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A市
70…..
80…..
90…..
加油、輕點剎車、握緊方向盤,拐過60度的彎,加速,時速表的指針上升,指向100。
減速,在距離前面一輛車幾十厘米的位置,方向盤忽然轉(zhuǎn)左,踩下油門,擠向左邊,后面的司機急踩剎車,不顧市區(qū)禁鳴喇叭的規(guī)定,連按兩聲急促的喇叭,以示不滿。
舒曉軍抓住頭上的拉手,開始后悔不該讓夏云開車。夏云平時行事雷厲風(fēng)行,但畢竟是個體形弱小、說話不大聲的女人,想不到開車的風(fēng)格那么辣,竟在車流量不小的A市主干道上瘋狂超車。
三輛車在前面幾乎同一水平線上行駛,占滿三車道的道路。夏云眼角的余光瞥見右車道的旁邊有空隙,沒有多想就一打方向,加速直奔空隙。是入口輔道,只剩很短距離的輔道,短到還不及兩輛車的長度。必須在輔道結(jié)束前沖到旁邊的車的前面。大力踩下油門,在輔道的弧度變到最小的時候超過旁邊的車,剛好有個環(huán)衛(wèi)工人逆向站著,在弧度最小的地方,與夏云的車堪堪擦肩而過。
舒曉軍的手心直冒汗,不自覺的腳抵車地板,背緊靠座椅。當汽車從環(huán)衛(wèi)工人身旁擦過時,他清楚的看到對方驚恐的面孔在玻璃窗掠過。好險!他差點要拍胸脯了。
加速、超車,在一個紅燈亮了的路口,左右兩邊沒有來車,蘇立一絲不茍的面孔出現(xiàn)眼前,一咬牙,夏云踩下油門,沖了過去。反正舒曉軍不會在意那點罰款。
許海濤把罰單給車主,告誡道:“下次不能越黃線?!鄙聿氖菪〉能囍鲝澲\懇道歉:“不好意思,一下子沒看到,以后絕對不會?!币魂囖Z鳴聲,抬眼間,許志軍看見一輛白色跑車飛奔而過。白希飚嘴巴微張,雙眼直直看著跑車劃過的軌跡,仿佛感覺其所過之處揚起一片灰塵。
“海濤,那是什么車?保時捷?”白希飚收回驚異的視線,問道。
許海濤哼了一聲,不屑的說:“啥,雪佛蘭而已。今天大行動還敢囂張,這些富家公子?!?p> 車主臉上有些發(fā)燒,腰彎得更厲害了,謙恭的說:“啊SIR,我先去交罰款?!闭f罷一溜煙的走了。
白希飚嘿嘿一笑,手肘碰了碰許海濤的手臂:“喂,人家以為諷刺他呢?!?p> 許海濤看了看那特別規(guī)矩行駛的背影:“這位仁兄倒還是準紀守法的好公民,他確實是沒留意到?!边@時,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高隊……沒有,違章很少,一路都是警察,大家都挺注意的……好,知道了。對了,剛才有輛白色跑車狂超速又沖紅燈,對,就在中山大道……好?!?p> 白希飚等他掛了電話,湊近問道:“高隊說什么?”
許海濤站直,呈立正姿勢:“省里有人來督查,中午要開個短會。注意上崗形象,搞不好督察隊就在旁邊?!?p> 白希飚臉色一正,面向大路,站姿筆挺,展示出警察的良好形象。
高明開著隊里的CRV,正去往赤崗路處理一宗交通事故。赤崗路位于中山大道與翠園快速路的相交處,路窄車多,常發(fā)生汽車刮噌事故。今天開展大行動,在各大交通要道進行查車,由于警力不夠,原定四處巡邏的高明要去處理事故。高明接到電話時所在的位置離赤崗路有點遠,為了在短時間內(nèi)到達現(xiàn)場,他少有的猛踩油門,超速了。
中山大道上的車不少。高明加速沖到前面的車屁股,點剎,踩油門擠到旁邊車道、超車,然后再來,在車流中游刃有余的超過一輛又一輛的車。也許大家看在是警車的份上。他心想,萬一被投訴,我就說要趕往事故現(xiàn)場。晚到現(xiàn)場也會被投訴,那還不如超速。只要不出事就行了。想到這,他全神貫注,目視前方的同時不時用余光掃視三個后視鏡,確保每次超車都準而穩(wěn)。
在即將走完中山大道、掃視后視鏡時,他發(fā)現(xiàn)有輛白色的車和他一樣不斷超車,而且勢頭兇猛,當他要超過前面的車時,那輛白色的車搶在他前面擦車而過,擦過他的警車及左邊的車。他嚇了一跳,同時看清楚是輛跑車,和轎車外形差不多的跑車,應(yīng)該不是高檔跑車。他媽的,警車也敢超!還差一點就刮到了。他忍不住罵起來,這速度,應(yīng)該上110了,超速30℅以上。他恨恨的盯著白色車影,看著它沖過紅燈,揚長而去,忽然想起剛才許海濤的話,白色跑車、狂超速、沖紅燈、中山大道,好家伙,從中山大道東一路狂飆到中山大道西來了,不行,我得抓住他。
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把處理事故拋下,開警笛、踩盡油門、沖紅燈,追上白車跑車。
廖游敏看著車子從拐入赤崗路的路口擦過,愣?。骸案哧牐覀?nèi)ツ??”高明臉色冷峻,沒有做聲。廖游敏剛畢業(yè)沒多久,第一次和高明一起執(zhí)勤,本來就挺緊張,看他臉色不好,心里一發(fā)怵,噤聲了。
高明在沒多遠的科技路追上白色跑車??萍悸方煌ǚ泵Γ囕v擠挨而行,白色跑車夾在車流中老老實實的按序移動,倒是警笛大響的CRV在尊重警察的市民的讓步中,擠出一條快速前進的道路,最終離白色跑車只有一車之遙。綠燈亮,車流前行,白色跑車右轉(zhuǎn),駛進科技大廈地面的停車場。
CRV尾隨,攔在欲倒車進停車格的白色跑車前。車門打開,一個衣著時尚的倩影出現(xiàn)。
夏云下車。她早就發(fā)現(xiàn)這輛警車在追自己了。當初驚險超過它時,她心里就曾猶豫過要不要惹這輛警車,最終對簽合同的憂慮超過了超警車的擔(dān)心。現(xiàn)在,當她看見警車攔在眼前,心里很鎮(zhèn)定,因為舒曉軍已經(jīng)按約定時間到達,如果電梯人少的話,很可能已經(jīng)見到蘇立了。
高明有些驚異。不是因為開車的是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子,也不是因為這個女孩子長相清秀,而是她的眉目中透著沉穩(wěn),和她的外貌、衣著和開車風(fēng)格極不相襯的沉穩(wěn)。驚異過后,一種莫名的感覺占據(jù)了他的心。說不清是什么,他就是覺得有些什么不對,也許是太陽太晃眼,也許是空氣太燥熱,總之就有一點點,不那么對勁。
夏云不著痕跡的打量從警車下來的兩個人。一個貌似領(lǐng)導(dǎo),身材高大、皮膚白皙,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對,氣宇軒昂,這是夏云對高明的第一印象。隨后而來的,是他比較好商量,不是難纏的警察。另一個明顯是個新警察,跟在領(lǐng)導(dǎo)的后面,神色緊張,腰桿微彎,也許手指還在顫抖。
夏云禮貌的笑笑,研判而矜持的目光直視高明:“不好意思,啊SIR,有點事情趕時間,所有開得有點快,下次不會了?!?p> 高明的心一跳,心里罵了聲自己:怎么回事,又不是我違章,反倒好像我心虛了。他清清喉嚨,微咳一聲,努力使表情嚴肅:“不好意思,請出示您的駕駛證和行駛證?!毕脑莆⑽⒁恍?,眼中似有揶揄,然后像早有準備似的從灰色闊腿褲的口袋中拿出兩證,雙手平端著遞到高明面前,莊重的樣子和藏族人獻哈達有得一比。
高明有點惱怒自己了。他堂堂一個副大隊長,出身于市公安局的高干之家,閱人無數(shù),竟在小小違章處理中,在一個年紀輕輕、看起來清麗單純的女孩子面前處于被動的劣勢。他從兩列纖細的手指的中間接過兩證,悶聲低頭翻看。夏云,車主是舒曉軍,她的男朋友嗎?疑慮剛在意識中出現(xiàn),就聽到手機鈴聲響。他抬頭,夏云皺著眉頭接電話。
“夏云,我…..你上來吧,紀茵在這,我…..”舒曉軍結(jié)結(jié)巴巴,口氣沮喪而慌亂。
一撮火苗在心里燃燒,夏云抑制住憤怒,冷聲質(zhì)問:“在又怎么樣?”
“我…..我,我說不下去?!彪娫捘穷^的聲音已變?nèi)?,無力、虛脫。
暗吸一口氣,平定情緒,夏云啪的一聲掛掉電話,懇切的對高明說:“不好意思,啊SIR,有點急事要上六樓,請問可不可以讓我先走?麻煩您把罰單夾在車窗。”先走?遠道追來豈不是沒有意義?但她看起來確實有急事,直覺告訴高明,夏云是個可信的人。猶豫間,夏云捕捉到高明對自己的信任。她把鑰匙放在高明手中,神色匆忙:“不然就連鑰匙也給你,謝謝了。”說罷轉(zhuǎn)身跑向科技大廈的大門。
高明沒有阻止??粗脑茖毸{色的長項鏈在美麗的鎖骨間躍動,黑色小外套的袖子略略上捋到手肘位置、露出潔白肌膚的雙臂揮動,他想他今天大概瘋了,這根本不是往日穩(wěn)健、按部就班的他。
既然瘋了,就徹底的瘋掉吧,也許,生活,將掀開嶄新的一頁。高明把夏云給的雙證裝進口袋,沉聲對廖游敏說:“今天的事不能對任何人說,知道沒有?”看廖游敏愣愣的點點頭,他又說:“你開隊里的車去赤崗路,我隨后就到?!?p> 廖游敏看著高明開著白色跑車緩緩離去,忽然想起:高隊忘記開罰單了!
他摸摸腦袋,苦笑:我今天跟高隊出來,究竟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