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晃就到了,這一路上慕容寧遠(yuǎn)原是扮成小太監(jiān),牧野晟皓乘轎,她走路,牧野晟皓騎馬,她還得跟著小跑,不過兩日,大小姐脾氣就上來了。這日,趁著夜色摸進了他的臥房。
她避開守衛(wèi),來到他的窗下,屈指輕彈。
牧野晟皓正在寬衣,看了過來,慕容寧遠(yuǎn)一身夜行衣,臉上還像模像樣地系了塊黑布,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在暗處如黑寶石般熠熠生光。
他便又把排扣系上了。
“我只劫財,不劫色?!蹦饺輰庍h(yuǎn)一手叉腰,指著他道“呔!識相的,就把金銀珠寶都捧了出來。”她記得說書人里的強盜打劫前都是要這么“呔”一聲的,雖不明其義,第一次打劫還是記得用上了。
“錢財不過身外之物,”他攤開雙手,“我沒有,不信,你來搜?!?p> 慕容寧遠(yuǎn)哼了一聲,惡狠狠地指著自己的鼻尖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江湖人人聞風(fēng)色變、專門劫富濟貧的大盜鳳飛飛?!?p> “沒聽說過?!蹦烈瓣绅┖苷\實。
慕容寧遠(yuǎn)一怔,暗處看來,他的眼睛微微瞇著,有些風(fēng)花雪月的光華在眼波中流轉(zhuǎn)。她便側(cè)過臉去,“你就不怕我毀了你的容?”右腕一翻,方憶起那匕首已不在她這了。
“怕,”他微微一笑,“不過我若有錢早娶上媳婦了,你還是不要劫財,劫色好了?!?p> 慕容寧遠(yuǎn)一把扯下黑布,抱怨道,“一點意思也沒有,一般人被打劫怎么可能這么說話?”
“那應(yīng)該怎么說?”
那黑澈的眼珠倏的一轉(zhuǎn),她看住他,“跪地求饒,金銀珠寶任人取,只求不傷及性命。”
“萬一沒有錢財了?”
“笨死了?!蹦饺輰庍h(yuǎn)道,“哪有這么蠢的賊人,事先肯定打探清楚了,說不定,”她“哼”了一聲,雙手交叉抱于胸前,“連員外娶了幾房妻妾都是摸得一清二楚的?!?p> 牧野晟皓笑了一笑,“柒柒,你也是知道我獨自一人才過來的?”
慕容寧遠(yuǎn)偏過頭去,“我要騎馬,我要坐轎子,我不走路了?!?p> “騎馬的是員外,坐轎子的是員外的妻妾,你是什么?”
“你管我是誰,反正我不走路了,你騎馬我也騎馬,你坐轎我也坐轎?!蹦饺輰庍h(yuǎn)恨恨道,“我護著你走了這么遠(yuǎn),銀錢了?那些人皇上都發(fā)了月餉的,我白走?。俊?p> 牧野晟皓想了一想,“等到了青城,一塊兒結(jié)算給你?”
慕容寧遠(yuǎn)便在他的床前坐了下來,“你明日騎馬還是坐轎?”
“坐轎吧,出了京畿,還是低調(diào)點的好。”
慕容寧遠(yuǎn)“嗯”了一聲,“雇我貼身保護你吧,銀錢只比皇上給他們的翻一番就好?!?p> 牧野晟皓看著她自顧自地躺在他的床上,猶自埋怨道,“為什么你一人一間這么大的房子,我們卻是那么多人擠在一處?那些人都不每日洗澡的嗎?”她翻開掐金線的枕頭,奇道,“什么這么香?”
牧野晟皓阻攔不及,一個繡著紫牡丹的荷包為她翻了出來,“里面裝了什么,這么香?”她尋找著荷包的口子。
“白玉墨蘭制成的,也不知道母妃打哪尋的,統(tǒng)統(tǒng)給了我?!蹦烈瓣绅┑?,“這個可不能給你?!?p> “岸芷汀蘭,香遠(yuǎn)靜怡。”荷包的口子處用金線繡了兩行簪花小楷,她小聲念了出來。驀地,就悟出味來,她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牧野晟皓心一緊,面上仍是平淡。
“你把她的荷包壓在枕頭下做什么?”
“尉遲子游去了,死于中毒。”
那荷包就掉到了枕頭上,“什么時候的事,紅線不可能……”
“是那毒,起先一點預(yù)兆也沒有,突然就……毒姬果然名不虛傳?!彼麌@了口氣,“要不母妃也不會給我這個了?!?p> “皇上打算怎么辦?”
“尉遲家要綠玉在子游的頭七,嫁給子游的牌位,否則就要紅線償命了?!蹦烈瓣绅┑?,“尤家最小的這位表妹是尤家最聰慧剔透的,尤家如何肯,母妃不也跟著在急?!?p> “所以你就把她的荷包日日供在枕邊,指望她能回娘家去討個好?”
“是母妃一并給我的,要我不要離身,我真沒細(xì)看過那荷包?!彼鐚嵳f道。
她便把那繡花荷包又塞了回去,眼不見為凈。隔了半晌,還是她先開的口,“那這幾日怎么都不見她過來,還是她不肯來了?”
“聽說是太過傷心,病了?!?p> “那你還不趕緊去哄哄她?”
“有想過陪她回尉遲家祖宅去看看?!?p> 慕容寧遠(yuǎn)便思索路程,難怪這一路不乘船,原來是早就盤算好的。
她翻身坐了起來,“我回去了,你有皓文皓武護著,出不了事的?!?p> 他目送她翻窗躍了出去,夜沉如水,那黑色的背影只一晃就消失在了夜的深處,他便又開始寬衣了。
接下來的一路,都很平靜。離昊地還有三十余里的路程,尉遲家就收到風(fēng)聲,派人專程出來迎接。
慕容寧遠(yuǎn)離得極遠(yuǎn),還是看見了小十七身邊的她。尉遲芷汀穿得素淡,白凈的容顏看上去略顯憔悴,宛若琉璃制成的花,一觸即碎。
她便恨恨地別過頭去,心里嘟囔著,裝吧,你就裝好了。飛起一腳,路邊的一顆碎石子就跳到草叢里去了,一只小白兔不知打哪冒了出來,擰擰長耳朵,忽地沖她咧了咧嘴。
慕容寧遠(yuǎn)怔怔地看著她,原來三瓣嘴的傻兔子笑起來是那副蠢模樣?她混在隊伍里,本是落在了后面,受了這驚嚇,她趕緊躥中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