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難多陀手下竟然有步卒四千,當真是大大出乎馬錚意料。
要知道大月氏統(tǒng)治者骨子里那種游牧民族基因并沒有徹底的消失,自家部落的重要性往往是駕臨在整個部落集團之上,通俗的說就是各自為政。
所以能夠在荷姆城中安營扎寨的軍隊,那就不是大月氏的軍隊,而是真正屬于難多陀,或者說是難多陀所在部落的武裝力量,也就是私軍。
也就是這種游牧性質(zhì)的部落聯(lián)盟,豢養(yǎng)私兵的情況才會如此嚴峻,要在帝國里,怕得到封疆裂土的異姓王爺,麾下才有這個級數(shù)的私兵。
譬如馬家,就有玄甲鐵騎五千,但也僅僅只是五千之數(shù),帝國在整個西北邊境陳兵十萬,名義上歸馬家掌控,但骨子里仍舊姓劉,而不是姓馬。
容納四千人兵將的營地,小不了。
馬錚眼前的這個營地,幾乎將荷姆城大半個南城都占去,除開吃喝拉撒的營房外,還有馬廄、校場等必須有的設施,加上夠資格的將官宅邸,林林種種下來占地不少,至于戰(zhàn)力嘛,從馬錚可以一路平安無事的走到軍營大門口,就可見一斑。
好在守衛(wèi)沒讓馬錚走進營門,否則指不定馬錚會干出什么事情。
遭到兩個守衛(wèi)呵斥的馬錚也不生氣,嘻嘻笑著將手里的糖葫蘆串兒咬下一顆,還沖著守衛(wèi)做鬼臉。
之所以馬錚敢如此肆無忌憚,那是因為馬召并沒有在他身邊,又換過一身普通衣裳,憑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蛋兒,倒是讓人難以聯(lián)想到馬錚的真實身份,當成附近調(diào)皮的半大孩子。
“呸,真難吃!”
轉回小巷里跟馬召回合,將口中咀嚼成爛泥卻仍舊難以下咽的糖葫蘆啐在腳邊,馬錚道:
“稀松的很,若大月氏部落武裝力量都是這種水平,一個樁字營就能將其踏平,估計連傷亡都大不起來?!?p> 通過剛才的觀察,馬錚可以肯定,難多陀這支私軍戰(zhàn)斗力有限的很,士兵無論是身體素質(zhì)還是戰(zhàn)斗素養(yǎng),都無法跟帝國邊軍相提并論,他甚至看到昨日在路上碰見過的那個伍長,照舊是頂著黑眼圈,腳步虛浮、身形搖晃。
“早完早了,咱們在附近找個客棧,晚上我去他們將官宅邸那邊轉轉,說不定能摸來兩個哨位腦袋?!?p> 馬錚暗暗下了決心,招呼馬召去附近尋客棧,須的是越近越好,且只能要底樓靠近圍墻合或者偏門的房間,這樣夜間才能方便進出。
符合這兩個要求的客棧倒也不少,就是價格貴些,為完成任務,馬錚也是咬著牙掏錢包,心中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如果不是因為一件意外的事情,晚上馬錚肯定趁著月黑風高,去摸人家難多陀私軍里高級將領的腦袋,也幸虧他沒去的成,才知道事情并非如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馬錚兩人入住的客棧,比起昨夜里對付一宿的那家,最少高出兩個檔次來,過夜費從三十文漲到一百五十文,這還是馬錚裝可憐外加賣萌才從掌柜口中硬生生砍去五十文。
尋常出門的人是不舍得住這種客棧,而小商賈精打細算更不可能。
唯有那種行走江湖,家底又厚的江湖人,才不會在意區(qū)區(qū)一兩百文的開銷。故而這個客棧里,十個住客就有七個是提刀拿劍的江湖人。
客棧臨街慣常是酒肆,一方面可以接納零散食客,一方面也是為方便住客,馬錚不想節(jié)外生枝,就在客棧酒肆里對付,殊不料飯才吃到一半,街上蹄聲如雷,轉眼就有甲兵,將客棧前后門都堵的水泄不通。
馬錚放下筷子,不動聲色將半個身子藏在馬召影子當中,他看到了弩弓。
游牧民擅騎射不假,但弩弓這東西技術含量極高,在帝國的刻意控制下,境外很難的一見,哪怕就是有富貴人家弄些個位數(shù)的弩弓,也只有家丁護院里最精銳的,才有資格帶上。
荷姆城縱然富裕,可整整兩排弓弩手養(yǎng)起來怕也會讓難多陀肉疼。更何況這些弩手還是機動型,屁股下安安靜靜的戰(zhàn)馬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不輸精銳輕騎,或者說這些弩手本就是精銳輕騎。
五十多個弩手射住陣腳,雪亮的弩矢透過門窗將酒肆里所有人納入射程,更有盔甲齊具、刀槍錚亮的步卒,直往酒肆大門圍攏,領頭的一人頭盔上插著鳶尾,竟然是個軍候。
栗色長發(fā)自頭盔縫隙里耷拉出來,一雙深褐色眸子來回掃視著桌邊客人,當經(jīng)過馬召時,瞳孔明顯收縮,好在很快視線就挪開,最終停留在靠近二樓樓梯處的一桌客人身上。
傳自帝國的八仙桌,被截短桌腿變得富有異域風情,圍坐在這方桌旁的,是四男兩女。
要說這六位食客本來并不惹眼,直到那軍候手中彎刀出鞘,刀尖直指那六人,開口道:“拿下,死活不論?!?p> 客棧掌柜才將將走出柜臺,打算去跟軍候寒暄,陡然聽到這命令,肥胖的身軀便像是長出翅膀的蟬,飛也似的鉆回柜臺里面,兩塊大木板翻起,嫻熟的將他肥胖身軀遮蔽,當起縮頭烏龜。
穿梭大堂的活計就沒有掌柜這種待遇,卻也知道挪向靠里的墻壁,雙手抱頭蹲下,以免被官兵殃及,他們大多是荷姆城本地人,只要不是犯法,等事情過去不過就是多出一些談資而已。
馬錚眼神掃過那桌六人,其中四個男人皆是人到中年,唇上蓄須,衣著打扮皆是普通,唯有靠在桌邊的四把長刀可堪一看。
倒是坐在靠墻那邊的兩個女子,看似一對姐妹,深褐黃色的長裙在本地也算尋常,從頭到家也看不出多少富貴之色,至于五官長相以馬錚審美觀來說還算可以,關鍵是兩女都是棕色頭發(fā),高鼻深目,此時雙眉緊鎖頗有異國情調(diào)。
“奉城主之命捉拿都密細作,無關人等統(tǒng)統(tǒng)散開!”
那軍候進門便大聲呵斥,隨后兩排步卒自他左右兩側涌入,一柄柄長槍寒芒刺眼,聽說是都密細作,一些常年在荷姆城中走動的商賈武人便紛紛側目,尤其是漢人,更是唯恐變身池魚,不及收拾就從側門,甚至窗戶往外溜。
馬錚也是想溜的,可他才低聲招呼馬召,不及動身,那月氏軍候刀鋒就轉過來,夕陽透過窗洞落于刀刃,折至馬錚雙眼,瞬間爆出一片淡淡綠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