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秀一方都流露出為難之色,只因她們平日所學以劍法為主,拳腳功夫卻極是少練。況且她們平日絕少和男子接觸,現(xiàn)在要和這惡僧拳拳到肉的近身搏斗,怎么說都是不妥。可如果不接受挑戰(zhàn),失了面子事小,那幾名失蹤弟子的線索卻也中斷了。一時間面面相覷,竟都沒了主意。
那和尚似乎察覺到什么,哈哈一笑道:“女施主們請放心,佛曰,眾生平等,六根清凈,貧僧早已斷了世俗之念,不論男女在我看來全都有如牛屎一般無異,早沒了男女之別。而且平僧是絕不動手的,只站在這里,任你們推,如何?”這話又是鋒刺夾雜的將七秀罵了一遍,可眾女也沒工夫去理會。
蕭凝兒忍不下這口氣,正要答聲,卻有人搶先說道:“和尚,我來會你?!闭f完收劍回鞘,步出人群。
七秀門人一看,均思慮稍安,此女名叫寒舞,乃是蕭凝兒同輩師姐,平日少言寡語,只是埋頭練劍,因此修為在同輩人中也是佼佼之數(shù),相比蕭凝兒并不遜色。有她出手,就算功力終是不敵這和尚,但若只是要推他離地的話,卻是勝算頗高。蕭凝兒一見是寒舞,也不再多爭。葉隨云卻是心中直搖頭,只覺有些不對,卻又找不到是哪里有問題。
只見寒舞站定身形,雙手掌心向地,緩緩自腰間兩側(cè)抬起,顯然是在運氣蓄勢,觀者皆是屏息靜氣。“接招?!币宦曔澈?,寒舞聲隨氣動,單掌推出,狠狠擊在對方右邊臂膀之上。
那和尚果然如他所說不閃不避,但聽‘啪’,‘咔’兩聲,寒舞一聲悶哼,倒在地上。蕭凝兒大驚,和旁邊兩個師妹連忙上前去扶。就見寒舞面色微白,額頭出汗,咬牙一言不發(fā),右臂青紫一片,顯然臂骨已斷。胖和尚嘖嘖搖頭道:“善哉,善哉,女施主力氣可真大,竟然把自己的胳膊都打斷了。哈哈。。?!闭f完大笑起來。人們開始交頭接耳,雖猜想這七秀弟子斷臂定與胖和尚有關(guān),卻不解他是如何做到。但包括葉隨云在內(nèi)的多名習武之人心里有數(shù),這和尚內(nèi)力強橫,硬是用反震之力將寒舞的胳膊震斷,委實可怖。
蕭凝兒將寒舞攙回,滿面霜意,正待上前動手,王維林將他一把拉住,低聲道:“凝兒且慢,此人功力高絕,你不是他的對手?!笔捘齼河秩绾尾恢韬妥约汗αο嗖顭o幾,她尚且骨折受傷,自己出手也討不了好去,只是太咽不下這口氣。
七秀人現(xiàn)時都心底透亮起來,這和尚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極為狡猾陰險。以此法相斗,看似他在吃虧,卻讓眾七秀弟子都舍了最擅長的劍法,用拳腳比拼。七秀武學本就不在于拳腳內(nèi)力之強,這規(guī)矩定下,胖和尚可說是立于不敗之地。蕭凝兒非是莽撞毛躁的性子,雖怒氣難抑,被王維林一勸便也想的明白,憑著手中雙劍,自己大有信心與之一戰(zhàn),可要說拳腳內(nèi)力,只怕也是徒勞不敵。
此時對面紅衣教眾女高聲贊嘆起來:“七秀武功果然高明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說完都嘰嘰咯咯笑了起來。
王維林面色一沉,暗想:“失蹤的人還未找回,又被如此折辱,今日之事決不能就此退縮?!毕氲酱耍愦蚨ㄖ饕庾约撼鍪?,決意一拼。
卻聽一人道:“大和尚用這般手段對付女人,似乎太也說不過去吧?!彪S著語聲,一行人自人群走出,正是丐幫揚州分舵的步流明和幾個丐幫弟子。
步流明走到王維林跟前,拱手道:“丐幫步流明見過王女俠?!?p> 王維林連忙回了一禮,卻聽身后的幾個女弟子道:“還以為是哪的英雄好漢呢,原來是丐幫的,也不是好人?!蓖蹙S林待要阻止,已來不及。轉(zhuǎn)頭一看,為首的原來是林憶如,只得喝道:“休的胡言亂語!”
步流明眉頭一皺道:“不敢請問,我丐幫如何得罪了幾位?”
林憶如冷道:“得罪我們倒也沒有,只不過你們幫主葉隨云濫殺無辜,滅了崔家滿門,罪惡滔天,現(xiàn)在丐幫的臭名早已天下皆知?!?p> 步流明恍然,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回道:“我丐幫現(xiàn)在亦傾力調(diào)查此事,在下相信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比~隨云心中黯然,因為自己竟牽連了丐幫上下,又佩服步流明果有大將之風,不急不燥。
林憶如不耐煩一撇嘴道:“還調(diào)查什么,現(xiàn)在到處都貼著府衙的緝捕告示,而且我們幾個師姐當夜就在現(xiàn)場。。。?!蓖蹙S林打斷喝道:“住口,還胡說。”林憶如嚇得不敢再出聲。
步流明拱手高聲道:“敝幫幫主是何等樣人,日后自有公論,在下不需多說?!闭f完又轉(zhuǎn)過身看著胖和尚道:“只是今日路過,見這惡僧胡攪蠻纏,下手狠毒,在下忍不住倒要討教討教?!闭f罷手一指道:“是不是任誰推倒你都算數(shù)?”
和尚瞇著眼睛,面帶微笑道:“善哉善哉,那是自然,閣下可是要仗義出手,來教訓(xùn)教訓(xùn)灑家,歡迎之至啊。”說話滿是挑釁和不屑,毫不在乎。
步流明還未回答,一丐幫弟子道:“說對了,就是要教訓(xùn)教訓(xùn)你?!边呎f邊動,躬身趨步,雙拳猛轟而出,勢道勁急略有偷襲的嫌隙,這弟子名喚孫勁,身屬揚州分舵,乃是一把外家好手。這次和步流明一同查找葉隨云,急于建功,因此搶先出手。他見這惡和尚了得,心知若正面相持自己定難相敵,因此用幾近半偷襲的方式,邊說邊打,想將對方擊倒,說不定還可一舉成名。他越是立功心切,使的力氣越大,雙拳悍擊,只怕已把全身的勁都用上了。
步流明尚來不及出言阻止,轟一聲,孫勁直飛出去,摔跌在地??谥锌駠婖r血,再爬不起來,這一下要比剛才寒舞受傷嚴重得多。另外幾個弟子驚忙上前相扶,就見孫勁已經(jīng)出氣多,進氣少,眼見是不活了,整個過程迅猛突起,就連葉隨云都來不及反應(yīng)。旁觀人們都禁不住咂舌不忍。這次就算普通人也明白了,定是和尚做的手腳,否則一個大活人怎會飛彈出去,還眼看就要咽氣。
胖和尚雙手合十道:“善哉呀,善哉,佛曰,無我無眾生相,這要飯施主欲偷襲貧僧,說不得,只好送與佛祖駕前了?!闭f時眼瞼半合,彷如釋迦入定,一派祥和。若不是眾人剛剛見到的驚心一幕,斷難想象此人竟狠辣至此。
步流明壓住心頭震撼,沉氣定神,拱手道:“請賜教?!斌@見了方才一幕,收起輕視之心,知道這回遇見的對手非同小可,自己一時意氣出來打抱不平,卻隨時可能將一生英名都斷送在此,更甚的是性命堪憂。可此時此刻箭已離弦,容不得他退縮。
步流明身形微坐,馬步扎穩(wěn),左拳收在腰間,右手左右一擺運氣于上,蓄勢待發(fā)。要知他能坐上副舵主之位絕非僥幸,乃是經(jīng)歷了大小數(shù)百戰(zhàn),積功而上。一身橫練氣功,加上家傳武藝‘斷岳拳術(shù)’的是了得。江湖上送個綽號‘開碑手’,以贊其功力剛猛。
此時面對大敵,步流明不敢怠慢,右拳蓄勁已畢,暴然打出,只用了八成力,只聽轟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打中胖和尚胸口。和尚肥胖的身軀微微一震,卻仍是半步不起,兩人隨即分開。
胖和尚一笑道:“好樣的,施主口氣大,原來真有兩下子。再來吧。”說完胸腹一挺,穩(wěn)穩(wěn)站直,看來游刃有余。眾人知他雖然嘴上夸了步流明一句,卻還是未將對手放在眼里。
步流明感到剛才勁力全數(shù)反彈回來,手臂麻震,心頭驚詫:“好厲害的和尚,今天這里只怕無人是他敵手,沒辦法,孤注一擲全力發(fā)招,只要能將他推動也算不丟臉面?!宾畷r全身功力催起,臉色漸漸漲紅,指節(jié)被捏的咯咯直響,旁人都想這漢子怕是要拼命了。胖和尚仍然滿不在乎,連眼神都不瞟一下。
只聽步流明猛喝一聲,倏地縱身上前,攜勢猛擊,頓時砰砰聲不絕。他雙拳連攻,每下都使出平生全力。那和尚卻依舊巋然不動,穩(wěn)如山埒,不見絲毫敗像。待得又是十幾拳打出,拳勢漸老,胖和尚突然一聲大喝,步流明急速向后倒去,騰騰騰連退不止。等好容易停住,就見他手扶胸口,臉上殷紅如血,胸間不住的起伏,直直的盯著和尚。人們都沒明白過來,明明一直是這漢子動手打人,卻反倒像是受了傷。那和尚卻依然穩(wěn)站原地,看來又勝出了。
葉隨云暗叫不好,兩硬相碰,弱者受全力,胖和尚的功力遠超步流明,適才受擊,他催勁護體,以致對方打出的每一拳因為破不得他的護身氣勁而全數(shù)返回,反攻擊了自身。幸虧步流明內(nèi)息與拳勁想通,化解掉一部分,這才能一連串轟出幾十拳而不倒??蛇@樣必受害更重,此時步流明定然受了內(nèi)傷,只怕連說話都難。
胖和尚哈哈一笑道:“善哉善哉,施主戾氣太重,平僧只好以無邊佛法加以化解,快回去好好享受這俗世的最后一程吧?!?p> 眾人都是一驚,不明何出此言,怎么他的意思似乎那丐幫漢子命不久矣。原來步流明知道今次可能大失臉面,自己到不要緊,可丐幫的名聲卻不能丟,因此適才拼命全力出擊??墒窍禂?shù)彈回的,除了自己所發(fā)之外,還有對方反震的力道,致使全身內(nèi)外受到震蕩,體內(nèi)頃刻重創(chuàng),如果不能及時醫(yī)治,只怕確如胖和尚所言活不過個把月了。
葉隨云心中汲汲:“不知他傷勢如何,若是唐姑娘在這里就好了。”轉(zhuǎn)頭一看,見舒小語神情慌忿,淚光瑩瑩,語帶哭腔喃喃道:“怎么辦,怎么辦。這惡和尚太也厲害了?!毕雭砗苁菗膭俨贿^對方,便找不回失蹤姐妹。
葉隨云靈機一動,小聲道:“小語丫頭,你急個什么,待我去推倒這和尚,幫你出口氣?!彼静桓页鍪?,就怕暴露了身份,可是看這小姑娘心急欲焚的樣子,便有心幫忙。要知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和朋友,這也是拜他成長經(jīng)歷所賜。
舒小語圓瞪雙眼,不住搖手道:“莫胡鬧了,你難道沒瞧見那惡和尚厲害得緊,那些比我厲害幾十倍的人上去動手皆非死即傷,你去了可不就是送死嗎?”
葉隨云笑道:“我有辦法,但是你須得答應(yīng)我,不告訴別人?!笔嫘≌Z根本不信,扯住他衣袖,連聲叫他不要搗亂。
葉隨云咧嘴一笑,甩脫舒小語走出,來到此刻已經(jīng)坐倒在地的步流明身前,突然義憤填膺,指著和尚大聲罵道:“惡和尚,你傷了我們副舵主,是什么意思?你還將不將丐幫放在眼里?還是你根本瞧不起我們是叫花子,怎的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p> 他這一喊,其他六個丐幫弟子騰的站了起來,都氣憤難平,雖然對方并沒說什么看不起之類的言語,可是經(jīng)過二么一說,六人心中都覺得還真是那么回事。乞丐本是市井九流,地位低賤之人,可恰恰最不喜的就是旁人的輕視,因此上,葉隨云這一句話將六個丐幫弟子的怒火一下都挑了起來。
胖和尚連敗三名好手,此時威震全場,根本就沒將這幾個叫花子放在眼里,雖然他聽出這小丐是故意要激起其他幾人的怒氣,可知道就算他們一起上,也同自己差得太遠,因而也不屑去辯解什么,只是冷笑道:“小乞丐施主如若心中不痛快,也盡可來試一試,就算幾人一起上也無不可,只是又要有人往生極樂了,平僧真是功德無量。”說完嘿嘿冷笑,殺氣陡然彌漫,想是心中殺機已動。
葉隨云等得就是他這句話,佯裝大怒,齜牙道:“好呀,還敢讓我們一起上,你是擺明看不起人了?!逼渌麕兹艘捕甲鲃萦锨捌疵?p> 王維林上前一步,對葉隨云道:“這位少俠,切莫意氣用事,還是趕緊攙你們舵主回去醫(yī)治為是?!彼@么說只因感到胖和尚殺機大盛,實在不忍再看這幾人去送死,因此好心相勸。
葉隨云好似全聽不懂,對身邊六人道:“大伙一起上,給副舵主報仇?!北姷茏育R聲答應(yīng),七個人同時縱身上前,或拳或掌攻向胖和尚。對方卻仍是混不理睬,毫不擔心。王維林暗嘆一聲,扭頭不愿再看。余人也都紛紛搖頭閉眼,只有紅衣教眾各個興高采烈,高聲談笑。
葉隨云怕他聽辨出掌風,提起五成力,一式‘游龍乘風’右掌順胸腹上提,似慢實快,蓄勁含勢的攻出,待到手掌將要碰到對方時,猛的掌力一吐,那大和尚已經(jīng)來不及反應(yīng),碰一聲,只見那已傲視全場,戰(zhàn)無不勝的‘神僧’騰空而起,劃著一道弧線直飛出去,龐大的身軀落在余丈之外,又翻了幾滾這才停下。此時他何止是雙腳離地,只怕全身都已經(jīng)離不開地面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在空中飛翔的胖和尚身上,葉隨云趁機身形一動,繞到幾個此刻也是膛目結(jié)舌的丐幫弟子的另一邊。
全場萬籟俱寂,鴉雀無聲,紅衣教眾人均面露驚恐夾雜難以置信,而相對的七秀群弟子卻是驚喜交集。此時此刻,除了舒小語之外,人人不約而同想到一個問題,只因剛才七人同時出手,卻不知是哪一個丐幫弟子竟然如此厲害,聯(lián)想到和尚的本事,這個隱藏之人的功力,只怕遍尋當世,也找不出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