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縣衙報案
被他拉住,周世民不解道:“平川,怎么不進去,既然到了地頭,自然要給城隍爺燒一炷香的,等燒完香,我們就去找個地方好好大吃一頓,是了,這次你定是要做東的。”
聽對方說的理直氣壯,江云很是無語,問道:“這話怎么說,為什么定是我做東。”
周世民道:“當(dāng)然了,這次縣試,我看平川你一定能高中,榜上有名,現(xiàn)在也是提前慶賀一下,討個好彩頭不是。”
這理由,還真虧對方說的出來,江云攤攤手,索性直接挑明道:“這個東我就是想做也做不了啊?!?p> 周世民一怔,問道:“這又是為什么?!?p> 江云道:“實話不瞞你,就在不久前,我一時不慎,遇上騙子小偷,把身上的銀錢都給偷去了?!?p> 說著就把剛才從酒樓吃完飯出來后,遇上那灰衣漢子和小乞丐,被偷去銀錢的事情跟對方簡單敘說了一遍。
周世民聽完,吃驚不已,問:“平川你說的,可是真的?”
江云道:“這樣的事情,我有必要騙你么,當(dāng)然是真的?!?p> 周世民信了,頓時跺腳埋怨起來,道:“你怎么會這般不小心,這可如何是好,這么說,你現(xiàn)在是身無分文了?”
江云點點頭,周世民見了,一時說不出話,只是唉聲嘆氣不已。
“唉,算了,就是些許身外之物,丟了就丟了,當(dāng)作吃一塹,長一智好了?!?p> 看到對方不住唉聲嘆氣,江云反而安慰起他,這話一出口,就感覺不對勁,丟東西的明明是自己,怎么反而自己安慰起別人來了。
周世民嘆氣一陣,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
掃了一眼城隍廟大門,又道:“那這城隍廟就不去也罷。雖然我可以借你一點香火錢,但這燒香,講究的就是心誠,若是借來的銀錢城隍爺是看不上的?!?p> 江云暗自鄙夷,但口中還是說道:“那就走吧。”
兩人就此離了城隍廟,周世民又問:“是了,平川,你錢財被竊,事后到衙門報案了沒有?!?p> 江云搖了搖頭,他還真沒想到去報案,主要是潛意識中,就覺得報了案也沒什么用。
周世民見了,便道:“那我們便去縣衙報案,說不定還能夠抓到小偷,把偷去的銀錢找回來?!?p> 江云覺得不會有什么用,但還是依著對方的意思去了。
縣衙離城隍廟并沒有多遠(yuǎn),走不到幾百米就到了。來到縣衙門口,兩人就要往里沖,一個衙役上前來攔住去路,喝道:“這里是縣衙,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p> 周世民道:“我們是趕考的考生,我這位同窗,剛剛被騙子小偷偷去了銀錢,特地前來報案的?!?p> 聽說兩人是趕考的考生,那個衙役的態(tài)度謹(jǐn)慎了一些。眼下縣試在即,這縣試就是如今整個臨水縣頭一等的大事,任何與此相關(guān)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不能等閑視之。
若是在平時,兩人不表示一下,出點辛苦費,根本就別想進這縣衙的大門,但是現(xiàn)在,衙役卻不敢太過刁難,這些趕考的考生都是輕易招惹不得的。
先不說這些人有可能縣試過后,就能高中,得了童生功名,現(xiàn)在刁難,以后可能會被記恨報復(fù),不過這不是主要的,畢竟趕考的考生二千,最后進入縣試錄取大名單的,不過寥寥六十人罷了,能最后考上童生功名的,只是極少數(shù)。
就是考不中,這些趕考的考生也是得罪不起的,現(xiàn)在縣試在即,各路考生云集,哪位考生沒有幾個同學(xué)鄉(xiāng)黨,同窗好友,一旦惹火了這些讀書人,吆三喝五的聚集起來鬧事,他這個小小衙役,可吃罪不起,丟了差事事小,還要遭受縣令大人的問罪。
所以雖然見到兩人沒有眼色,不知送錢打點孝敬,但衙役最后還是沒有刁難,揮揮手道:“好吧,你們跟我進去?!?p> 兩人隨著衙役進了縣衙大門,過了前堂,迎面就是縣衙大堂,衙役領(lǐng)著兩人沿著旁側(cè)走廊,來到旁邊的各部司房,因為是報案,衙役領(lǐng)著兩人來到的是刑房公署。
聽說是關(guān)于趕考考生的案件,刑房的攢典不敢怠慢,親自接待了江云和周世民兩人,在縣衙六房擔(dān)當(dāng)主事的典吏,攢典,也不是尋常人能夠當(dāng)?shù)?,必須童生以上功名,大縣的典吏甚至要求有秀才功名。
刑房攢典拿出紙筆,聽江云敘說了被騙偷的經(jīng)過,一一記錄在案,又記下兩人臨時在縣中的地址,然后就叫兩人回去等待消息。
這就完了?雖然看對方一本正經(jīng),嚴(yán)格按著規(guī)程辦事,但江云還是覺得,對方有敷衍了事之嫌,他問道:“不知這案子什么時候能夠破案?”
刑房攢典聽了,板著面孔道:“破案自有規(guī)例章程,你的案子刑房已經(jīng)記錄在案,自會辦理,至于什么時候能夠破案,卻不好說,案情各有不同,破案有快有慢,有的證據(jù)線索缺乏,破不了案也是正常的,所以你的這個問題,我是回答不了的。”說完別有深意的盯著他。
江云道:“我看這個案子,應(yīng)該是偷騙的慣犯,案子線索也不少,應(yīng)該是不難破案的?!?p> 刑房攢典聽了,臉色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道:“這個到底怎么破案,能不能破案,不是你說了算,還是要我們說了算,你說是不是?!?p> 周世民在一旁看得分明,心說常言道,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衙門里的水可深著呢,你若是不給一點常例孝敬,衙門的人怎么會盡心辦事,看這個刑房攢典,分明就是一個愛財?shù)娜?,暗示索賄的意思,已經(jīng)不言自明。
不過他即使看出了這一點,也不會有什么動作。要他替江云塞錢打點?他辦不到,錢少了對方看不上,錢多了他也舍不得。
看到江云還要說什么,他就拉住對方,說道:“好了,平川,我們要相信衙門,一定會秉公執(zhí)法,盡快破案的,我們只管靜候佳音就是了。”
說著他就起身告辭,對那刑房攢典一拱手道:“此事還要多讓攢典大人費心了,若是案子破了,還請早來通知一聲?!?p> 刑房攢典坐在那里,沒有答話,臉色有些冷。
周世民也不再多說,當(dāng)即就拉起江云,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出了衙門之后,周世民忍不住就朝著衙門口啐了一口,口中就罵開了,罵的就是衙門的人尸位素餐,不干正事。
剛才那刑房攢典敷衍塞責(zé),陽奉陰違,暗示索賄的表現(xiàn),江云也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憤慨,原以為這里讀書人讀圣人之言,養(yǎng)浩然之氣,風(fēng)氣處事會有所不同,卻沒想,天下烏鴉一般黑,只這衙門里,依舊是污黑一片。
他很是不解,就問道:“周兄,這個刑房攢典這般齷蹉行事,縣令大人就不管管嗎?!?p> 周世民看了他一眼,似是覺得他這個問題很是呆氣幼稚。
江云更是不解,問道:“怎么了,難道我這個問題有什么不對嗎?!?p> 周世民心道,對方果然是讀書進了牛角尖,迂腐呆氣,不通世故,當(dāng)即就說道:“圣人都有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衙門陋規(guī)就是如此,若是縣令大人真跟這位刑房攢典較勁,奪了他的官職,那么新上任的攢典,就能保證一身正氣,兩袖清風(fēng)了?他保證不了,既然如此,也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否則對待手下苛責(zé)太過,就沒有人辦事了,他也會得了一個酷吏之名?!?p> 江云還是不解,又問道:“我看這刑房攢典,也是讀書人出身,養(yǎng)成浩然之氣,起碼有童生功名吧,既然存浩然之氣,明圣人之言,為何會墮落至此?”
周世民聽了,搖搖頭道:“別說一個小小刑房攢典了,就是位居高位的達官顯貴,六部公卿,也不是人人都能保持一身正氣,兩袖清風(fēng)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本縣的縣令大人,不見得就真是一個愛民如子,明鏡高懸的青天好官呢。”
江云依舊不解道:“這又是為何,難道他不想著仕途上進,進取大道,立法封圣,而甘愿沉于污穢之中,自甘墮落嗎?!?p> 周世民道:“正是因為上進之心沒有了,才會如此啊。進取大道,立法封圣,說的容易,何其艱難,就說我們這位縣令大老爺,都說‘五十少進士’,這位縣令大老爺可真的是位‘少進士’了,大器晚成,雖然中了進士,但受困場屋多年,這進取之心可就消磨殆盡了,我覺著他老人家,現(xiàn)在所想的不是什么進取大道多一些,而是怎么享些清福,撈些錢財更多一些……”
說到這里,他似乎也覺得太猛狼了,連忙捂住了口,東張西望,擔(dān)心不已。一時說漏了嘴,竟在這衙門口非議縣令大老爺,簡直是自尋死路的行為,就不怕他老人家修了順風(fēng)耳,若是聽到他一言半語的誹謗之言,那他這次縣試可就徹底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