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過被一群陌生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經(jīng)歷嗎？
你能體會要想擺脫他們的噓寒問曖有多困難嗎？
還有，你知道埋首在一大堆雞鴨魚蛋中是什么感覺嗎？
當(dāng)然，如果你不曾有過，不曾體會，不曾知道，那你就永遠(yuǎn)也無法明白趙曉凡此時此刻的心情有多郁悶，多不爽。
餐桌上，錢家人一直都表現(xiàn)得頗為含蓄，太熱情了吧！怕女方會感到緊張和不自在，太隨意了，又怕冷落慢怠了人家，不過單從座位的安排來看，還是很能說明問題的，長方形的飯桌，錢父、錢母各坐一方對面，左方是錢偉麗夫妻，中間是他們的寶貝女兒周樂樂，至于右側(cè)嘛！當(dāng)然是錢偉康和趙曉凡了，再加上錢家老二偉安，因此一頓飯雖然吃得有些拘謹(jǐn)，可是除了趙曉凡之外，大家還是非常盡興和默契的。
“曉凡，多吃點……”這是錢母今天說得最多的話。
“是呀！千萬不要客氣！”錢父也第N次地重復(fù)著。
“來！嘗嘗我燒的糖醋排骨……”錢偉麗再次為她添菜。
“……還有酸菜魚……”小樂樂也學(xué)著媽媽的樣子。
“……”錢偉安則低頭咬著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趙曉凡勉強笑了下，對著碗中小山一般高的食物自是苦不堪言，雖然她的食量不算小，可是也終難抵擋對方輪番上陣的殷勤，如果照單全收的話，她只有撐死算了。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在強迫自己忍受煎熬，趙曉凡默默地數(shù)著飯粒，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
“曉凡姐姐，我能去你們那兒上學(xué)嗎？”樂樂突然開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閃著讓人不忍心拒絕的光芒。
“樂樂，別亂說話！”錢偉麗抬頭看向女兒，在她嚴(yán)厲目光的注視下，樂樂極不情愿地閉上嘴，垂下了濃密的眼睫。
“……當(dāng)然可以了……”雖說是帶著破壞的心情而來，可是面對眼前如此可愛的小女孩，趙曉凡還是軟了下來。
“真的嗎？曉凡姐姐……”樂樂高興地叫了起來。
一口一個曉凡姐姐，瞧這孩子嘴多甜呀！還挺懂禮貌，對比上次在動物園被一個十幾歲的男生當(dāng)眾叫作阿姨時心中的那股郁悶，趙曉凡只覺得美滋滋的，心情也驀然大好。
“不過樂樂……”看見大家的眼光都看向了她，其中的含義各異，趙曉凡又有些猶豫起來，“阿姨雖然在私立學(xué)校教書，可是一直以來都是很反對讓小孩子上這樣的學(xué)校的?！?p> “為什么呀？”樂樂瞪大眼，顯然是不大明白。
“是呀！為什么？”錢偉麗也提起了興趣。
“因為孩子一旦到了我們私立學(xué)校，所擁有的活動空間會變得越發(fā)狹小，”趙曉凡只得解釋道，不過好在這也是她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早晚自習(xí)且不說，再加上周考、月考，考得差了還要老師們另外找時間補課，雖然課程表上明明白白寫著有音體美，可是誰都知道那只是擺設(shè)，學(xué)生們只能學(xué)主科，這樣長時間下來，對他們的智力開發(fā)沒有一點好處。”
“原來是這樣……”錢偉麗恍然大悟地。
“虧得曉凡提醒，要不我還真想送……”周志斌也道。
“看來當(dāng)個老師也不容易呀！”錢父感嘆著。
“曉凡可真是個實在孩子……”錢母跟著夸贊。
“好險呀！幸虧父母大人英明，沒讓我去那種地方讀書，要不然，你們今天可就見不到兒子我了……”錢偉安吐吐舌頭，然后半是玩笑半是認(rèn)真地強調(diào)道，“我是絕對會累死的！”
“你這個孩子……”錢母有點哭笑不得地瞪著兒子。
“是真的，”看到大家都這么相信她，趙曉凡不覺忘記了此行的目的，還講起了笑話，“曾經(jīng)有一個我們班上的學(xué)生過大禮拜回家，他媽媽就問他在學(xué)校有沒有想過家，想過父母，可是那個孩子卻說整天忙得要死，沒有時間想他們?！?p> “哈哈哈……”這下子，滿桌人都集體大笑起來。
空調(diào)的風(fēng)吹得呼呼的，可房間里的熱度卻總不見降，太陽穿過窗簾慢慢地透進(jìn)來，在地上打出了一小片一小片模糊的光影，用眼角的余光看過去，滿滿的，全是溫馨和寧靜。
只有錢偉康一人，自始至終地沒發(fā)一言，若有所思的眼睛里悄然閃過別樣的光芒，帶著些許溫柔和欣賞，是對她的。
她有點天真，不過夠坦白，而這也正是他所喜歡的。
“曉凡，這就是你們的新房，”吃完飯后，錢母把廚房的事都交給女兒收拾，自己卻迫不及待地帶著準(zhǔn)兒媳婦來到對門參觀，“已經(jīng)都裝修好了，就是不知道你滿意不滿意？”
“新房？”趙曉凡疑惑的目光不由瞄向了錢偉康，但是對方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這時錢父走進(jìn)來接過了話茬。
“是呀！該準(zhǔn)備得我們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前幾天我們還特意邀請你爸媽來指導(dǎo)，他們看過后也是非常滿意……”
“他們非常滿意，那我呢……”趙曉凡喃喃自語著，不過這句話也只能放在心里說，誰讓她有那樣的一對父母呢！
“……當(dāng)初裝修的時候就考慮到這是婚房，所以在用料和做工上要比我們住的那套講究得多……”錢母別了一眼老伴，似乎有點不滿意他的插嘴，“你看看這窗簾，這家俱，雖說和我們屋里都是在同一個地方訂做的，可是這顏色這樣式完全是照著年輕人的想法來的，當(dāng)然，這價錢也不是一個檔次，曉凡，你要是覺得還應(yīng)該再添置點什么，盡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這房子嘛！本來就是為了住得舒服方便……”
哼！說什么呀！反正我又不住，趙曉凡輕抿了下唇角，心中暗道，可對方如此熱情，又如此興致勃勃，既使看在人家是長輩的份兒，也不該掃這份興，唉！還真是有點難辦。
“曉凡姐姐，吃冰棍！”正在此時，樂樂兩手高舉冰棍，開心地蹦跳著進(jìn)來，這小姑娘還真有意思，哪里都少不了她。
“……??！”趙曉凡來不及反應(yīng)間，手里已被塞了一根。
“……偉康的姐姐就住在五樓，他們那套相對要大點，不過也沒多少……”錢母笑容滿面地把外孫女拉到身側(cè)，口里仍然忙不迭地說個不停，“我和他爸都想好了，將來偉安結(jié)婚的時候不另外找房子，就住我們那兒，這樣一家人就可以都在一起了，你說該有多熱鬧，這人老了老了，不就是圖個兒女孝順子孫滿堂嘛，光看著你們好好過日子，我們這做老人的心里就知足了，再說，我和偉康他爸的年紀(jì)也不算太大，身體也一直還硬朗，幫著帶帶孩子做做飯不成問題……”
“全家人都擠在一塊，孩子……”聽著這些話，不由得讓趙曉凡想起了媽媽閑極無聊時最愛看的一部韓劇，叫什么澡堂老板家的男人們，好象說的就是讓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都住在一起的事，雖說演員選得不錯，拍得也相當(dāng)喜感，挺生活化的，可每天要照應(yīng)那么多人，想不煩也不能，更何況像她這種把擁有絕對獨立的個人空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這計劃得還真夠遠(yuǎn)的，當(dāng)然，也不能說有什么錯，只不過對象錯了罷了，如果將來她要真是這樣，那她肯定是瘋了。
“快吃呀！曉凡姐姐！”樂樂眨巴著眼睛在一旁催促道。
“啊！好……”趙曉凡從游思冥想中回過神來，迷迷糊糊地道，怎么回事？房子？孩子？還有澡堂老板家的男人們？這都哪兒跟哪兒呀？想起來這里的初衷，她對自己如此沒立場開始來氣了，正待要蓄勢待發(fā)火速出擊，卻怎料……
“……上次你爸媽來得時候，我們兩親家談得都特別高興，雙方脾氣也對路，想想也是，都是全心全意為兒女著想的人，要是說不到一塊那才真叫奇怪呢……尤其是你爸和我們家老頭子……”錢母自顧自地沉浸在興奮當(dāng)中，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空氣，“原來他們兩個人都曾經(jīng)當(dāng)過兵，而且對軍隊的感情也很深，都為了沒能繼續(xù)保家衛(wèi)國后悔了半輩子，為了彌補這個遺憾，他們那天經(jīng)過反復(fù)考慮，最后把日子訂在了八月一日，建軍節(jié)嘛！不過我和你媽的想法……”
“日子？建軍節(jié)？”趙曉凡聽得目瞪口呆，連停在嘴邊的冰棍化成了水都沒感覺，突然有一股很不好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一時也說不上來，“什么日子？”
“當(dāng)然是你們結(jié)婚的日子唄！”錢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xù)此熱烈話題的討論，“本來我和你媽還想著要請幾位老先生好好給算算的，可是實在是拗不過他們，不過想想，那天也不錯，正好在暑假，你們結(jié)完婚可以考慮去旅游……”
“結(jié)婚？”趙曉凡失聲道，手里的冰棍啪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