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為了尋找適合渡劫的地方閉關(guān),心結(jié)得解的朝何再次離開了遠安鎮(zhèn)。
對此,子琰表示十分不解:“堂堂通靈巫祝,卻要依靠魔族秘術(shù)立威立信,你不擔(dān)心她誤入歧途么?”
朝何搖搖頭:“她用魔門秘籍也是逼于無奈,況且我暗中觀察了她一個月,不管是剜心咒還是盜夢術(shù),她都拿捏地極有分寸,奪舍祭陣也只是作為最后威懾的王牌,其實根本沒有想過要用——不過是些瑣事積怨,哪里就嚴重到傷人性命,滅人魂魄的地步?”
白澤點頭表示贊同:“能堅守巫祝世代相傳的原則這么多年,說明她本身就是一個意志極為堅定的人。”
“是么,我沒看出來。”岱東月涼涼抬眸,好整以暇地撫了撫腰間的乾坤袋,一針見血道,“若她不曾出錯,你和她又怎會走到如今這般田地?”
朝何咬了咬唇:“其實我也知道,當(dāng)年是我自己太沖動莽撞了,所以聽到她說那些話之后,我就決定,待渡過天劫后,一定要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沒想到……還是晚了?!?p> 就像先前說過的那樣,今昔使用魔門秘術(shù),一開始僅僅只是為了反擊那些不服她的百姓,純粹被逼無奈。但到了后來,卻是由不得她自己了。
促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是一個自稱出身魔族名門,因家斗落敗,重傷逃至人間的俊美男子。
今昔還是在玉泉路上撿到他的。關(guān)于玉泉路,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這條路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要不然怎么每次都被自己撿到寶?算上朝何和魔門秘籍,這可是第三回了……
考慮到凡人對魔族人固有的恐懼心理,今昔將他藏到了附近的山洞中——沒錯,就是她殺人奪寶的那個山洞。那男子傷得很重,今昔足足照顧了他三個月,才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而她自己,也在一日日的朝夕相處中,愛上了那男子。
“在我的故事里,她是初戀,是我生命中永遠無法忘懷的女子??稍谒墓适吕铮莻€人才是她的真愛,而我只是一只區(qū)區(qū)的寵物,連當(dāng)男配的資格都沒有?!闭f完,朝何已是滿臉的苦澀和無奈。
岱東月揉了揉眉心,甚感惆悵:“我說,你繞得是不是有點遠?”
朝何瞬間無語:“你有沒有同情心啊。”
“你管我有沒有,說簡短點,我還等著哮天犬的消息呢?!?p> “…………”
好吧,總而言之,遠在千里之外深山老林里閉關(guān)的朝何,彼時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可憐地被炮灰了。萬幸的是,今昔愛上的這個男人,對她而言絕非良配,所以朝何多少還是有那么點希望的。
為什么這么說呢?
因為這個男人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踢出家族繼承人的行列,不甘心自己滿身修為就此喪失成為廢人,不甘心窩在這么個小地方碌碌無為一輩子。(最重要的是,作者連名字都沒給他取,可見這貨才是真正打醬油路過的炮灰……)
所以之后的事情大家也就可以想象得到了。無非就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今昔手上的魔門秘籍,甜言蜜語哄騙今昔為他布置奪舍祭陣,助他恢復(fù)修為,事成之后就帶今昔回魔界,娶她當(dāng)自己的正妻什么的。
今昔天真的相信了——雖然她的性格中有很多為人詬病的地方,但對那個男人,她是真真切切付出了一切。可那個男人對她,從頭到尾就只有利用,根本沒有半分憐愛。
奪舍祭陣需要九九八十一人同時獻祭,今昔四處奔波,在山匪、賊窩和死牢之間周旋數(shù)月,拼著錢財名聲盡喪的危險幫他籌到了八十人。
“還差一人,郎君,還差一人,我們就能成功了?!苯裎艨粗晃寤ù蠼壴诩狸囍醒氲陌耸?,言語間是滿滿的疲憊。
“怎么會,不是齊了嗎?”男人笑道,伸手萬分溫柔地幫她理了理鬢間散亂的發(fā)絲。
今昔一愣:“齊了?這不是才八十人嗎?難道郎君你自己也找到一個?”
男人點點頭:“的確是我自己找到的。所以你可以啟動祭陣了,我去把人帶過來。”
“好!”今昔燦爛一笑,歡天喜地地啟動祭陣去了,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的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鶩。
說到這里,朝何沉默了,岱東月幾人也沉默了。
半晌,音梧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發(fā)問道:“是不是……那個人把今昔當(dāng)作最后一個祭品了?”
朝何點點頭。
岱東月瞇了瞇眼:“可陳今昔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想來那人終是沒能得逞,對么?”
朝何又點點頭:“是,最后關(guān)頭,今昔將計就計,趁其不備對他下了剜心咒,反將那人逼入了陣眼,將他和其余八十人一起煉成了奪舍丹!”
眾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洺箏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枚奪舍丹她后來吃了嗎?”
妹紙這不是重點吧???眾人瀑布汗,朝何亦是狠狠地抽了抽嘴角:“那人雖然背叛她,但終究是她今生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其他八十人再怎么罪大惡極也終是人命一條,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吃下去?當(dāng)然是毀了?!?p> 丹是毀了,但心里的傷卻沒辦法痊愈。自那之后,今昔的性子變得越發(fā)陰沉難測,多疑狠毒。
“若那時候我在,決計不會讓她變成如今這般?!背慰嘈?,“可誰知不久之后,我信心滿滿迎來的天劫卻在半道上出了岔子,差點兒功虧一簣。更悲情的是,一條路過的化蛇發(fā)現(xiàn)了我,二話不說就張口將我吞了下去,害我不得不強撐著滿身雷傷與它纏斗……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恢復(fù)了修為,一爪子剖開它的肚子逃了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時間竟已過去了二十來年!”
二十多年,足夠今昔變成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了。
“天命如此,你與她終究是無緣又無份?!贬窎|月淡淡開口,也不知道安慰,還是純粹下結(jié)論。
“我知道,可我就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看她送命。”朝何抿了抿唇,固執(zhí)道。
岱東月蹙眉:“你若愿意,即日便可飛升天宮,再不理會這些凡塵俗世。何必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做這徒勞無功的傻事?”
“人生本來就有很多事情是徒勞無功的啊,單看你自己如何抉擇罷了?!背螠\淺一笑,語氣中卻猶帶了一分悵惘,“我欠她一命,終究是要還清了,才能無牽無掛地離開。”
“命?朝何,你早就不欠她了?!?p> “不,我還沒有還清?!?p> 岱東月微蹙的眉頭更緊了,但她終是沒有再開口。這世上,錢以外的東西,根本還不清。
其他人卻是聽得一片茫然:“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岱東月沉吟半晌,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陳今昔被趕出去的時候,你是不是廢了她的修為?”
朝何頓了頓,點頭承認道:“她身上的魔氣快壓不住了,我希望她以后,能重新來過?!?p> 以后?岱東月不置可否地瞇了瞇眼:“玉泉路如今變成了黃泉路,也是她干的嗎?”
朝何點頭。
“她濫用了魔門秘術(shù)?”
朝何繼續(xù)點頭。
岱東月了然:“難怪她一開始主動跟我們搭話……原來是想騙我們做她的祭陣祭品,竟已歹毒到了這等境界么?!?p> 朝何咬唇,慚愧地低下了頭。
“遠安鎮(zhèn)沒有受到影響,是你的原因?”
“是,”朝何深吸了一口氣,“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安排好的我也都安排好了,只要諸位答應(yīng)我,帶今昔離開這里,三日后再將她送回,我就把哮天犬的行蹤告訴你們?!?p> “好?!贬窎|月看著他,眼底不自覺閃過一絲憐憫和悲哀。
朝何見狀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么。
————————————————————
三日后,已然恢復(fù)少女模樣的陳今昔呆呆地站在遠安鎮(zhèn)老祠堂前,滿腦子回蕩著的,都是白澤剛剛跟她說的那番話。
“還記得你四十歲那年養(yǎng)過的那只白貓嗎?它其實是一只言靈貓,當(dāng)年剛渡過人形雷劫,奄奄一息之際被你所救,又隱藏身份在你身邊四年,故欠下你莫大的恩情。當(dāng)年你雖毀了奪舍丹,但終究是害了八十一條人命,之后這些年又做過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俗話說的好,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惡行即將引來天罰,那只白貓卜出此事后,決定放棄飛升成仙的機會,替你頂了這次天罰雷劫,也算報答了你當(dāng)年的恩情。所以它化身為人,設(shè)計將你逼離了遠安鎮(zhèn),廢掉了你的修為,將你的氣息壓到零點,然后代替你成為巫祝。三日前,他自損五成修為變成了你的樣子,成功瞞過天罰雷云,護著遠安鎮(zhèn)接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p> “他一早布好了陣,天罰一過,鎮(zhèn)上的人便會徹底忘記這期間發(fā)生過的事情,你依舊是他們尊敬崇拜的巫祝大人?!?p> “一只小灰鼠的供奉如何能維持你的生命這么久?是他一直偷偷為你上香祈禱?!?p> “陳今昔,朝何再不欠你什么了?!?p> 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將臉深深地埋進了雙膝之間。
“陳巫祝大人?您站在門口做什么?”身后傳來鎮(zhèn)上百姓疑惑的聲音?!皩α藢α耍臣蚁眿D兒剛給俺生了個娃,能不能請巫祝大人給他取個名字?”
他們果然什么都不記得了……
“吱吱——”
陳今昔抬頭,看著腳邊焦急地蹭著她的裙角的小灰鼠,兩滴晶瑩的淚珠毫無征兆地自她通紅的雙眼中落下:“小白……”
“吱吱——”
陳今昔勾了勾唇,指尖拈出一個藍幽幽的盜夢術(shù),輕輕摁進了自己的眉心。
遠安,遠安,從今以后,此心安處,便是吾鄉(xiāng)。
————————————————————————
PS:總覺得好像有什么沒交代清楚,親們要是看出來了記得留言告訴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