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前行了好一陣子,最前頭的人才傳來消息,說是找到出口了。那叫阿猛的先是鉆出了地道,看到四下里沒有人,才讓下邊的人跟著上來。
陳政鉆出地道的時候,突地覺得兩只眼睛被陽光此刺的有些睜不開,過了一陣子才適應過來。
“阿勇,這是哪里?”
“少爺,這是松江城的北邊,再往北走一陣子就到咱們家在城外的農(nóng)莊了。老爺說那里有些馬,是早就備好的。”
“爹,你要挺住啊,我們已經(jīng)從城里出來了。等找到郎中就好了。”陳政看了趴在阿勇背上的老陳一眼,焦急的說著。
“少爺,老爺怕是不行了,我覺得老爺這身子可是越來越沉了。”阿勇這樣說,是因為死了的人身子都發(fā)僵,比活人要不好背一些,他從下了那地道就背著老陳,這一路感覺是越來越明顯。
“把我爹放下,我看看?!标愓宦牭桨⒂逻@樣說,馬上焦急的說到。
那阿勇也轉(zhuǎn)身把背上的老陳放了下來,就這樣平放到了地上。陳政慌忙的跪在老陳眼前,看著老陳的面孔。
“爹,你醒一醒啊,我們已經(jīng)沖出來了,你醒一醒啊。”
仿佛受到陳政的呼喚,老陳已經(jīng)閉上的雙眼微微的動了一下,緊接著很吃力的睜了開來,他隱約的能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家的小子。
“報仇,阿政,報仇,報仇??!”仿佛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老陳的手緊緊的握著陳政的手,說道最后一句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很小了,到最后徹底的消散了,但手卻仍舊是緊緊的抓著陳政不放,那略微睜開的眼睛也是沒有閉上。
“爹!”陳政知道此時自己的老爹算是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了,帶著不甘和仇恨離開的。
“老爺!”旁邊的幾個家丁也都跪了下來,眼中已經(jīng)濕潤了起來。
一瞬間,陳政的腦海中回憶起了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和自己這老爹之間發(fā)生的事情。
他剛醒來時看到的那雙眼睛,那雙明顯老去的手拿著湯勺喂他米粥喝,那既嚴厲又和藹的面孔。那一場場,一幕幕,猶如剛剛發(fā)生。
陳政前世的時候,并沒有時間體會這種父子之情,也就是那年他那忙于生計的爸爸到了美國談生意時順便去看他一下,才讓他體會到自己父親的不易。那之后,他因為那回國的飛機失事,而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時空。
雖說一開始他總覺得有些陌生,但是漸漸的,和自己這一世的老爹相處的時間一長,他便能感覺出來老爹對自己的教導和栽培,能感覺出自己這老爹并不是那種什么都想說了算的,想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子女身上的人。若是陳政此時的心智真的是十六歲,那他可能還體會不到老陳的一番苦心??墒撬男睦砟挲g已經(jīng)三十歲了,他能清晰的從老陳每一次對他的教導中感受到那種順勢而為的教育。特別是兩次被打劫,他都能從自己老爹的眼中看出那種濃濃的關(guān)心。
漸漸的,他真的把這便宜老爹當成自己的親老爹了,兩世的感情都融入到這一世情中。
原本以為自己知道這歷史最后的結(jié)局,能夠提前的逃脫??墒侨怂悴蝗缣焖悖约覜]有被那些野蠻的韃子給吞掉,卻是被大明的官軍給當成反賊繳了。而且自己的老爹,也間接的因為這事而故去,這讓陳政不知該如何是好,仿佛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又仿佛是被這老天愚弄了。他覺得心里邊此時仿佛有什么東西堵在那里,讓他想發(fā)作,卻是發(fā)作不出來。最后這一切都變成了那充滿憤恨無助的呼喊。
“少爺,不要喊了,少爺,現(xiàn)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少爺,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說起來還是阿勇這人沉穩(wěn),見到自家少爺如此模樣,馬上想到現(xiàn)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趕緊過來提醒陳政。
讓這阿勇一推,陳政才算從剛才的大悲中驚醒過來。是啊,現(xiàn)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自己這些人可還是在人家的手掌中,再說自己老爹臨死的時候可是要自己報仇的。
“對,報仇!”陳政心中充滿了憤恨,他用手輕輕的在老陳那沒有閉合上去的眼睛上拂過,然后站起來問到:“阿勇,我爹說前方有馬匹,可是真的?”
“少爺,已經(jīng)有兄弟過去了,現(xiàn)在應該是聯(lián)系上了。我們再這里等著便是。只是老爺這尸首卻是要處理一下,不能放在這里?!?p> “別在這等了,城里那些人我若是猜得不錯,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那院子里的密道。他們順著密道就能摸到咱們這里來。先把我爹埋在那莊戶里吧,等以后有機會回來,再厚葬。爹,等孩兒給咱們家報了仇,再給您厚葬?!标愓藭r已經(jīng)清醒過來,他馬上開始盤算起這繼續(xù)逃跑的事情來。而且,自家可不是現(xiàn)下他身邊的這點人,無論是海外,還是這大明內(nèi)陸,都是有許多人等著他來發(fā)號施令的。他現(xiàn)在可是不能糊涂。
下邊的人看到自家少爺馬上恢復了清明,便也馬上行動起來。阿勇還是背著老陳,另外一個保安隊員背著那死去的阿剛。其他的人緊跟著陳政向北邊跑去。臨走前,陳政還讓人把那密道的出口給填死了。
不大一會兒,前邊就出現(xiàn)了幾個人,陳政仔細一看,是那管家和幾個下人。他們之前是先跑到那農(nóng)莊去聯(lián)系馬匹了。
“少爺,這是咱們家農(nóng)莊的管事老馬,老爺就是讓他負責照顧那些馬匹的。少爺放心,他是老爺身邊的老人了,盡管吩咐便是?!惫芗疫@樣說,就意味著這老馬是可以放心用的人。
“老馬,現(xiàn)下莊戶里有幾匹馬?”
“回少爺話,老爺之前一共在那莊戶里養(yǎng)了十匹馬。管家剛才過去,小人都已經(jīng)把馬匹準備好了?!?p> “如此甚好,先去那莊戶,到了那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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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爺,看來還是您算的明白,這陳家的人看來應該是從這密道出去了,現(xiàn)下該如何,還是您來定奪吧。上頭給我的差事,我可是完成了?!?p> 姓衛(wèi)的軍將此時見到那密道后,知道這陳家的人算是跑了,于是便把皮球推給了這田七。畢竟他接受到的命令就是查抄陳家,至于陳家人跑了怎么辦,上面卻是沒說。
“衛(wèi)大人,咱們這事既然已經(jīng)做到這個地步了,那就不能聽啊,若是就這樣了,那陳家的人逍遙法外,對朝廷來說也是一大禍害。這樣吧,我找些人,順著這地道摸過去,看看這地道到底通到哪里,然后給您回信,到時候還是要勞煩大人您領(lǐng)著下邊的弟兄過去的。咱們先前說好的事情,我老七是不會反悔的。”這田七早就料到這衛(wèi)軍將要撂挑子不干,所以提前想好了怎么說。
“哦,那是,反正也是給朝廷辦差,七爺您這么客氣干什么。行了,我讓弟兄們先清理這陳府,然后等著七爺你的信兒?!闭f著,這衛(wèi)軍將跟著下邊的親衛(wèi)開始在這陳府里逛開來。
“老江,該你了。這陳家的人定然跑的不遠,我們要是追還能追上。他們就那么幾個人,跑不太遠的?!?p> “七爺,您放心,我老江知道斬草要除根的道理。老魏,領(lǐng)著弟兄們下去,看看這陳家的人能跑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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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頭前要和你說的是,那圍攻咱們家的人當中,有一個你認識的人?!?p> “哦,我認識的人,是誰?”
“少爺可記得那年到蘇州,因為少奶奶的事情而得罪的那蘇州的地皮?”
“哦,想起來了,難道圍攻我們家的人當中還有那伙人?”
“對,有一個叫老魏的,當時還沖到少奶奶家去所要銀錢的,少爺可是想起來了?”
“哦,想起來了。嗯,難道是他們撮弄官軍來抄我們家?不可能,他們可沒那么大的能耐?!?p> “少爺,老爺當時都調(diào)查清楚了,那到少奶奶家勒索的便是蘇州城里頭開賭場的江奎。我那遍看到的那家伙便是那江奎的手下?!?p> “哦,看來抄我們家這事里邊可是有不少秘密啊。我爹臨走之前說那周家,現(xiàn)下看來可不止這一個周家啊。對了,管家,那個暗中害死阿剛的下人你可查清楚了?是誰讓他進來的?”
“少爺,我記得那人,是咱們家在松江城里頭那草藥堂子的掌柜楚掌柜推薦介紹過來的,說是他家的一個親戚。少爺,我也沒想到這家伙是個內(nèi)鬼啊?!蹦枪芗艺f到最后聲音已是發(fā)顫,因為他知道這事跟他的管理不善有關(guān)。
“你不要想多了,我知道這事和你沒太大關(guān)系?!?p> 來到那農(nóng)莊之后,幾個下人找了一個地方開始挖坑,先要把老陳和那阿剛埋了。陳政利用這個時間開始琢磨起這以后的事情來。之前下密道的時候,有個保安隊的人跟陳政說看到一個人,陳政當時急于逃脫,便沒時間問?,F(xiàn)下有了時間,突地想起這事來,連帶著那突然發(fā)飛鏢重傷阿剛的下人也想起來了,便問了起來。這一問,讓陳政從這線索中隱約能感覺出查抄自己家這事情透著蹊蹺,肯定不止那周延儒一個人在背后謀劃。
不過現(xiàn)下還不是調(diào)查這事的時候,自己先要逃出這險地才能定下心思思考。陳政想到這里連忙把那負責放鴿子的阿成叫了過來。
“阿成,之前讓你把鴿子都放了,你可按照我說的做了?”
“少爺放心,我都做好了,給北邊的阿峰還有南京那邊的貨棧都放了鴿子?!?p> “那海外的舟山那邊可曾告知?”
“這個倒是沒有,以前那方面的都是少爺在工廠那邊安排的,老爺這邊一般不插手的。”
“那蘇州那邊呢?”
“蘇州那邊因為離著近,且咱們家在那邊就是一個貨棧,所以沒有這接送鴿子的人?!?p> “若是這樣,那咱們就先去蘇州。上??h那邊的工廠我估計已經(jīng)被官軍封了,若是從北邊走,怕是會被他們堵到。咱們先往西邊去,然后才往北邊走。阿成,你現(xiàn)在馬上到黃埔江邊上坐船去吳淞口那里,若是見到老畢他們過來送人,就趕快讓他們直接進海里送到舟山那邊,若是沒有遇到,那就順著運河往上走,遇到咱們家的船后讓他們先不要南下了。我給你兩個人,護送你,這事情一定好辦好!”
“少爺,不用,我自己就行?!?p> “莫要廢話,你自己肯定不行,為了穩(wěn)妥,這兩個人你必須帶著,雖說你把鴿子放了出去,可是北邊能不能收到還要兩說。若是遇到老畢或是阿峰,讓他們不要著急,先穩(wěn)住,不要擔心我,我到了蘇州后馬上就折轉(zhuǎn)往北邊去?!?p> “好吧,少爺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好。”
“阿勝,找兩個弟兄,往南邊去,到杭州后設(shè)法出海,到舟山那邊,把這邊的事情和張二狗說,讓他先在島子上穩(wěn)住,特別是要注意我那舅舅家的人?!?p> “知道了,少爺?!?p> “管家,你領(lǐng)著那些跟著出來的下人先隱匿在這鄉(xiāng)間,現(xiàn)下咱們要逃難,你們跟著也是不方便,告訴他們,先暫時隱忍。看好我爹的墳,我一定會回來的?!?p> “是,少爺?!?p> “其他的人,跟著我到蘇州,既然那江奎過來抄咱們的家,那我就去抄他的家?!?p> 此時那坑已經(jīng)挖好,陳政讓下人們用木頭急匆匆的做了一個簡陋的棺材,讓后把老陳和那阿剛下葬在里邊,墳頭并沒有豎什么,只是放了幾塊大石頭。
做完這些,一行人等便按照陳政的吩咐開始各行其是。陳政領(lǐng)著八個人,騎上馬徑直的奔著蘇州而去。
他們走后半個時辰,在那密道的出口處,幾個人費勁的鉆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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