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看著反常的哭到停不下的唐婕,以為唐婕是被說懶,傷到了唐婕小小的自尊心了,遂抱起唐婕,邊用手輕拍她的后背,邊安撫著哄道:“小女包包的,怪小氣的咧,婆爹都說不得你咯,好咯,好咯,不說咯,不說咯,婆爹的囡囡最乖了,最乖了喲~”
在外婆的安撫下,唐婕哭了一場,發(fā)泄了一通后,心里的慌張少了許多,心情漸漸平復(fù)了下來。
聽著外婆哄小孩的話,再看了看外婆年輕了二十幾年的樣子,唐婕自醒來就懸著的心仿佛安定了下來,能再次被外婆抱在懷里哄著,仿佛所有疼痛無助茫然都消失了,只留下這溫暖的懷抱,讓她眷戀不舍。
她們現(xiàn)在住的縣城老房子是租的,房東是媽媽那邊的隔房表舅,她喊表舅公。因為工作關(guān)系,表舅公一家遷居到省城了,房子空出來了,租給她們住,因著親戚關(guān)系沒打算收多少租金。兩間房間一個小客廳的瓦蓋老房子,沒有廚房和廁所,一間房間是老爸老媽的,里面有約1平方米大的鋪了水泥的地面,是用來洗澡的,另外一間就是她今早上醒來時的那間,她,她二妹和外婆三人住的房間,而做飯在她們房間出來對著的客廳一角,那里有水泥砌成了兩個灶臺和水缸,至于如廁則要去上外面的公廁了,現(xiàn)在回憶想起兒時如廁的經(jīng)歷就醉了,唉,如廁真的是個頭疼的問題呢。
沒多久的功夫,外婆就麻利地把早餐給弄好了??薜镁A?,肚子空空的唐婕吃了兩大碗云吞面。
在外婆的喂小豬行動完成后,唐婕再次鼓起勇氣,踏出門去探索一番兒時的世界。
伸手慢慢摸著記憶中的磚墻,小腳一步一步的丈量著小巷,重新邁過二十幾年后被拆掉的牌坊的石欄,再看著眼前只在她少時存在的池塘,唐婕心里終于有了絲絲她回到小時候的真實感了。
再怎么記憶猶新,也不會是眼前這般鮮活的景象的,池塘對面的市場人聲嘈雜,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真實生動,就連池塘邊長著的水草上的蟲孔都是那么的清晰自然。再荒謬,再玄幻,這也許是唯一能確定的真相。就像柯南說的那樣,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是多么的不合理,多么的難以置信,那也一定是真相。
出門前才看過日歷,唐婕確定她真的回到了二十六年前。那個她五歲,她家小二兩歲,但是小弟還沒出生的年代。怪復(fù)雜的,小小的身子裝了三十歲的靈魂,算起來,究竟是她的心變老了?還是身體變年輕了呢?哈~這算是賺了,撿回來一條命了,沒什么運道的她是中了大獎了吧。但,之前的三十年是白活了?多了重來的機會,但也多了上學(xué)做作業(yè)刷題考試的苦難......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好運還是歹運,好像理不清了,唐婕也不想理了。
此時她老爸老媽正在外打工,奶奶身體不是很好,回了鄉(xiāng)下村里住。外婆就接下照顧著她們幾個的任務(wù),到縣城西區(qū)這老屋里一住就是十年,一直到她上高中寄宿學(xué)校,妹妹們都轉(zhuǎn)學(xué)到老爸老媽打工的地方去上學(xué)后,外婆才回去村里居住。
外婆照顧她們幾個這么多年含辛茹苦,日日操勞,生活窮苦不說,還有忙不完的雜事,操心鬧騰的小孩等。三十的唐婕對外婆多年如一日的照顧與堅持,既感動又敬佩,每個平凡的人都很了不起。
唐婕還記得,上小學(xué)后她每天早上六點要出門,那時候外婆得五點多就起床做早餐,特別是冬天,天還黑黑的,就得摸黑起床。那么冷的天,雙手伸入冷水中洗米,煲粥,做早飯,是什么讓她能這般忍耐這般堅持,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一做就是十年,寒冬臘月也不曾猶豫停止過的照顧她們?是什么讓她能如此不計較付出,不要求回報,默默的,靜靜的,漸漸的,歷經(jīng)歲月不改初衷,始終噓寒問暖關(guān)心備至的對待她們?是外婆對她媽媽的愛吧,也是外婆對她們的愛吧,這從不說出口的愛,那么的沉默而厚重,那么的安靜而濃烈。
再回想起她讀小學(xué)的那會,小小的她曾覺得著外婆是挺偏心的,因為曾經(jīng)見過幾次外婆把好吃的藏起來留給她的大孫子吃,就一直認(rèn)為外婆但凡有什么好吃的都是想留起來給她孫子吃,壓根就不會分給她們幾個,畢竟外孫總沒有親孫子親,也沒有親孫子的分量重。
那時候的她一筆一筆的私下默默記著,等到她媽放假回家的時候就悄悄地打小報告,導(dǎo)致她媽和外婆吵了一架。
現(xiàn)在的她想想都有些赧顏,雖年紀(jì)尚幼,雖情有可原,不知人心總有偏頗的時候,不懂人的十根手指頭都有長有短的道理,也不曉人非圣賢不能事事周全,但也沒有感恩外婆的付出與愛護,只活在自己小人國的世界里,以自我為中心,嫉妒心作祟,行小人行徑,這樣的她莫非就如是荀子所言的那般,人之生也固小人嗎?小孩子天真有時很傷人。
現(xiàn)如今,一切仿佛要從頭再來,有著成人的成熟的她,不會再作如此行徑了,像游戲通關(guān)一樣,開了大掛,一下子連升無數(shù)級,往后的人生該如何走?沒心沒肺享受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童年?若是不曾懂得生活不易舉步為艱,若是不曾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過,也許是能做到的。
哲學(xué)家亞里士多德曾提過一個這樣的問題:人當(dāng)如何生活?
是像亞里士多德說的,認(rèn)識世界,認(rèn)識自己,竭盡全力成為最優(yōu)秀,最具美德的自己?是像蘇格拉底說的,做痛苦的人,不做快樂的豬?是像尼可說的,像樹一樣,向往高處的陽光,根扎進更深的地底?她認(rèn)為都是的,每天反復(fù),努力奮斗,不辜負(fù)生命。
嗯?她家小二呢?思考了半天人生的唐婕才想起她家小二來。
外婆看著到外面溜達了沒多久就折回來,端坐在小凳子上的小唐婕。胖嘟嘟的,像個歪倒在地上的大冬瓜一樣,水腫也蓋不住黑溜溜靈動的小眼睛在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兩只小胖手在對攪著,偶爾搖頭晃腦,小嘴嘟嘟嚷嚷的,外婆忍不住無聲的笑了~
再看到那頭短短的頭發(fā),想起了不久前,小唐婕吃完早飯,吧嗒吧嗒的拖著凳子慢吞吞的挪到鏡子前,笨拙的爬上凳子,搖擺著又心急的站上去,迫不及待地照鏡子的情形。哎喲~皺著那小眉頭的,堅持爬上爬下的來回好幾次地,一臉認(rèn)真的用水把睡翹了的頭發(fā)慢慢撫平的小模樣,真是可愛又搞笑。真是個愛漂亮的小女包,外婆搖了搖頭,笑意更深了。
“婆爹爹,琳琳呢?”唐婕問道。
唐琳是她家小二的名字,本來老爸給起的是雨字頭的“霖”,說是她五行欠水,可那妞嫌那字不夠女孩,愣是長大后自己去改了。
而神奇的是,老爸竟覺得讀音相似就由著她了,在她家那“***式”老爸的面前,家里是沒人敢挑戰(zhàn)老爸的“拳威”的。
可想而知,小二那時候的舉動無疑是勇敢的壯舉,令唐婕佩服得“無”體投地。
“一大早就起來,鬧著要跟小斌出門玩去了,可能在附近巷子里玩著吧。你找找去,離午飯還早著呢,一起去玩會兒吧。去吧,去吧?!?p> 唐婕乖乖的應(yīng)了聲,聽話的奉旨出門玩去。
走過兩條巷子,再拐個彎,沒多遠(yuǎn)就看到巷子里有幾個小屁孩圍著蹲在一戶人家門口旁的大石板上,腦袋瓜子都朝里,腿朝外的,扭來扭去,拱來拱去,吱吱喳喳,鬧哄哄的一片。
這是一群小豬在搶食嗎?唐婕怎么看這場景,這動作,都覺得像極了小豬拱食,原來自然界真的存在很多迷惑的相似。
她家小二這只小豬應(yīng)該也在里面了,唐婕都不帶懷疑的。
果然,唐婕一走近就看到了她家小二圓滾滾的湯圓似的小身板被夾在中間。不是最里也不是最外圈的位置,被前后左右包圍著,都被擠扁推圓的了,還樂滋滋的使勁往前鉆。
唐婕無語的挑了挑眉,動了動嘴皮,可能是年代太久了,也可能是年齡差導(dǎo)致的馬里亞納海溝那么深的代溝吧,她對她家小二的此刻的行為理解不了。
唐婕安靜的站在一旁的石塊上,看著眼前的大圈發(fā)了會呆。
這么多的腦袋和身子,擠擠攘攘的,面紅耳赤的,吵吵鬧鬧的都奮力的想往中間去。這中間的是......透過隱隱約約的間隙,唐婕終于看到了,中間石板上有幾張紙卡。
好吧,公仔紙卡,這經(jīng)典永不退場的小孩游戲,難怪那么興奮緊湊的圍一團了。
如果靠擠,唐婕是沒能耐進去圈子里的。而且經(jīng)驗告訴唐婕,一定不能小看游戲狂熱者的瘋魔程度,不是只有賭徒才紅眼的。
“贏了贏了~嘿嘿~~”
“再來!再來!”
“剛他的嘴巴吹了口氣,不算!要重來!”
“賴皮,你輸了,你輸了,快拿來!敢賴皮,打你哦~”
......
還沒等唐婕想出法子鉆進去,這圍著的小孩群里便傳出此起彼伏的爭吵聲。沒一會功夫,他一推,他一拳的,亂作一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