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消息
我那一聲“姐”就像是一個餓了三天的人喊出來的,又低又啞,可是蘇菲姐還是聽到了。她緩緩停下腳步,頭也慢慢扭過來,在視線觸及我的時候畫面定格。
“啪”地一聲,那本厚厚的魔法書摔在地下,蘇菲姐恍若不覺,然后就開始苦笑。那令人倍感凄苦的笑容持續(xù)了兩秒鐘才消散,接著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是覺得自己失態(tài)了,然后搖了搖了頭走了過來。在我身前停住,她伸出右手來撫向我的臉。唔,那暖暖的柔滑的感覺讓人陶醉,又如此熟悉,可是我又明明記得以前她沒有這樣摸過我。呃,想起來了,是莉娜。兩人的手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放在我臉上的時候會微微發(fā)抖,她們的心情都不平靜。蘇菲姐猛吸了一口氣,在這次長長的吸氣中她的身體也因為不平靜的心情而微微顫抖,然后終于笑著開了口:“一直都想著等你回來后要好好懲罰你,可是直到辦法已經想盡的時候你還沒回來,然后就只剩下猜測和等待了,呵呵,你送給了姐這輩子最長的一次等待啊。幸好現在終于回來了?!痹捨凑f完,蘇菲姐眼中已經浮起淚光。
我沒說話,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這大概是我有史以來為數不多的一次擁抱大美女而不起邪念的經歷了。這個擁抱持續(xù)了很長時間,直到兩人心情都平靜下來才同時分開,蘇菲姐摘下了眼鏡,笑著抹了兩下淚水,從露茜懷中接過小希勒,用力親了一下,然后讓小希勒面向我,問他:“寶貝,知道他是誰嗎?”
小希勒可能是看到蘇菲姐流了淚,竟沒有回答她,而是伸出小手幫她擦淚,同時道:“媽媽不哭。”
我笑道:“姐,我們已經打過招呼了。我這好外甥可聰明得很?!?p> “又多了一個寵他的,唉,就怕被你們慣壞了?!碧K菲姐笑著捏了捏小希勒的鼻子,接著道:“媽媽是高興,寶貝?!?p> 小希勒似懂非懂地“噢”了一聲。這時露茜也終于能插上話,委屈地道:“姐,我又不會隱形,你就不知道跟我打聲招呼?。俊?p> 蘇菲姐白了她一眼,道:“三天兩頭往這跑,也就你自己把自己當客人。”
露茜一時無語。
我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蘇菲姐,她如今已是三十出頭的人,可不論身材還是相貌都和臨走時沒什么變化,反而女人味更重了些,我笑道:“姐,不是說看孩子最磨人嗎?你的樣子可是一點都沒變啊,反而更有魅力了。”
蘇菲姐還沒說話,露茜已經陰陽怪氣地接了口:“團長待遇就是不一樣,一起趕路半個月了,也沒見某傭兵夸我一句。”說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晚上哄睡了小希勒,我們三個到我屋里說話,我最想知道的莫過于兩件事,一是蘇菲姐和達魯怎么了,二是瑞蘭德的去向。
第一個問題是以蘇菲姐的問話開始的,露茜顯然是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思考得也就特別認真。蘇菲問的是:如果隆奇帝國沒有那場政變,達魯姐夫能否得到現在的地位。
這本就不是太難的問題,雖然已經加了不少意外因素進去,我和露茜還是很快判斷出答案:不能。我們兩人又不是傻子,蘇菲姐這樣一問,再經過我們的判斷,馬上就得出另一結論,于是我略顯遲疑地問出來:“隆奇帝國的政變是達魯姐……呃,那個親王一手操辦的?”
“可是他已經是一位親王了,手中的軍政大權還不能讓他滿足嗎?”露茜問道。
蘇菲笑了笑,淡淡看了露茜一眼,又垂下了眼簾,低聲道:“沒有坐在那個位置,又怎能了解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心情,這是他親口說的?!?p> “我有點明白了。怪不得事情這么巧,事后的發(fā)展又如此順利?!蔽亦?。
“有宰相和教皇合謀,本來就不是什么難事?!碧K菲姐道。
露茜客觀上已經接受了這事實,可感情上還有點不過來彎:“老皇帝是他的親哥哥啊,還有他的侄子也……”
“怎么能讓希勒跟著這樣一個人,所以我才和他分手。為了他的聲譽著想,我沒打算公開這件事,現在整個龍回之怒知道的只有咱們三個,你們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吧?!?p> “既然咱們能猜到,別人自然也能猜到,他就不怕……”話說了一半我就接不下去,呃,他有什么好怕的呢,又沒有真憑實據,更何況政治上向來是勝者為王沒有對錯。
蘇菲姐嘆了口氣,道:“沒必要恨他,畢竟他坦誠地告訴了我真相,并讓我自己選擇,雖然結果讓他難以接受。這事件就到此為止吧?!?p> 又閑扯了一會別的,心情剛剛平靜,打聽瑞蘭德的yu望又拱得我坐不住。看我坐立不安,露茜瞪了我一眼,道:“又沒外人,想去廁所就去吧,呀,不會是忘了在哪了吧?”
我……
回瞪了露茜一眼,我努力平復情緒,又穩(wěn)穩(wěn)坐了下去。
蘇菲姐像是突然想起一樣問了句:“黃超,有沒有聽說沙漠四國已經統(tǒng)一并且宣布分裂出墜落之地?”
“呃,有這種事?那可是四個殺人不眨眼的剽悍民族啊?!?p> 蘇菲姐露出很神往的樣子,以一種回憶的語氣道:“再剽悍的民族終究是人,抵擋不住神跡的威壓。四年前牧師教的一位牧師孤身進入沙漠,僅憑一人之力為沙漠各大城鎮(zhèn)、綠洲開出上百條直線道路。要知道,沙漠環(huán)境惡劣,風暴區(qū)、流沙群、食人蚊穴遍布,以前連接各城和綠洲的所有道路無不是彎彎繞繞避過這些危險地帶,雖然路程延長了數倍,可是卻安全很多。而這位牧師根本不避危險,認準方向即直線前進,所過之處自成道路,風沙不侵,蟲蟻避讓,經久不變。至少四年來還沒有哪條道路蛻化的消息傳來。四年間這位牧師在沙漠中徒步走了上萬里,也為沙漠民族修了上萬里的路。這位牧師還精通治療術、驅毒術,每經過一個人類聚集之地必然以大范圍的法術救治傷病,然后布道。第二年的時候就有人放下一切跟隨這位牧師修行,追隨者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沙漠四國并未因此損失任何子民,反而多了成百上千的醫(yī)生,所以也沒有政府干涉牧師的行為。不與任何法律抵觸,不損害任何人的利益,喚醒人心底最深處的情感,重溫未經世事時的純真時光,只有兩個字,善良,誰能拒絕這種道呢?當這位牧師走到克瑞夏勒斯的時候,馬上被該國國王尊為‘圣者’,傾全國之力幫助牧師布道,最后幾乎連自己的信仰都在不知不覺中放棄。在克瑞夏勒斯國王的引薦下,這位牧師見到了其余三國的國王,并說服他們脫離出戰(zhàn)圈。不論將來人類聯(lián)盟是否會再拿沙漠四國開刀,至少最近的十幾年會保持和平狀態(tài),十幾年,已經足夠那位牧師把整個沙漠民族感化了。”
我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思想準備,在蘇菲姐停頓的功夫,我輕聲問:“這個牧師是瑞蘭德?”
“嗯。”蘇菲姐和露茜同時答道。
“呃……”得到肯定答復,我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應該是為了安慰我,蘇菲姐道:“你走后不久瑞蘭德就獨自回了魔泉,哭了幾場后接走了她的父母,三個人回了沃斯坦。這些年我經常派人去看望兩位老人家,我也去過一次,可是說什么他們都不肯回來。這些年瑞蘭德名聲大噪,傳聞中她都是孤身一人,所以她應該沒和諾特在一起?!?p> 我猛地把雙手蓋在臉上,可不管怎么搓,我都沒能整理出一個頭緒,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下面的話說出口的:“我已經和莉娜在一起了?!?p> 蘇菲姐還是剛剛知道這個消息,聞言呆了一呆,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道:“明天我陪你去沃斯坦一趟吧,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p> 我木然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