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試過幾年沒見過一位老友,乍然重逢,沒有小心翼翼的生疏感,而是瞬間就沖破了幾年時光帶來的鴻溝,熟捻如同往日。
我和學(xué)長就是這樣,我也很驚訝,但是我們居然做到了。
說著笑著,從二十幾層樓梯向下走,學(xué)長偶爾還要五級連跳。仿佛我們沒有工作多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還如同校園里穿T恤、牛仔褲時的年輕單純。
樓梯間里灑滿了我們的笑聲,如果可以,真想這幢樓再高些,有個八九十層,也不會讓快樂的時光如此短暫,可惜二十多層,真是不禁走,十幾分鐘就走到了。
我和靜野學(xué)長站在大廈下面,我摸摸手機,這么快就要分別了嗎,心里很舍不得,怎么我也要留下學(xué)長的電話號碼。
學(xué)長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我的心緊張起來,他一定還有事,學(xué)長大學(xué)時期就是一票女生的最愛。
幾年過去了,他不可能沒有女朋友,下班時間當(dāng)然要著急去約會了。
我緊張地看著他,突然看見他抬頭向著我一笑,說道:“笑眉,你表情怎么怪怪的,一會兒有事嗎?!?p> 沒有,我沒有,我趕快搖頭,這時,手機卻不識相地響了起來。
我看見來電的是花千樹,趕快摁下接聽鍵,還沒有來得及張嘴說話。
就聽見電話里面嘰哩哇啦一頓亂叫,好像花千樹從電話里跳出來,正站在我面前跳著腳指著我的鼻子亂罵:“幾點了,你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告訴你今天再敢放我鴿子,我就不管你了。錢也不退,你就當(dāng)個要錢沒有,肥肉一身的老肥婆吧你?!?p> 好毒的嘴啊,我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抬頭看見學(xué)長正好笑地望著我,我比了個稍等的手勢,走遠(yuǎn)些才對著花千樹說:“今天情況實在特殊……?!?p> 話沒說完,花千樹就在那邊打斷我的話,叫道:“少給我找借口,你這種沒毅力、半途而廢的胖子我見多了,趕快過來?!?p> 我捂住話筒說:“等等給你電話,我遇見了靜野學(xué)長,正在和他說話?!?p> 我沒說完,花千樹激動地叫道:“原靜野,在哪里,我馬上趕過去,天哪,我心儀他好多年了?!?p> 開玩笑,華翔知道我?guī)е磶浉?,還不把我吃了。
何況,靜野學(xué)長是我的,誰也別想在他面前嘰哩哇啦的分散他對我的注意力。
我已經(jīng)摁了結(jié)束鍵,卻還是假裝說道:“好了,你很忙,那回頭聯(lián)絡(luò),再見?!?p> 靜野學(xué)長含笑看著我,光被他這樣看著,也像在花園里曬太陽,暖暖的,舒舒服服的。
他問我:“你一會兒有事嗎?”
我搖搖頭說:“沒事?!?p> 學(xué)長當(dāng)前,學(xué)姐邊閃,花千樹啊花千樹,就別怪我對不起你了。
靜野學(xué)長看著我,笑著說:“我請你吃飯吧,好久沒見,只呆這么一會兒還真不過癮呢,我們邊吃邊好好聊?!?p> 我心頭雀躍,試探著說道:“這不太好吧,會不會影響你陪女朋友?”
他大笑起來,說道:“女朋友,還不知道姓甚名誰呢?!?p> 我心頭狂喜,學(xué)長啊,我的學(xué)長,原來還是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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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長體貼地請我吃日式料理,說是覺得我瘦了好看,要吃得清淡些,有利保持身材。
這家日式料理店離公司很近,環(huán)境很整潔幽雅,客人不是很多,坐在大堂里也能安靜地談話。
我們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邊吃邊聊些陳年往事,然后他偏著頭問我:“想不到你和花千樹還有聯(lián)絡(luò),你們不太像一票人啊?!?p> 我頑皮地撇撇嘴說:“你以為她愿意理我嗎,她是欠我的,沒辦法啊?!?p> 然后我就繪形繪色地講起,我剛進漫畫社時。怎樣一個人守在社團,花千樹如何一去就扯掉了團委老師的手寫海報,還冤枉是我畫的,不給我機會解釋,就一直批評技術(shù)差,水平糟,丟了她漫畫社的臉面。然后,團委老師進來,一看海報被扯掉,直覺就認(rèn)為是我干的,開始不停地批評我,而花千樹幾次想插話說自己干的,也插話不成。團委老師批評完了,我扯住要主動承認(rèn)的花千樹,反正都批評完了,沒必要再搭進去一個人。
因為花千樹,我一下午被冤枉了兩次。
從那以后,花千樹就一直對我特別好,她說:“一輩子最怕的事是欠人的,偏偏欠了你這胖丫頭兩次?!?p> 學(xué)長略帶寵溺地看著我:“你就是太老實,才會被人欺負(fù)?!?p>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說我老實,但是學(xué)長并不是今天說我老實,大學(xué)的時候,他也曾經(jīng)說過我老實。
大概人和人相處就像照鏡子,學(xué)長自己是個溫柔善良的人,所以他看誰都老實善良。
而我這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到御天涯那樣狡猾奸詐的惡人,不自覺就開始全身備戰(zhàn),機變自如。
而每次遇到學(xué)長,不知怎么,每次都像反應(yīng)慢半拍,問什么答什么,說什么是什么,聽話誠實得要命,也果然是老實。
所以,老實這個詞在御天涯那廝是永遠(yuǎn)都不會給我的評價。
我略帶甜密地享受著學(xué)長略帶寵溺的說我,點點頭笑著說:“我也不想這么老實,學(xué)長以后要多提點我?!?p> 這時,手機又響了,我看也不看,不耐煩地接起電話,說道:“學(xué)姐,都說了我現(xiàn)在有事?!?p> “是嗎?忙著約會,我還以為你忙著節(jié)食減肥呢。”電話里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不過我好像聽到了惡魔之聲,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又是御天涯,每次都是御天涯,當(dāng)我沉浸在寧靜幸福的時光里,總是要跳出來一個御天涯搗亂。
學(xué)長看著我的臉色突變,關(guān)心地看著我。
我擺擺手,向?qū)W長示意沒事,同時盡量把聲音放平說:“抱歉,Boss,我剛才沒看來電提示?!?p> 真后悔沒看提示,要是看了,我就不接手機,裝沒聽見。
御天涯說:“沒關(guān)系,你到228包間來一下?!?p> 我遲疑著,看看學(xué)長坐在那里,微笑地看我,突然覺得安心不少,我比了個去去就回的手勢,請他先等我。
然后,我跑到了228包間,可能只是個惡作劇,我和御天涯不可能這么有惡緣,走到哪里都碰上。
我推開228包間的房門,御天涯居然真的坐在里面。
一個人坐這么大一個包間,包間費不是錢,錢多拿去蓋希望小學(xué)不好,你這敗家子。我不斷腹誹,面上則緊張地看著御天涯。
他招招手,示意我先坐下,我只能說:“Boss,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他還在外面等我?!?p> 御天涯漂亮的眼睛看著我,不滿地說:“知道了,笑得跟朵狗尾巴花似的,我付你那么高的薪水,也不見你笑得那么開心?!?p> 裝笑和發(fā)自真心的喜悅笑容能一樣嗎?
我懶得理他,只想知道他到底叫我進來要干什么?
御天涯懶洋洋地說道:“我約了余小姐過來,你現(xiàn)在去買一份禮物。”
他除了干這事,就不能忙乎點別的。
此時此刻,我只想沖回學(xué)長身邊,和他共度甜密時光,著實不想去買什么勞什子禮物。
于是,我建議道:“你親自帶著余小姐去選,她會更感覺你的誠意。”
御天涯諷刺地笑了一下,帥氣的眼睛充滿調(diào)侃,不知道調(diào)侃他自己,還是調(diào)侃余小姐,說道:“她不需要誠意,只需要珠寶?!?p> 話到這里,我只能速戰(zhàn)速決,趕快問他有什么要求沒有。
他給我規(guī)定了個數(shù)字范圍,讓我心頭一陣狂跳。
我****,真是敗家子。
我恨得咬牙切齒,說道:“好的,我馬上去辦。我先告訴朋友,讓他等我一下。”
他抬起眼睛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一秒鐘都多等不了?!?p> 然后盯著我問道:“你男友?”
關(guān)你P事。
我還是得回答他:“大學(xué)學(xué)長?!?p> 他得意地笑著,讓人想狂扁的自作聰明道:“奧,你的暗戀對象?!?p> 我臉上一紅,但我不做回應(yīng),說道:“我先去和他打聲招呼?!?p> 御天涯還是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我一秒鐘都多等不了。”
看著我微變的臉色,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裝滿了冷酷,直接說道:“其實,我就是現(xiàn)在很無聊,想看看你對我的服從,能不能抵過你的愛情?!?p> 我握緊了拳,憑什么,你憑什么,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
你可以折磨我考驗我,我想到兩天來的遭遇。你也可以不尊重別人,我想到Maggie的傷心失落。
這些我都能忍,但是我也有底線,學(xué)長是我的底線,你不能耽誤我和學(xué)長見面。
那是多年不見,一見面就能微笑著叫出我名字的學(xué)長。他是萬人迷,而我是丑小鴨,他能叫出我的名字,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他真的把我當(dāng)成學(xué)妹,當(dāng)成朋友。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那是在別人都歧視我的時候,始終溫柔待我的學(xué)長。那是我連美食、小說、上課、睡眠都可以隨時拋下,只為了和他一起下一段樓梯的學(xué)長。那是這么多年沒見,卻依然親切溫柔的學(xué)長。那是我連電話還沒問,名片還沒拿的學(xué)長,一旦走失,就消失在茫茫人海,而我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真以為,你那點臭錢,就能讓我放學(xué)長的鴿子嗎。
我理也不理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我要去和學(xué)長好好吃一頓飯,你愿意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GNN不奉陪了。金錢誠可貴,感情價更高,我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我堅定地向外面走去,都懶得回頭再看他一眼。
御天涯好像自言自語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那男的西裝上還帶著企業(yè)徽章呢,蠻忠心的,他的老板還和御氏有點關(guān)系……?!?p> 西裝上有企業(yè)徽章,我怎么沒注意到,整個晚上我全副精神都放在學(xué)長那溫柔含笑的臉上了。
御天涯說這話,絕不是自言自語,他的意思是……威脅。
我倏地站住了,突然想起流星花園里,道媽把杉菜爸爸逼失業(yè)的事情,多么惡俗的情節(jié),原來現(xiàn)實生活中隨時能夠發(fā)生。
御天涯他真的會那么做嗎,也許他只是嚇唬我,可如果他那么做了呢。
靜野學(xué)長,會不會就此被我連累。
御天涯的手段勢力,要毀學(xué)長的事業(yè),也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我可以承受打擊報復(fù),但我決不能連累學(xué)長,哪怕再也見不到他,也不能讓我的任性連累了他。
想到這里,我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去。
我向著御天涯笑著,說得跟真的一樣:“Boss,我走得太急了,居然沒給你打聲招呼。你等著,我馬上就買回來?!?p> 狂奔,遇上御天涯我總是在狂奔,用一百只警犬都攆不上的速度。
高檔珠寶店樓下就有幾家,那是以前我很渴望卻從來不敢進去逛的地方,今天,我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去過癮了,我卻沒有那個心思。
二十五分鐘后,我站在御天涯面前,氣喘吁吁把一個精致的紅色珠寶盒獻(xiàn)給他,他打開看看,說道:“不好看?!?p> 然后他挑釁地看著我,一副你說怎么辦的表情。
我氣喘吁吁地說:“Boss,你等等。”
我變魔術(shù)一般從身后拿出一本畫冊,恭敬地放到他手上,說道:“所有新品都在畫冊里面。我用您的名片辦了會員卡,只要您一個電話,說明產(chǎn)品編號,二十分鐘之內(nèi)他們就會給您送到,帶著POS機來,您可以刷卡付款?!?p> 他靜靜地看著我,好像沒料到我有這么一手,又好像很驚訝看到我居然聰明地防著他故意折騰我。
他終于贊許地笑了笑,向我揮揮手,像攆走一只小狗。
我如逢大赦,向著和學(xué)長吃飯的那張桌子狂奔去。
學(xué)長,你還在嗎,學(xué)長,我來了,學(xué)長,你一定要等著我。
可是,沒……沒人了,我上氣不接下氣得失落地站在餐桌前,學(xué)長已經(jīng)走了嗎。
我不怪他,不管是誰,連聲招呼沒打被拋在那里半個多小時,也會生氣地走掉了。
可是,我要去哪里把他找回來呢。
可是,可是我的心為什么會這么難受。
眼睛好像濕了,我呆呆地坐回座位,終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無聲地哽咽。
學(xué)長,我還是來晚了嗎?
“笑眉,你怎么了?”有人輕拍我的肩膀,聲音很溫柔。
我猛地轉(zhuǎn)回頭,潸然淚下,卻破涕而笑地驚喜叫道:“學(xué)長!原來你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