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城郊特警訓練基地降落,還沒停穩(wěn),八個特警就提著大包小包,頂著氣流鉆進了機艙。
“空軍兄弟辛苦了!咱們收拾美國佬去!”
帶隊的是個高大的年輕人,大聲嚷嚷著,陳興張了張嘴,決定還是不解釋自己其實是海軍。
何循訓道:“是救人,不是殺人,樓大海你得記好了,人質(zhì)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老隊長就這么不放心我們呀!整個雷豹中隊都是你一手帶出來的!”
“就五個人,還有校警圍著,咱們八個還不夠?”
“真希望那五個美國佬是海豹,雷豹解決了海豹,多牛筆!”
特警們七嘴八舌地嚷著,陳興還聽到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正在安慰王雅。
直升機再朝東海大學飛去,就在路上,何循跟部下制定了作戰(zhàn)方案,交談間讓陳興對這支隊伍有了不少了解。
“雷豹”是南港區(qū)反恐特警(SWAT)中隊的綽號,他們是其中一個小隊。隊長兼火力手樓大海最活躍,心氣也最高,嚷著趕緊收拾了美國佬,再干TOV,是典型的沖鋒陷陣型領導者,也是小隊的士氣之源。
副隊長梁誠是個話癆,一句話反復說,負責戰(zhàn)術(shù)制定和行動調(diào)度,是小隊的大腦。但有何循這個老上司在,他的作用只是把何循的話掰碎了再說一遍。
劉子鳴是小隊的技術(shù)員,這個時代的互聯(lián)網(wǎng)和智能設備已經(jīng)發(fā)展得相當成熟了,SWAT的裝備自然比民用科技更高級。小隊有穿墻雷達、聲波儀等探測裝備,隊員人人都裝備了ACUI(作戰(zhàn)環(huán)境信息集成界面)系統(tǒng),能把各類信息整合到智能眼鏡上,讓行動越來越像玩電腦游戲,劉子鳴就是ACUI系統(tǒng)的管理者。
吳強、紀遠志、張陽是突擊手,這三個人都不到二十歲,才加入特警不久,小隊在城郊訓練也主要是帶這三個人。分領任務時,他們既興奮又緊張。
小隊里最沉默的是狙擊手張明光,被何循點到名時陳興才知道有這個人。
羅曦是小隊里唯一的女性,聲音脆亮,充滿活力,說起話如黃鶯般悅耳,讓陳興想起了愛麗絲。
希望號工程艦橋的調(diào)度員愛麗絲雖然是個純正的盎格魯-薩克遜人,卻會一口地道的漢語,在工程部的中國宇航員里有“黃鶯愛麗絲”這樣的美稱。他在希望號工作的那些日子里,就是愛麗絲天天在他耳機里呱噪。
羅曦不僅負責處理行動中與女性有關的事務,還是小隊的談判專家。當何循特意說起陳興的英語很好,也會加入行動時,羅曦咯咯笑著說:“真是太好了!如果我說錯了單詞,用錯了語法,總算有人能提醒我了!”
聽起來這姑娘像是在說:“別來搶我的飯碗!”
陳興假裝全心駕駛,沒注意他們的交談,心中暗道,姑娘,我只想救人,沒興趣談判。
不過羅曦也許是在說真心話,三十年前國家在教育層面降低了英語的地位,三十年來國力發(fā)展,世界漸漸形成中美對峙的雙極形態(tài),漢語的影響力已經(jīng)超越英語。對一零后二零后這一代人來說,英語已經(jīng)不怎么重要。
陳興要當宇航員,要參與全球合作的希望計劃,當然得精通英語,但對城市里的特警來說,就不是必須掌握的技能。小隊里只有羅曦一個會英語,這很正常。
直升機在東海大學醫(yī)學院門外降落,看了看不遠處的附屬醫(yī)院大樓,陳興揮開重回故地的感慨。接過樓大海遞來的防彈衣和頭盔,開始披掛。
三個突擊手穿著帶護檔的全身防彈衣,戴全罩頭盔,手持03短式突擊步槍,各背撞門槌、霰彈槍和電網(wǎng)槍。其他人都是防彈背心,插著陶瓷防彈板。
羅曦因為胸~部尺寸問題,防彈板插得很辛苦,惹得隊友吃吃發(fā)笑。姑娘又翻白眼又發(fā)嗔,出戰(zhàn)前的緊張氣氛也被這個小插曲驅(qū)散。
作準備的時候,王雅和何循也跟校警的指揮官聯(lián)絡上了。得知那五個美國人到現(xiàn)在還沒動靜,就扣著人質(zhì)一直呆在避難所里,陳興有些疑惑:“他們會不會是在等人接應?”
“我們干擾了通訊,封鎖了道路,有接應也沒機會!”
東海大學的校警實質(zhì)是東海市下屬大學區(qū)的正式警力,只是沒有特警編制,就負責治安管理,指揮官對陳興無視校警血汗的推斷很憤怒。
這個三級警監(jiān)強調(diào)說:“我們付出了三條人命才把他們堵在里面!”
真有接應,哪會是尋常警察能攔住的?在希望號上的時候,負責內(nèi)部警備事務的就是各國特工和特種部隊,在酒吧和球場上日日廝混,陳興對他們做事的套路相當熟悉。
至于干擾通信,楊璃為什么還能遙控他手腕上的智能手環(huán)?估計只是用普通裝備干擾了標準頻率而已,對特種裝備沒用。
但他沒再說話。專業(yè)的事讓專業(yè)的人來作判斷,那五個美國人未必就是特工,他也不是警察。
“假定那五個美國人就是特工,同時美國那邊管事的,比如企業(yè)號的艦長,對這事也知情,安排好了接應?!?p> “劫持發(fā)生在上午10點半,那時候天上只有陳上尉。11點過美國人的戰(zhàn)機上了天,很讓人意外。會不會是美國人改了主意,要跟我們一起抵抗TOV,所以取消了接應?”
何循的分析有些道理,聽起來像是陳興攔住了接應似的。不過陳興覺得,美國人之所以會出動戰(zhàn)機,原因可能跟這邊一樣。都是有個想死在天上的瘋子先上了天,其他人才跟著去的。
校警的指揮官冷笑道:“這么說我們做的事是白做了,死的人也都白死了?”
何循搖頭:“這只是假設,假設那五個美國人是特工,我希望這個假設是錯的?!?p> 到底是不是特工,他們到底想干什么,要弄明白答案,還得抓到人再說。
簡短的碰頭會后,陳興跟著雷豹小隊進入現(xiàn)場。
臨時避難所大門前是一個停車場,在停車場后面設立了行動指揮中心和出發(fā)陣地。劉子鳴架起作戰(zhàn)網(wǎng)絡的天線,再把幾個高倍率的攝像頭分別裝在幾處視野開闊的地方。
“來得太緊急,遙控直升機那些裝備都沒帶上,沒辦法保證行動環(huán)境完全透明?!?p> 劉子鳴帶著些歉意地說著,再把一副智能眼鏡遞給陳興:“我給你開了個臨時權(quán)限,需要掃描虹膜?!?p> 戴上眼鏡,陳興睜大雙眼,任由一股淡淡紅光閃過,亮起一個綠勾之后,各類信息就出現(xiàn)在眼鏡上,包括隊友的狀態(tài),呼吸、心跳等狀況都有。打開眼鏡架上的攝像頭,還可以分享視野,更先進的是通過架設的攝像頭、聲波探測儀、紅外儀等等傳感器,可以獲得一定范圍內(nèi)的全向視野,還能通過“瞳孔光標”,把盯著的具體目標直接分享給所有人。
不過這副特警智能眼鏡比陳興用過的戰(zhàn)斗機和工程飛船智能頭盔還是差得多,基本就只是后者的閹割版。希望計劃匯聚了人類各行各業(yè)最先進的科技,應用在希望號的同時,也反哺給各個行業(yè)。陳興戴過的宇航頭盔功能更復雜,處理能力更強大,能夠協(xié)助宇航員控制飛船,這種警用智能眼鏡只是集成和分享信息而已。
狙擊手張明光去了附近一座高樓的頂層,其他人在臨時避難所的正門前就位。
這座不過平房高的臨時避難所只是用來躲避海嘯和地震,修得跟碉堡似的,四周沒有窗戶,只在厚厚的大門上留了一道觀察窗。為了確保密封性,連后門都沒有。也許正是考慮到這里安全,美國人才會一直縮在里面。
避難所里有燃料、發(fā)電機、換氣系統(tǒng)能夠過濾有害氣體,儲存的食物和淡水可以讓三五百人過一個星期,不管有沒有接應,急的都不會是美國人。
因此談判是最佳選擇,談判不成再強攻。
校警方面的聯(lián)絡員搖頭:“沒用的,他們根本不理會?!?p> 羅曦用專業(yè)口吻說:“那是他們清楚你們給不出東西,只是麻痹他們的策略?!?p> 她作了個深呼吸,朝眾人翹起大拇指,舉起了喇叭。
“我是東海警方的談判專家羅曦,相信你們到這里來不是求死的,我已經(jīng)得到了東海市領導人的授權(quán),可以在保證人質(zhì)安全的基礎上,跟你們作一些交易。”
羅曦的口音不是很標準,但絕對算得上清晰流利。
“如果你們手上有無線電通訊設備,請將頻率調(diào)到XXXX兆赫?!?p> “如果沒有,或者不愿作私下溝通,我會站出來跟你們對話。你們同意的話,就給點動靜,什么都好?!?p> 脆亮的嗓音回蕩在停車場周圍,直到回聲完全消失,避難所那邊依舊沒有一點動靜。
再等了一陣,羅曦說:“那我就出去了……”
何循伸手攔住她:“再給點保證!答應他們,可以引渡回美國!”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王雅,王雅毫不猶豫地點頭。這個條件雖然比劉弘景那些手下說的低,但已經(jīng)是破天荒的優(yōu)待了。
羅曦的保證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她咬咬牙,再喊道:“我出來了!你們可以看著我說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這是談判專家必須承受的風險,不過隔著一道大門,又沒有窗戶,也只是置身在對方的視線之下,還不算置身對方的槍口之下。
現(xiàn)身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除了陳興,不過他也是因為派勒寧定的藥效壓住了情緒。
接著大家都松了口氣,還是沒動靜,此時沒動靜,反而是好事,說明對方還是想對話的。
“我會放下武器……”
羅曦在離大門二十來米遠的地方停下,將喇叭放在車頂上,開始解除武裝。剛才她那一通準備,為的其實就是這一刻。
掏出槍丟在地上,用腳踢得遠遠的,再摘下頭盔,露出一頭干練的短發(fā)。
“你們也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我們不打算堅持什么不與罪犯妥協(xié)之類的原則,只想保證人質(zhì)的安全。你們劫持的人質(zhì)里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他們就是我們保護的家人,想想你們的家人……”
她接著脫防彈背心,一邊脫一邊用柔弱的語調(diào)說。
此時陳興的注意力也都在羅曦身上,當她剛說到“家人”一詞時,忽然有一股尖銳的感覺突兀的在眼中出現(xiàn),像是有一根針從羅曦身上射到了他的眼里。
他下意識地眨眼,就在眨眼間,一大蓬血水從羅曦背上噴出,接著才聽到低沉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