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仇人見面
聞聽鄭瑞被推事院的人帶走,王家二老均是不可置信,他們顫聲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這個,我也不甚清楚,只聞聽一個自稱姓衛(wèi)的御使,哦,說是推事院派來的,突然跑出來攔道,然后鄭瑞就跟著他們走了!”魏仲卿自己也正糊涂著呢。
“跟著他們走了?鄭瑞是自愿的?”一旁的王澄追問道。
“我當(dāng)時在隊伍后邊,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蔽褐偾淙鐚嵉?,“鄭瑞臨走前,只交代我先帶著迎親隊伍過來,順便給二老捎句話,說他是迫不得已,還請二老擔(dān)待些;若是……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便是他沒福氣做王家的女婿,還請二老莫要怪罪才是!”
“這這這……這算是什么事?。 ?p> 王家二老都是知道推事院的厲害的,當(dāng)初若不是王寔及時進(jìn)宮見到了武皇陛下,估計王二郎如今已成了冢中枯骨了。兩人不禁面面相覷起來,卻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鄭瑞被推事院的人抓走這事,隨著一陣混亂急促的鈴鐺聲,傳到了內(nèi)院的王三娘的耳中。她呆愣了許久,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她推開眾人,提起裙裾風(fēng)一般的跑了出去。引得孟氏并一眾婢子紛紛在后邊又喊又追。
王三娘不管不顧的跑出去,卻一頭撞在了王二郎的身上,差點將他頂了個趔趄。
“你這是去哪兒?”
王三娘見到王二郎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她死命的抓住王二郎的衣袖,急切道:“鄭瑞一定是被來俊臣的人抓去了……二兄,你快幫我想想辦法,我們得快點救他出來!”
“你先別著急,總得打聽清楚了再說,這沒頭沒腦的卻要如何救人?”王二郎勸著王三娘冷靜。
但王三娘卻實在冷靜不了,她如今滿腦子都是鄭瑞受刑的模樣。她一把拽起王二郎邊跑邊道:“那就趕快去打聽啊,鄭瑞現(xiàn)在指不定多危險呢!”
王二郎身不由己的被王三娘拽著跑,引得沿路的賓客仆婢紛紛駐足圍觀。迎面來了一人,再次擋住了王三娘,她抬眼去看,卻是面沉似水的婁彥君。
“鄭瑞呢,他在哪里,他怎么樣了?”王三娘趕忙圍上去問,此次婚禮,婁彥君亦是鄭瑞的儐相。
“情況恐怕不妙,我要請見一下王郎中。”婁彥君板著臉回了一句,見王三娘穿著一身吉服到處跑,不禁皺起了眉頭,他耐下心思安撫道,“裴大郎在那里看著,若是出事,他會派人過來通知的,你們且稍安勿躁!”言罷,他舉步入內(nèi)。
“是來俊臣抓了鄭瑞?”王三娘跟在婁彥君身旁問道。
“不是。”
見婁彥君毫不遲疑的否認(rèn),王三娘心下稍安,卻聽他繼續(xù)道:“是來俊臣派人請他去的?!?p> 沒想到婁彥君是個大喘氣,王三娘的小心肝兒還沒擺穩(wěn)當(dāng),立刻又懸到了嗓子眼,“他請鄭瑞?為什么?”
“來俊臣這檔口請鄭瑞,他什么意思?”王二郎亦是一腦袋的問號。
“不懷好意?!眾鋸┚ǖ耐鲁隽怂膫€字。
王二郎翻了個白眼,“你這不是廢話。你沒打聽到別的消息?”
“鄭瑞進(jìn)了來府,我與裴大郎被拒絕入府,只得在外邊等著,但是他進(jìn)去后很久都沒有動靜。”
“沒有動靜是什么意思?”
“可能出事了,也可能沒出事?!?p> 又是廢話!王三娘和王二郎兩人皆是無語。
“不過,我回來之前,裴大郎已經(jīng)打算翻墻進(jìn)去看看了,相信很快會有消息過來?!笨偹闶峭鲁隽它c有用的了。
此時此刻,鄭瑞正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來俊臣的邀請就是一個天大的陷阱。從衛(wèi)遂忠出面攔下他的迎親隊伍開始,他就暗自警惕起來。只是來俊臣跟他玩了一招陽謀,讓他不得不親自跳進(jìn)他所設(shè)的這個明目張膽的陷阱里邊。
“你就是鄭瑞?”
出言的男子是個四十余歲的中年文士,一張長容臉白皙光潔,懸膽鼻下是薄唇短髯,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可惜眼神過于陰鷙,是個不好相與的狠角色。
“在洛陽城里的名氣不小啊!”
“不敢當(dāng),卻不知來中丞尋下官前來有何賜教?”
鄭瑞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來俊臣,沒想到第一次與這位‘神交已久’的仇人面對面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有何賜教?你心里不清楚?”
來俊臣亦在打量眼前的這個身著大紅喜服,傲然挺立的年輕人。不過是未及弱冠的毛頭小子,氣勢倒是擺得十足。當(dāng)他將目光集中在鄭瑞的面容上時,不禁臉色一沉,目露兇光。
“到底是該喚你鄭瑞,還是元瑟?”
聽得此問,鄭瑞將攥緊的雙拳掩在袖中,仍舊從容不迫的回道:“下官鄭瑞,字元瑟。”
“沒膽子承認(rèn)?”來俊臣斜眼看他,道,“連你那死鬼耶娘都不認(rèn)了?”
“來中丞,你這是什么意思?!”鄭瑞目光陰沉了幾分。
“真能裝啊,自己中了新科進(jìn)士,連耶娘都不想認(rèn)了?”來俊臣施施然的踱著步子,道,“可惜啊,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你這個小賊子,終究還是要落到我來某人的手里!”說到此處,來俊臣得意的沖鄭瑞陰森森一笑。
看來來俊臣是拿準(zhǔn)了他的身份,要對付他了。鄭瑞心中打鼓,卻仍強迫自己沉住氣,道:“來中丞此言,可有何憑據(jù)?鄭某也是朝廷命官,卻不是能任人污蔑的!當(dāng)然了,來中丞素來喜歡辦一些冤假錯案,那鄭某人也無話可說,天公地道,自在人心罷了!”
“哼,跟我這里硬氣,是不是還早了點?”來俊臣冷笑道,“你既然要證據(jù),我就拿給你好好看看,我來某人辦案,向來是讓人心服口服的!”
鄭瑞眉心一跳,暗道不好。果然,來俊臣口中的證據(jù)便是那已然遍體鱗傷、氣若游絲的吳韋弦。卻原來,他失蹤了那些日子,竟是被來俊臣捉去拷打了。
“來俊臣!你光天化日之下,要草菅人命不成?!”看著那癱在地上破衣爛衫、血肉模糊的吳韋弦,鄭瑞雙眸通紅的瞪視著來俊臣,好似一頭受傷的孤狼。
來俊臣被鄭瑞嗜血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他趕忙退后幾步,對侍立在左右的數(shù)十名壯漢,道:“將這個逆賊之后給我抓起來,本官要嚴(yán)審!”
“慢著!”鄭瑞氣勢十足的大喝一聲,竟讓左右人等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讓來俊臣好生沒面子。
“來俊臣,你最好弄清楚到底誰是罪人!你無故抓捕我家中長隨,并濫用私刑,屈打成招,此其一罪;你蓄意破壞他人婚禮,有違天倫大道,此其二罪;你無憑無據(jù)、捏造事實,誣賴朝廷官員,妄加謀逆之罪,此其三罪;你身為言官御史,不秉公執(zhí)法,卻任意濫用職權(quán),以構(gòu)陷同僚為能,此其四罪!來俊臣,你是不是罪大惡極,該被嚴(yán)審的是不是你!”
鄭瑞說話如連珠炮,打得來俊臣面皮子直抽抽。他大怒道:“你們這群蠢貨,愣著做什么,給我綁起來,拉出去好好伺候伺候他!”
左右壯漢連忙應(yīng)聲上前,摩拳擦掌的便撲將上去。來俊臣早知道鄭瑞是個會武藝的,便派了這般有些功夫底子的漢子候在這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將鄭瑞誆騙至此地,讓他插翅難飛。
不過,鄭瑞不僅僅是會武藝,而且是武藝不俗。死去的郭威嘗試過鄭瑞的厲害,但他到死都是稀里糊涂的,沒有機會通知來俊臣了。而不知底細(xì)的壯漢們,個個自認(rèn)塊頭碩大,蠻力十足,對付眼前這個跟蔥苗似得小子應(yīng)該沒有問題。他們紛紛奮勇爭先,想要在來俊臣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番。
最后,數(shù)十個壯漢的確都完美的表現(xiàn)了一番?;虮乔嗄樐[、或半身不遂、或殘肢斷臂、或畏縮不前。造成這種效果的,只是因為鄭瑞不知從誰手里奪來的長木棍子。其實他們該慶幸的,若他手里是把刀子,估計這會兒沒一個是活著的。
鄭瑞這次下手是毫不留情的,他將所有對來俊臣的恨意都灌輸在了這群倒霉的走狗身上。他站在東倒西歪的人群中,狼一般陰森的目光盯住了來俊臣。
來俊臣害怕了。他習(xí)慣了躲在背地里耍狠,他習(xí)慣了各種陰招損招,卻獨獨不習(xí)慣真刀真槍的對決。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來俊臣膽顫了,他連連后退,卻強自鎮(zhèn)定的道:“你……你想怎么樣,我可是御史中丞,殺官可是要掉腦袋的!”
“你也知道殺官要掉腦袋?”鄭瑞眼帶嘲諷的反問道。
“元家謀逆之事,本官不追究就是了……你若殺了我,可就真的是殺官造反!”來俊臣畢竟是來俊臣,性命攸關(guān)之時還不忘記威脅兩句。
“元家謀逆之事本就是子虛烏有,與鄭瑞更無半點關(guān)系!來中丞,你說呢?”
從本心來講,鄭瑞真想一刀結(jié)果了他,但他不能,他還沒有做好萬全準(zhǔn)備,他不能給鄭家和王家?guī)頍o妄之災(zāi)。所以他必須忍!
“對對對,這事與你無關(guān)?!眮砜〕紝︵嵢鸬纳矸菀讶恍闹敲鳎屗顬榭隙ǖ谋闶青嵢鸬暮抟?,他相信,鄭瑞此刻恨不得殺了他。
“來中丞如何保證不再加罪于鄭某?”
“我寫一份審問記錄,可以證明你是無辜的,我親筆簽字就是。”來俊臣反應(yīng)極快,真就刷刷刷幾筆寫就了一份問案記錄,并簽上自己的名姓,親手交給了鄭瑞,表情相當(dāng)誠懇,一副十足的膽小怕死的模樣。
鄭瑞暗自松了口氣,他冷眼看著來俊臣的表現(xiàn),心道,這老家伙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東西。他揣好那份文案記錄,轉(zhuǎn)身扶起吳韋弦,帶著他快步向外走去。心里卻盤算著,既然來俊臣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那么這事就不能善了了,他得找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干掉這廝。
關(guān)于干掉對方這事,來俊臣與鄭瑞想到了一處。
鄭瑞遠(yuǎn)遠(yuǎn)低估了來俊臣的陰險狡詐以及出爾反爾的能力,他萬萬沒想到,來俊臣前腳許了諾,后腳就直接翻了臉,變臉之速、下手之快令人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