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醋意橫生
王三娘本是躲在暗處偷窺，見這三人喝起酒來沒完沒了，便覺無趣，正要挪步去西廂房里找王二郎，卻又聽到他們提到什么草菅人命的事，這興趣一下子就來了，又駐足在窗下偷聽起來。
這正聽得入神呢，身后卻忽然響起了女子?jì)尚β?，生生把她嚇得臉紅心跳起來。起身看去，卻是一身段風(fēng)流的美貌女郎，盈盈眼眸含著萬種風(fēng)情。她見王三娘看來，又是一笑，當(dāng)真是千嬌百媚，朱唇輕啟道：“小郎君，不如隨綠枝一道進(jìn)去聽聽？”
見她這般作態(tài)，王三娘子越發(fā)不好意思起來，忙忙起身便要離去，免得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更是尷尬。與那女子錯(cuò)身時(shí)，只聞一陣幽幽花香縈繞鼻端，帶著幾絲甜膩，王三娘忍不住覷了一眼，心道這女子好生嫵媚，連這身上的味道也如此特別，倒顯得自家越發(fā)像個(gè)郎君。
正當(dāng)此時(shí)，東廂房的房門突然開了，里面走出一身形修長的英俊少年郎，身后跟著兩個(gè)青年男子。王三娘子回身一看是他們，立馬拔腿便走。
鄭瑞眼尖，認(rèn)出是王三娘子，連忙出聲喚道：“王小郎君慢走，鄭某還有一事相告！”
王三娘子聞言，以為他要說自己醉酒那日的事情，雖覺尷尬，可又十分好奇，便依言駐足原地。
鄭瑞見她止步，便對身后二人道：“二位見諒，鄭某失陪，我們改日再聚！”
那二人也是十分知趣，與鄭瑞行禮作別，便自顧自去了。
鄭瑞目送那二人離去，便要上前與王三娘說話，卻見那秦綠枝攔在身前，盈盈一笑，道：“果然是鄭郎君在此，我還道是小婢們看花了眼呢！”
“哦，是綠枝娘子，鄭某這廂有禮了！”鄭瑞禮貌一笑，道，“某家今日有事，改日再來觀賞娘子舞藝！”言罷，又向王三娘走去。
那秦綠枝豈是好打發(fā)的，伸手一攔擋住了鄭瑞去路，嗔怪道：“你我可是舊日相識，如今在這異地相見，怎能當(dāng)做不識？”
鄭瑞見這秦綠枝不依不撓，不耐道：“鄭某確實(shí)不記得娘子！”
秦綠枝見他如此，心頭澀然，面上仍是嬌笑，口中怨怪道：“果真是薄幸兒多，真情意少！你與那裴郎君當(dāng)年在揚(yáng)州花樓里對飲，卻是奴家左右相陪，今日卻落了一番自作多情！”
經(jīng)她這么一提，鄭瑞倒是想起來了，又耐下性子道：“原是秦娘子，真沒想到揚(yáng)州一別后，竟能在洛陽相見！鄭某近日諸事繁雜，這忘性也大，倒教秦娘子見笑了！”
王三娘在一旁看著他二人言笑晏晏，心頭很是不快，又隱約聽見他二人還是舊時(shí)相識，心中泛酸，越發(fā)氣惱起來。見自己始終無人理會，一頓足，拔腿便走。心想這鄭瑞不僅與女妓相熟，原來在揚(yáng)州還如此風(fēng)流，不知他在外邊還有多少相好，當(dāng)真是個(gè)色胚，我王三娘是瞎了眼才錯(cuò)看了他！她越想越是這么回事，心中愈發(fā)憤憤。
鄭瑞見王三娘子轉(zhuǎn)身走了，卻再也耐不下性子來與這秦綠枝虛與委蛇。他從袖中掏出一把金裸子塞到秦綠枝手中，一拱手道：“秦娘子見諒，鄭某有事先走一步，告辭！”言罷，緊走幾步繞過了秦綠枝，急匆匆向那王三娘子追去。
漣漪廳外，秦綠枝拿著那一把金裸子呆立院中，愣愣然不知所以，眼見著鄭瑞走遠(yuǎn)，想追上幾步卻已是來不及了。她心頭酸澀，粉頰上一滴清淚悄然而落，喃喃自語道：“奴家豈是為了這些攔你？！”
王三娘氣沖沖地走出楊奴兒家，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行走，已然將此行的目的拋諸腦后。鄭瑞匆匆趕來，在身后喚她，她也不理，只顧自己走著。
“三娘子可是要回家？”鄭瑞緊走幾步跟在王三娘身邊，問道，“我送你回去如何？”
你這色胚！王三娘瞪了那鄭瑞一眼，心中暗罵，可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止住了，她想起自己與此人不過幾面之緣，莫名責(zé)問倒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于是強(qiáng)忍下怒氣，轉(zhuǎn)而道：“自有家仆送我，何須勞煩郎君！”
這小姑娘嘴上說的客氣，哪知怒氣全寫在了臉上。鄭瑞知她必是誤會了自己，解釋道：“我與那秦綠枝……”
王三娘忽得止步，直接打斷了，“郎君的風(fēng)流艷事與我何干？”
鄭瑞啞口，但他著實(shí)不愿讓眼前這小女子誤會自己，只好換了個(gè)話題，“那我與你說個(gè)故事聽？”
“郎君改說書了？我一個(gè)閨閣女子，可不敢聽什么有傷風(fēng)化的故事！”王三娘拒絕三連。
“鄭某怎敢與女郎說什么輕浮事。”鄭瑞笑道，“卻是發(fā)生在揚(yáng)州城里的一樁比武軼事！”
王三娘自小愛聽游俠故事，聞言雙眼一亮，嘴上勉強(qiáng)道，“那就姑且聽聽吧！”
鄭瑞輕咳一聲，說道：“話說揚(yáng)州城里來了個(gè)英俊不凡的少年郎，忽有一日，路過花樓，那里正在比猜枚，猜得都是天下最為稀罕之物。卻有一人大言不慚，說這天下稀罕物盡在京都皇城，哪里會流落此地供庶民賞玩。少年郎不服，便出言譏諷，那人聞言也是氣惱，便拿少年郎相貌取笑，說少年郎貌賽女子弱不禁風(fēng)。那少年郎也是年輕氣盛，二話不說便要出手教訓(xùn)此人。誰想這二人都會些武藝，于是大打出手，當(dāng)真是拳來腳往，互不相讓！”
“最后誰打贏了？”王三娘子聽得入神，忍不住好奇問道。
“自然是我贏了！”鄭瑞得意一笑。
“你？”王三娘這才明白過來，道，“你這不害臊的，卻是自吹自擂！”
“我說的可是真事！”鄭瑞道，“那日，我把裴大郎打服了，他倒是好性子，竟然邀我喝酒，我就想人家這般大度，我也不能顯得小家子氣，于是欣然前往。這才有了我與裴大郎花樓對飲的事。期間我們將花樓里的娘子們都趕出去了，就剩我們兩個(gè)談天說地，到最后還讓人誤以為，咱倆有斷袖之癖呢！”
王三娘聽到此處已是樂不可支，笑了一陣，又將臉兒一板道：“那這個(gè)秦綠枝又是怎么回事？”
“不過是進(jìn)來為我們添過酒水罷了！我確實(shí)不記得她了，沒想到她還認(rèn)得我！”
聽鄭瑞如此說了，王三娘心里舒坦了不少，便起興打趣道：“你鄭郎君是長了桃花面相，招蜂引蝶也屬正常！”
“這可真是冤枉，鄭某人向來潔身自好，也就犯糊涂招引了一回，還被數(shù)落得一無是處，當(dāng)真后悔！”
王三娘一聽，立馬攔在鄭瑞身前，叉腰問道：“說說，你還招引誰了？”
話一出口，王三娘便后悔了，自己與這鄭瑞之間現(xiàn)在連朋友都算不上吧，哪能這般質(zhì)問對方。而鄭瑞見王三娘這幅潑辣樣，心中莫名的開心，臉上的笑意那是藏也藏不住。
雖然鄭瑞沒有答話，但他眼中的笑意已然不言自明，王三娘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悸，臉蛋兒更是像抹了三層胭脂似的。她忙用手捂住發(fā)燙的雙頰，趕緊背過身去，生怕自己在鄭瑞面前露丑。
察覺到王三娘的不自在，鄭瑞這才意識到不妥，即便他心里如何與王三娘親近，可在王三娘眼中，他們還只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方才自己的言行的確太過唐突了。何況，他一個(gè)背負(fù)著逆反名頭之人，更不該招惹她。
想到此處，鄭瑞也斂了笑容，收起了多余的心思，輕咳一聲，轉(zhuǎn)移話題道：“方才你去楊奴兒家，可是有事？”
這一問，王三娘終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驚呼道：“糟糕，我二兄還在里面呢，我得去找他！”
“你是和二郎一起來的？”
王三娘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跟蹤的，也不解釋，只道：“我二兄來此胡混，我自然要帶他回去，不然我阿娘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
“我與你一道去吧！”
“你莫非還想進(jìn)去見那千嬌百媚的秦娘子？”王三娘斜睨了鄭瑞一眼。
鄭瑞正色道：“某與二郎也算相熟，如何能讓三娘子獨(dú)自去那等地方，若是有什么不妥，某也好幫上一二?！?p> 察覺到鄭瑞態(tài)度的變化，王三娘怔了一怔，見鄭瑞在前頭帶起了路，只好先收了心頭的失落，跟著他返回楊奴兒家。
兩人并肩又回到楊奴兒家的漣漪廳，只見西廂房門大開，兩人進(jìn)得屋中，卻是空無一人，只余食案上幾盤菜肴還帶著余溫，兩杯殘酒未盡，其中一杯打翻在了案上，房內(nèi)還隱隱飄散著一股奇怪的香味。見此情景，鄭瑞敏感的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鄭郎君，你快來看，這里有個(gè)人暈過去了！”卻是王三娘子在里屋喚他。
鄭瑞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那味道莫不是迷香？他進(jìn)得里屋，只見一小婢暈倒在房門后邊，見她身上并無損傷，想來是被迷暈了過去。鄭瑞見房中有水，便取來一些潑到了那小婢臉上。王三娘子不解的看向鄭瑞，還道這鄭瑞莫不是瘋了，好端端潑人家一身水做什么，卻見那小婢手腳動了動，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王三娘大喜，連聲問那小婢，“你可見過太學(xué)的王二郎，他去哪兒了？”
那小婢還在暈乎，哪里聽得明白，只呆呆的看著他們二人，滿臉疑惑。
“你先別忙著問話，給她喝些水，緩一緩再問！”
王三娘依言去倒了杯水來，親自喂了那小婢，見她好些了，又問：“你快清醒些，我問你，可見過太學(xué)王二郎，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聽到問話，小婢瑟縮了一下，小聲回道：“奴不知道！”
王三娘聽了越顯不安，欲再問，卻見鄭瑞對他使了個(gè)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只聽鄭瑞問道：“你怎會暈倒在此？”
“奴……奴是聞到了一陣香氣才迷糊過去的！”
“你可還記得迷糊之前的事情？”鄭瑞道。
小婢想了想，忽然帶著幾分驚恐道：“奴想起來了……當(dāng)時(shí)蘇娘子和王郎君正在外屋吃酒，可不知怎么得一下子都伏在案上不動了，后來又沖進(jìn)來一群人，將他們帶走了！”
鄭瑞和王三娘聞聽竟是這么回事，一時(shí)間都是目瞪口呆，頗覺匪夷所思。鄭瑞又問道：“那你可看清楚沖進(jìn)來的是何人？”
“這個(gè)……”小婢皺眉想了半晌，直讓那王三娘等得焦灼不已。正當(dāng)王三娘不耐煩的欲自行尋人之時(shí)，那小婢突然開口道：“好像有個(gè)矮胖子……對，就是矮胖子，他臉上還長了顆黑痣！”
聞言，王三娘與鄭瑞相視一眼，不禁異口同聲道：“林家酒樓！”，“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