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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喋血

第四章(5)

平原喋血 吳山青 3680 2013-12-01 00:12:40

    村外鬼子的援兵到得越來越多,戰(zhàn)斗也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時間到了三點鐘,眼看離天黑越來越近,一營的防線依然完整,第一道防線都還沒有被攻破。服部有點急了,他下令從村子的幾個方向同時展開了進攻,而主要的攻擊點,還是在村子的南部,只是擴展到了東南和西南兩邊。

  黃永清的半個連打得很辛苦,守得很堅決,小小的謝莊前村,也還是被他們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鬼子發(fā)動了總攻擊,更加瘋狂的沖鋒開始了,但此時黃永清他們的子彈卻差不多用盡了。黃永清一看他們防守的預定目標早已達到,又沒了子彈,于是下令放棄前村,向后村撤退。

  他們傷亡并不大,要帶走的烈士遺體和輕重傷員不多,只是前后村之間的空地,被鬼子的重機槍火力封鎖著。鬼子的重機槍在這一溜空地的兩頭,離著一段距離,所以封鎖的效果打了些折扣,不過也還是給試圖穿越空地的人構成了巨大的威脅。

  黃永清讓幾個戰(zhàn)士分成了兩組,各自靠近了東或者西邊的空地出口處。隨著黃永清的一聲大喊,兩邊的戰(zhàn)士接連不斷地朝空地兩頭投出了手榴彈。手榴彈接二連三的爆炸,炸起的粉塵硝煙阻斷了兩百米以外鬼子重機槍手的視線。黃永清和其余的戰(zhàn)士,趁著這個當口,迅速地越過了空地,在后村戰(zhàn)士們的接應下撤離了前村。兩邊投彈的戰(zhàn)士看到同志們都已撤過空地,他們投出了最后一輪手榴彈,借著煙塵的掩護,也安全進入了對面的工事。

  鬼子此時才明白過來,重機槍猛烈地向空地掃射,空地上已經空無一人。進了前村的鬼子到了空地邊,想一鼓作氣沖過去,卻被后村嚴陣以待的戰(zhàn)士們,用子彈和手榴彈砸了回去。

  空地的間隔實在太小,南北兩邊的屋子或院墻,最近的距離只有二十余米,最寬處也不足四十米。譚振江和李文信加強了這邊的兵力和火力,愣是沒讓鬼子越過雷池一步,直到隊伍突圍成功,鬼子依然沒有跨過這短短二三十米的距離。

  鬼子的瘋狂進攻持續(xù)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有一股鬼子沖進了村子西南角,并且開始上房,想要占領制高點。

  西南角原來有南邊前村的二連掩護,防守壓力不大,所以在這里防守的,只有幾個獨立團的戰(zhàn)士,還有就是留下來沒有離開的謝莊的村干部和民兵。這些村干部和民兵有十多個,包括民兵隊長梁滿倉,還有“青抗會”長寧永強。黃永清的二連在黃村遭遇戰(zhàn)中,繳獲了整整一個中隊的槍械,他們在離開劉莊的時候,將這些槍支大部分就地隱藏,但還是帶走了一些。這些村干部和民兵就拿上了黃永清帶來的“三八大蓋”,沒能人手一支,也還是武裝了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

  西南角的這部分防守人員,戰(zhàn)斗經驗少些,也沒有機槍,連手榴彈也比其它地方的戰(zhàn)士們少。鬼子占領前村以后,緊接著就向北半邊村子進攻并突破了西南角陣地,當黃永清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四五十個鬼子沖進了村北的陣地。

  趕到的一營戰(zhàn)士用密集的手榴彈炸退了后面的鬼子,暫時用火力封鎖住了這個缺口,沒有讓更多的鬼子沖過來。但是此時已經有十幾個鬼子上了一座比較高的磚房,他們帶上去一挺輕機槍,正在設法翻越到對面更高的房頂上去。如果讓他們上了對面的房頂,他們的機槍火力將會直射缺口處戰(zhàn)士的后背,這個缺口就守不住了,進而就會威脅到全村的守衛(wèi)。

  梁滿倉以前常常跟著獨立團的前身去打敵人,戰(zhàn)斗經驗很豐富,只是因為謝莊需要一個率領民兵的人,這才由鄉(xiāng)里做他工作,讓他留在村里沒有參軍?,F在他看到鬼子上了房,連忙拿起身邊所有的手榴彈,叫了寧永強一聲,仗著熟悉地形,很快來到了那間房子底下的巷子里。

  梁滿倉向寧永強做了個手勢,兩人同時向房頂上扔出了手榴彈。手榴彈在房頂上爆炸,有一個鬼子從上面掉了下來,別的效果沒法知道。他們兩人不管上面的鬼子到底還剩多少,一個又一個朝上面投著彈。

  房頂上爆炸不斷,不知道鬼子死了多少,反正一直沒有向底下的梁滿倉他們反擊。手榴彈扔完了,上面還是沒有反擊,但是很快就從上面?zhèn)鱽砹斯碜拥暮奥?,看來是又有鬼子從房下爬了上去。糧滿倉正在著急,卻見一個民兵從小巷口轉出來,到了他們兩個身邊。那民兵手里提著一個柳條編的籃子,里面滿滿地裝著手榴彈,至少二十多個,民兵身上還掛著十來個。

  這下梁滿倉欣喜若狂,接過籃子,又開始朝房頂上投彈。他投了兩顆手榴彈以后,估計房頂上的鬼子暫時都被撂倒了,抓住間隙要那個民兵設法繞過去,從另一邊上到更高的一間房上,從那里觀察和殺傷鬼子。

  梁滿倉不敢離開,又聽著動靜投了幾顆手榴彈,房上終于沒了響動。這時候從不遠處又傳來了爆炸聲,大概是那個民兵開始行動了。梁滿倉和寧永強迅速繞到了房子另一邊,只見院子里的房檐上有一架梯子,地下躺著幾個鬼子,看來是被手榴彈從上面炸下來的。他小心翼翼的上了梯子,探頭一看,房頂很牢固,承受了這么多手榴彈居然沒塌。這間房子是村里的好房子之一,很大很結實,房頂上的地方也很寬敞,現在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鬼子,粗粗地一打眼,也能看出不會少于十五個。

  梁滿倉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炸死了這么多鬼子,心中那個高興就別提了。但是情況不允許他高興下去,他看到相鄰不遠的一間房上,還有鬼子賴在那里。比鬼子高出一些的一間房頂上,那個民兵正在投著彈,可是在鬼子步槍的壓制下,他沒法觀察,手榴彈投得不準,消滅不了那些鬼子。梁滿倉連忙下到地上,和寧永強來到了鬼子所在的房下,故伎重演,一顆接一顆的手榴彈飛上了房頂。

  他們差不多投出了全部手榴彈,鬼子又沒了聲息,他們再上去一看,那七八個鬼子也都被炸得缺胳臂殘腿了。

  就這樣,靠著梁滿倉等人的努力,沖進村的鬼子全被肅清,缺口被封住了。他們這一面安定下來,其它方向的鬼子也沒有占到多少便宜。

  村子東南角也被鬼子突破,也被打了回去,但那里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線所有工事都被打毀了。譚振江眼看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多,就下令這面的戰(zhàn)士全都退到了第三道和第四道工事,爭取利用這兩道防線,將時間拖入天黑。到了那時,就真的如各連的指導員們鼓勵戰(zhàn)士們的那樣——就到了“我們的天下”了。

  芒種已過,夏至將屆,正是一年中白天最長的日子,天色直到將近九點鐘才真正地黑了下來。到了這個時候,“我們的天下”就來臨了,該小鬼子提心吊膽了。

  譚振江清點了一下隊伍,簡單分配了一下,約定了部隊突圍以后的集結地點,以及遇到特殊情況時的第二集結地,就下令大家分散突圍了。

  鬼子在村子四周燒起了一堆堆的大火,用這條火鏈將村莊圍的緊緊的。突圍的隊伍分得很散,人數最多的一路是蕭強這一路,連譚振江算上,也只有不到五十人。

  蕭強他們悄悄而又迅速地摸到了鬼子跟前,只見鬼子除了少數哨兵之外,絕大部分官兵都是疲累加上懊喪,此時都在溝溝坎坎后面睡著了。他們找了個兩邊的火光都照不到的中間地帶,不聲不響摸了出去。一路上他們摸到和踩到的,除了鬼子的尸體,還有一些是睡得死沉的活人。那些被摸到和被踩到的活鬼子,大概是實在太累了,也或許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村里的八路軍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了他們這里。這些鬼子都沒醒,頂多是動一下,發(fā)出一兩聲囈語,就又睡了過去。

  一直到蕭強和譚振江都已經到了鬼子封鎖線外,最后面的幾個戰(zhàn)士中的一個,一腳絆在一個鬼子尸體上,摔倒在了旁邊一個活鬼子的身上,把那鬼子重重地砸醒了過來。那個鬼子睜開眼,看清了砸自己的人頭上的軍帽,一下子大聲鬼叫了起來。

  摔倒的戰(zhàn)士順手一刺刀,將那個鬼子打發(fā)了,但周圍的鬼子都被驚醒,終于亂糟糟的向突圍的八路軍開了槍。隊伍最后面的戰(zhàn)士們,一頓刺刀手榴彈,把身邊的鬼子都解決掉,然后迅速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突圍的其他小隊伍,有些和蕭強他們遇到的經過差不多,有的干脆一點都沒有驚動鬼子,所有的人都突了出來。他們到集結地點一清點,這一天的戰(zhàn)斗,一共傷亡了73名指戰(zhàn)員,其中連級干部四個。突圍的時候,他們還把所有的傷員,以及烈士們的遺體都帶了出來。

  譚振江安排好傷員,掩埋了烈士,就讓李文信帶著蕭強的一連,以及黃永清連剩下的人成一路;他則帶上三連成一路,約定了大概的活動范圍,乘著夜色向更遠處轉移了。

  村里的八路軍有人突圍,這個消息報到服部那里,并沒有引起他的重視。他認為能夠打死吉川旅團長,讓旅團長的精銳衛(wèi)隊覆滅,還和這么多“皇軍”打了整整一天的八路軍,一定是八路的一支大部隊,絕不會只有突圍出去的這么區(qū)區(qū)一兩百人。他下令加強警戒,不讓還留在村里的八路大隊人馬再跑掉。槍聲停下來以后,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判斷,從村里傳出了不規(guī)則的鐵器和硬物的碰撞聲,這讓他更有了自信。

  第二天天一亮,又有一批援軍到了謝莊,其中有一支是從清苑趕來的,有八百名日軍。有了新的兵力,重武器也增加了不少,服部下令向村莊進攻。

  一頓炮彈將謝莊打得烏煙瘴氣,炮擊的硝煙散去以后,村子還是那么平靜,能聽到響了一夜的撞擊聲依然還在響著,服部讓手下從幾個方向同時向村莊沖去。

  沖鋒的日軍官兵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順利地進了村,但是他們搜遍了全村,卻連一個人都沒有見著。他們循著響聲沖進了謝家大宅,在羊圈里,看到了八只被倒吊起來的黑山羊。這八只羊的前蹄下,踩著的是一口口倒扣的鐵鍋,羊掙扎了一夜,羊蹄也就敲響了一夜的鐵鍋。

  鬼子將氣都撒到了這八只羊的身上,可憐這些被倒吊了一夜的畜生,終了還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鬼子天亮后沖進村沒有用多少時間,但是他們撤走的時候,卻用了整整半天,還調用了許多卡車和大車,這才將滿地的尸體及傷兵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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