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夫人隨在朝霞身后入得內(nèi)堂,床前,碧湖水色的煙紗拖曳而下,隔著屏風(fēng),只聞得那清澈的嗓音笑謂,“嫂嫂來了,這里不比外面,不必拘謹(jǐn)才好?!?p> 慕容夫人卻不敢怠慢,依例行禮后方敢落座,卻也只是略沾椅子一角。
已有乳母入內(nèi)室抱得廿七皇子出來,慕容夫人立起身來,至此方展笑顏,“你哥哥成日說這孩子生得福相,我笑他都沒見過,等我見了,回去說與他聽,讓他也歡喜歡喜?!?p> “晟嗣這孩子極是貪睡,抓周倒是抓得巧,一樣沒瞧上,他父皇去抱他,他順手就把他父皇隨身的玉佩摘了下來?!蹦饺莼叔χ^,“都說他有福氣,我只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p> “廿七殿下生得好,你瞧這眼睛,黑得能照見人影?!蹦饺莘蛉税ぶ槟讣?xì)看,“眉眼像極了皇上?!?p> “皇上也是這么說的,”慕容皇妃笑,“太后瞧了歡喜,摘下腕上的玉鐲說是給晟嗣壓驚的。后院還有不少禮物,等會嫂嫂回去,挑幾樣給子涵他們,也算是我這姑姑的一點心意,簌簌那份,是早就備下的?!?p> 慕容夫人瞧了左右,不敢言語。
“無妨,”慕容皇妃道,“嫂嫂有什么話不妨直說?!?p> “子涵的脾氣,和他父親一樣?!蹦饺莘蛉藝@,“簌簌,是不會入宮的。”
“皇上問過我,我也和哥哥提過?!蹦饺莼叔?,“只是應(yīng)了這家就得罪那家,偏巧那孩子又生得太好,我瞧皇上也為這犯愁。只是長久這么拖下去也不好,皇后和皇貴妃都和我提過這事,便是淑妃也曾問過?!?p> “子涵想在宮外尋個知書達(dá)理的人家,只是——”慕容夫人道,“至今無人肯上^門提親。不是我做娘的偏心,簌簌像極了她曾祖母,是一眾兒女中出落得最好的,也是最有造化的。只是我是婦道人家,這事,還得你哥拿主意?!?p> “我也拿不定主意,只是這事得早做決斷?!蹦饺莼叔鷩@,“當(dāng)日怎么會答應(yīng)讓柒柒入宮的?子涵也不小了,行事怎這么沒有分寸?有些事,大哥和你也不能盡由著他?!?p> “那孩子九歲中舉,十四歲即考了文狀元,都說他是文曲星轉(zhuǎn)世,他也就清傲了點。難得皇上器重,點了他為御史,和他父成了同僚,我這做娘的自幼就說不過他的。”慕容夫人道,“現(xiàn)在,他父親也說不過他了。他從師清洛皇藍(lán)家,那見識我是弄不明白的,可是別人都說好,連皇上也說好,那應(yīng)該就是好了。”
“皇上器重,可終歸內(nèi)外有別,我瞧他素日行事挺明白的,怎柒柒那事那么糊涂?”慕容皇妃道,“簌簌這事,我留心便是,也別急著把她嫁出去,她的造化遠(yuǎn)不止如此,皇上的意思,可能也還要再看看吧?!?p> “這話我會說給你哥聽的,”慕容夫人嘆,“只是,子涵,我覺得他有時說的也在理,這事,你哥聽他的比聽我的多。”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牧野晟皓立在西窗下,那白玉墨蘭,不知還要多久,才會再開花?
“小十七,”慕容寧遠(yuǎn)站在他身前,拼命揮手,“我在這,我沒死,你能看見我嗎?”
你天天都上這來,我天天能看見你,可是那些錢,你到底有沒有替我保管好了?這些人里,我最最相信的就是你了。那可是我全部的家當(dāng)。
慕容寧遠(yuǎn)嘀咕著,那尉遲芷汀生得還不及我了,為什么他們都想你娶她了?
牧野晟皓忽然出聲,“皓文,你說,人死后,會不會去她生前常去的地方?”
“人若有靈,想去哪應(yīng)該都能去的。”皓文回,“她生性活潑,如何肯在一個地方待太久?”
“可惜,宮外,如今,是去不得了?!蹦烈瓣绅┬?,“九月,還要等多久了?”
“總得是在大婚后,”皓文回,“七月大婚,八月歸寧,怎么也得等到九月了?!?p> “你們此間若還有未了之事,就速去辦了吧?!蹦烈瓣绅┑?,“若依著我素日的性子,以后都不回來了,才好?!?p> “依例,皇上生辰,皇子都需返回帝都的?!别┪涮嵝?,“何況,殿下是皇上親自主婚,逢年過節(jié)回來請安問禮總是免不了的。”
“青城地處偏僻,多瘴氣,路上染病也是正常。我知道該怎么做,總不會太出格就是?!彼Γ叭舴乔屏四蔷碜?,我也不敢相信武圣帝封地在青城,還能奪得帝位?我本無此心,不過,有些事,總是……那黑衣蒙面人的事,你們查得怎樣?”
“毫無頭緒,為什么十八殿下一口咬定并無那人?”皓武道,“若非如此,皇貴妃也不會遷怒主子你了?!?p> “他與我皆中毒昏迷了過去,只是,當(dāng)時我戴了戒指,故還保有清醒。等我們醒轉(zhuǎn),他只說眼睛疼,待宮中侍衛(wèi)尋來,他就再也看不見了。”他嘆,“我托戒指之故才幸免一劫,那個黑衣人是我們倒地后才現(xiàn)身的,他只取走了卷宗?!?p> “會不會是武圣帝時遺留下的影衛(wèi)?”皓文道,“他顯然很熟悉宮中情形,本來,主子你與十八殿下皆可能被滅口,他卻只想毒瞎你們的眼睛?若是其他宮妃的人,不見得會手下容情,而且若非你們誤闖誤撞,那些舊物也不會多被焚毀了?!?p> “是不是影衛(wèi)現(xiàn)在還言猶過早,殺皇子是重罪,兩位皇子同時罹難,宮里還不得翻天?若只是失明,事情就小多了。”牧野晟皓笑,“而且他們也再無可能對皇位構(gòu)成威脅。要我說,背后主使者才真正聰明了?!?p> “那黑衣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那些舊物有什么隱秘?”皓武道,“那些卷宗顯然于他們很重要,可惜殿下只翻閱了一部分,那些舊物多為婉貴妃的陪嫁,僅這些,就值得他不惜暴露身份?”
“可惜曾皇祖母執(zhí)意要悉數(shù)焚毀,說是怕穢氣臟了后^宮,連皇祖母也贊同?!蹦烈瓣绅﹪@,“父皇都無法,好歹還剩了些陪嫁古卷,已是為難。只是,此前的金錢血豹,是何人所為?那斷崖我去看過,沒翅膀,飛不過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