(chǎn),潛行匿跡前往江南,而留下過曾鳴暗中保護(hù)陳方天。

  他們的計劃里,便沒有帶陳方天去江南的打算。這樣一是為了甩掉孫雪恣的尾巴,二是兩人覺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毕M惙教焱ㄟ^一番磨難后,能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過曾鳴趕到江南,與冷寒梅會合后,兩人按計劃開了一家鏢局。一邊苦心經(jīng)營,一邊暗中守望陳方天成長。打算待他長大后,再向他說明真相,并將替他經(jīng)營的鏢局奉還給他。

  在他們的努力下,他們的江南鏢局羽翼漸豐,并在數(shù)年內(nèi)成為江南首屈一指的大鏢局。冷寒梅很感欣慰,幾次提議要去請回陳方天,但都被過曾鳴以種種理由推遲了日期。冷寒梅很信任已成為自己丈夫的師兄,以為他真的是認(rèn)為陳方天還不夠強(qiáng)大,想再等幾年。卻不知道丈夫在巨大的財富面前,私心正日漸膨脹,并最終釀成悲劇!

  過曾鳴神秘“失蹤”一段時間后,冷寒梅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于是她來到洛陽尋找陳方天。結(jié)果在陳方天家里見到了丈夫的那把短劍,聽了林琳所講的事情經(jīng)過后,她才終于明白真相,并深悔自己不該優(yōu)柔寡斷。如果早些將財產(chǎn)交還給陳方天,或許便能避免一場悲劇的發(fā)生?

  陳方天聽完林琳轉(zhuǎn)述的故事后,心里感慨不已?;叵肫甬?dāng)初離開平?jīng)鰰r的種種經(jīng)歷,忽然想道:“那幾次我有難時,都是孫師叔救了我,這個過曾鳴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一次。不知是他發(fā)現(xiàn)另有人保護(hù)我,所以沒有行動,還是就在那時,他在看到二十萬兩銀子后,心里便已經(jīng)有了一絲動搖?”

  他怔忡好一會,才又問道:“謝悅……不,冷寒梅姐姐現(xiàn)在何處?”

  “一定又去邙嶺下看她師兄的墳頭了!”長嘆口氣,接道:“這幾天她就住在我們家里,我們晚上在一起說話。白天她都會去那墳頭,陪他師兄坐一會?!?p>  陳方天聽了心里一酸,想到是自己親手殺死了姐姐的愛侶,頓時悔意大生。說道:“我現(xiàn)在就去見她,向她當(dāng)面謝罪!鏢局是她和她丈夫經(jīng)營的,我并沒有出半分力氣,還是留給她吧,不管她是否肯原諒我的罪愆,她都永遠(yuǎn)是我的姐姐!”

  林琳望著丈夫的背影,眼睛里蓄著盈盈滟滟的兩泡淚水,暗想:“你不肯接下鏢局,你姐姐卻肯定非得交還給你,因為她不但永遠(yuǎn)是我們的姐姐,更是一個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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