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機場位置和戰(zhàn)機油量的限制，第七中隊在對棗陽附近進行二十分鐘左右的攻擊任務(wù)后，開始返航，張孤帆中隊長在無線電里下達“收隊”的命令后，七架戰(zhàn)機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空盤旋了幾圈，似乎對沒有吞完這些已經(jīng)到手的獵物感到有點遺憾，然后才掉頭往會澤機場飛去。
在收到返航的命令后，方嘯云仍然斜飛著以近乎失速的姿態(tài)俯沖下去，穿過地面的防空火網(wǎng)對這些狼狽不堪的日軍進行了最后一輪掃射，這種攻擊雖然不會對日本人造成什么傷亡，但卻是一種挑釁意義的示威——或者說是心理威懾，事實上，日本人的航空隊一直也是這么干的。望著已經(jīng)血流成河的地面，方嘯云嘴角露出一絲近乎殘忍的笑容，他猛地踏下方向舵，這架I－15“嘯”地一個急轉(zhuǎn)彎，追上了已經(jīng)開始返航的其他飛行員們。
方嘯云他們返航時，西下的落日已經(jīng)漸漸黯淡下去，而會澤機場并沒有配備合適的引導(dǎo)夜間降落的設(shè)施——甚至連探照燈都沒法供應(yīng)，而跑道的修整也沒有真正完成，在這種情況下進行夜間降落的風險實在太大，無論如何，第七中隊必須在天黑之前返回駐地。
但就在這時，一片龐大的雨云已經(jīng)從西邊鋪天蓋地般地涌來，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掩蓋到棗陽附近，方嘯云嘴里狠狠地咒罵了一句，這真是連老天都和自己做對！雖然他們可以往南方飛，經(jīng)由禹下、章邱一帶返回會澤，就可以避過云陣，但這樣一來，至少要增加二十分鐘的航程——這可是第七中隊很難接受的。
這時方嘯云的無線電耳機里傳出中隊長的聲音：“1組，3組為一隊，4組為一隊，以疏散隊形爬高往西穿云，注意保持空域，穿云后完成集合！”
第七中隊的戰(zhàn)機立刻從編隊飛行狀態(tài)散成了兩個分隊，張孤帆、方嘯云、陸長楓、林漠為一隊，而楊賜、華嘯宇和趙鷹則為另一隊（當時的飛機在穿云過程中，以疏散隊形飛行比較容易保證安全），當張孤帆下令穿云的時候，外圍林漠的戰(zhàn)機已經(jīng)進入云雨交加的密云里。剛一進入云層，林漠便已經(jīng)看不見自己的長機，開放式的座艙讓密云中的雨水狂暴地砸在黨風板、機身和座艙里，不一會兒，林漠的飛行帽和皮質(zhì)棉衣都已經(jīng)濕透，而四千尺高度上的低溫也讓林漠忍不住有點顫抖。
林漠把脖子上妹妹送給他的飛行圍巾拉下來，勉強擋住云層中討厭的雨水，然后往周圍看去，只覺得到處都是朦朧，這一瞬間，他仿佛身處幻境，甚至覺得到處都可能會有一架日本人的飛機沖出來對自己開火，一種無助的感覺莫名其妙的涌上來（事實上，這就是空軍所謂的飛行恐懼癥，落單的飛行員往往會產(chǎn)生這種感覺），這時耳機里面?zhèn)鱽砹酥嘘犻L的聲音：“各機以三十度仰角，二百四十里速度爬高穿云！”
林漠知道這命令是為了避免出云后分散的空域不會太大，他低頭看了看方向儀、水平儀和速度表，控制這自己的這架戰(zhàn)機以中隊長的要求飛行前進。望著戰(zhàn)機周圍灰蒙蒙的云層，他忽然想起以前在筧橋航校聽教官們說起的一些倒霉事情——有些飛行員在云層中飛行的時候，被產(chǎn)生的靜電給擊落，不由得嘆了口氣，想到自己一向運氣都不太好，可千萬別遇到這種事情。幸好，這片云陣并沒有看起來那么龐大，在云層中飛行了不到五分鐘后，林漠忽然眼前一亮——他看見了天光，雖然這只是西下的夕陽，但現(xiàn)在卻顯得是那么的輝煌和燦爛。
第七中隊的戰(zhàn)機們紛紛從云層中穿了出來，立刻重新集結(jié)飛行編隊，這陣折騰雖然比繞開云陣要省事得多，但卻依然耽誤不少時間——這對這些飛行員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方嘯云望著自己的油表，“還行，還沒有亮紅燈，油量應(yīng)該能趕回去！”看到這里，他終于松了口氣。
方嘯云忽然發(fā)現(xiàn)在自己左前方飛行的林漠急速地晃動著機翼，似乎有什么情況發(fā)生（i－15戰(zhàn)機只有部分配備了無線電設(shè)施，一般都配給長機和指揮官），難道有敵情？方嘯云急忙往后面看去，但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林漠到底想干什么？難道他的飛機又出了什么故障嗎？方嘯云不由得擔心起來——林漠不會這么倒霉吧？
這時耳機里面?zhèn)鱽碇嘘犻L的怒吼聲：“林漠，混蛋！保持編隊！”但林漠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只見他的那架I－15又晃動兩次機翼，方嘯云甚至能看見他從座艙中探出頭來，似乎對自己打手勢想說什么，方嘯云正要回答，只見林漠忽然斜飛著直插下去——這種俯沖的飛行動作甚至讓方嘯云都暗暗擔心，他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方嘯云就明白了林漠的目標是什么——他正在試圖攻擊一支地面上的日軍小股部隊，在方嘯云看來，日本人都該死，但這種小股部隊還不值得浪費空軍寶貴的飛機去進行攻擊，尤其是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林漠的這種行為說不定會把自己送在這里的！方嘯云狠狠地罵道：“白癡！你想死嗎？”
而中隊長在無線電里面也急促地怒喝道：“快歸隊！歸隊！服從命令！”但林漠卻聽若罔聞，依然俯沖著對那支日軍小股部隊進行攻擊，這時地面上到處都是一股股升起的濃煙，方嘯云他們知道，這說明現(xiàn)在自己的飛行高度已經(jīng)降到日軍的地面防空火力可以威脅到的地步。
不過他們立刻發(fā)現(xiàn)了林漠為什么要這么做——在這支日軍部隊的前面，是一大群正在逃難的難民，當中國飛行員的戰(zhàn)機超低空掠過他們頭頂?shù)臅r候，甚至能看到難民驚駭無助的眼神，連母親懷里抱著的小孩都大哭起來，有些老頭婦女甚至疲累而絕望地坐在地上，他們已經(jīng)放棄求生的yu望，還能逃到哪里去呢，身后是日本人，天上也是日本人的飛機——他們并不知道這些戰(zhàn)機是中國的空軍。
田野間到處都是火炮轟擊產(chǎn)生的濃煙，公路周圍的民舍有些已經(jīng)被炸倒，有些卻正燃燒著沖天的大火，林漠拼命降低著飛行高度，I－15的海鷗式機翼甚至只是掠過燃燒的屋頂，他扣緊機槍的發(fā)射按鈕，四挺pv－1型機槍拼命地吐著火舌，掃射在地面和村莊的池塘里，揚起一陣陣的水柱和塵土，這支日軍部隊根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空襲——他們只是負責從附近的村落中收集軍糧，在林漠忽如其來的打擊下，沖在最前面的一隊士兵立刻像被收割的稻草一般被掃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