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來，為明天的出行，小弟我敬你一杯。”賈三站起身，兩臉蛋紅撲撲的，像擦了胭脂，笑起來看不見眼，一口斑漬牙齒異常突出，兩公分的牙齒，配上二公分的猩紅牙齦。懂行的人鑒定牲口，牙齒處在壯年期，完好，牙齦純正，身體好，是個好牲口。
“好好，干！”一個腦滿腸肥的家伙昂起頭，一飲而盡。浮生眼亮了，他和常狄花長的真像！毛發(fā)稀少，但毛梳起來恰好遮住頭皮，一個雞蛋大的發(fā)髻臥在頭頂上。長長的臉，三庭五眼的比例上庭站三分之一的一半，中庭站一庭，下庭站一多半，下庭勝出，雙下巴松弛，肥肉多而垂，身材用核桃來形容不為過。在這樣基因橫行的情況下，啞巴應(yīng)該不好看了？
浮生的推斷讓自己嚇一跳，前世容顏是國泰民安，今生又是泥蛋渾水了。
他就是許家的舅老爺，常狄花的親哥哥常俠，常俠喝了賈三的酒，轉(zhuǎn)身對賈四說道：“明天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癟三揪出來?！?p> “大哥吩咐，小弟一馬當(dāng)先。”賈四拍著胸脯。
常俠滿意，滿嘴的菜一骨碌到了右邊咀嚼，菜汁順著嘴角流出，在雙下巴上蜿蜒曲折，到也跟著土地一樣日積月累成了一條河床。
“你們放開手腳干，只要幫著我妹妹抱了仇，不管出什么亂子，老子我都能解決……”常俠背靠椅子說，眼睛關(guān)注一幫嘍啰是否有質(zhì)疑的，如果有一個眼神不對勁的，他講自己背景雄厚嚇?biāo)浪?。大伙很給面子，連連點頭，可是常俠雄心未得到疏解，仿佛秀才曬書，有人曬肚皮，還有人微信曬，他也得曬，所以常俠對著妹妹話家常道。
“妹妹年年天天在家相夫教子，夫順子孝，甚好，沒有江湖煩惱。有一點做大哥的提醒你，二樹頗有我的風(fēng)骨，注意培養(yǎng)，不行的話跟著我，我一定能把他培養(yǎng)成安渡之那樣的人才?！?p> 常狄花知道安家五代以前，外地移居到此，書香世家，出了三四位能人。本地人沒有那樣的，最多是常狄花這樣的，新近安家出了一個能文能武的孫子輩，十幾歲，名聲在外。許三河的媳婦也羨慕的很，希望自己的二樹也能出息，不然得像大樹那樣，到現(xiàn)在還沒有媳婦婚配?？墒撬映升垼膊幌胱约旱暮⒆娱L相像舅老爺，更不想把自己的寶貝疙瘩給舅老爺撫育，所以自導(dǎo)自演，扭扭捏捏地把二樹一點一點挪出舅老爺?shù)囊暰€。舅老爺接下來講安家怎樣的牛，為什么可以牛，想當(dāng)年因緣相遇時，常俠出手相助過，安家感恩戴德，奉為恩公，以后多少年里，多次得到安家相助，所以他常俠才可以稱霸一方。
賈三賈四等人聽的頭像棒子搗蒜，小雞啄米。常俠的心滿足了，浮生聽的頭皮發(fā)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這安家能幫助常俠，指定不是象牙，浮生找著機(jī)會把你們的牙齒一個一個拔掉。
許二河把浮生的傷口簡單處理下，去找許連生。外面依舊是喧囂，浮生拖著沉痛的身體依靠在門縫里打量。
舅老爺和他們商量明日搜山事宜，話題扯歪了，要給大樹搶媳婦，
大樹臉紅，沒說話，頭埋到胸口。他十六歲了，習(xí)得常狄花壞習(xí)性，偏又沒有常狄花的手腕子，任誰也不想把女兒嫁給此人，這是許家第二大件丟臉的事情。為了維持漂亮的門面，常狄花常說，村里村外沒有誰家的姑娘配的上大樹，需是大家閨秀，方可門當(dāng)戶對。如今有人提議搶媳婦，如同憋了幾天的悶屁臭氣沖出枷鎖，那叫一個臭。常狄花臉上掛不住，常俠臉上掛不住，悶悶的兩巴掌，立即黑紅了臉，瞬間陰晴聚變，氣氛立即緊張，人群得傳染病似的安靜了，扼住喉管。
說錯話的人傻直了眼睛，按住跳動的心臟，等待時機(jī)逆轉(zhuǎn)，挽救自己。
“啊，媳婦，媳婦是個好東西，就像我娘做的酸菜，饞的我天天流口水?！辟Z四如同跳梁小丑賣弄起來，還狠狠的捶自己的胸口，仿佛真的留口水了，忽又跳起來道：“瞧我這張臭嘴，只適合吃酸菜幫子，大樹得吃海參，不，吃人參，像王天來的女兒就是蝦米，得像何頂升的女兒，許年的女兒紅云，醇香四溢，說著說著舌頭上癮了（喳嘴，使勁品味舌頭。）。”
“癟犢子，媳婦就是你的舌頭，沒有事你就咬著玩?！背b似慎似喜的罵，他開口，緊張的氣氛松懈了，大家跟著賈四咬舌頭，有的咬出聲音，仿佛和媳婦親嘴啄出的聲音。一伙男人愉快地和媳婦玩，好像一個妓女一天睡好幾個男人，男人也覺的美滋滋的。說的露骨了，應(yīng)該是一個真理忽然被發(fā)現(xiàn)，大伙認(rèn)真的恭維真理的合理性。
常狄花見男人們想女人如此露骨，如此真切，哪個女人會是這些男人的恩寵，常狄花非常妒忌，像賈三賈四一定想汪星家的，癟犢子劉全也會饞汪星家的，幾個男人想一個女人，怎么分呢？汪星家的會去誰的嘴巴了當(dāng)舌頭？自己可以分擔(dān)汪星家的愛，但是男人們得主動，可是男人全是死心眼，往一顆樹上吊死，全世界唯一一個男人不敢想女人的，就是許連生，可是人家也不想她呀。
常狄花恨許連生，恨她和他的孽緣，有一種無形的基準(zhǔn)規(guī)范她，所以一直極力維護(hù)緣分。說是常奶奶爹娘早逝，由哥哥常俠養(yǎng)大，環(huán)境造就常狄花的性惡暴，手懶惰，嘴好饞，年方二八，三八無人敢娶，手下的弟兄也是能躲則躲，都不想自己是土匪，生了孩子繼續(xù)是土匪（尤其和常狄花那樣的土匪。）。常俠只好親自給妹妹做媒，一定要給妹妹找個好郎君，他的一雙賊眼瞄上了十里八鄉(xiāng)的男壯丁。
家境殷實，人品憨厚的許連生被瞄上了。常俠三番五次上門聯(lián)姻，許連生的爹娘不同意，常俠帶著一幫弟兄吃住在許家，死活就賴上了。常狄花難得少見出現(xiàn)溫柔，在許連生面前裝乖巧，表示一切不良個性“改”！淳樸的許連生信以為真，大禮聘請常狄花過門?；楹?，常狄花的癖性不但沒有改，更勝從前，常常高昂著頭，騎著毛驢走親竄鄰，弄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見其躲之，見許連生也躲之。許連生心寒，想休了常狄花，“休”字還沒有說清楚，就被常狄花手抓腳蹬的罵回去。許連生的爹娘氣在心頭，病由心生，不久雙雙死亡。許連生心徹底冷了，以后極少開口說話，埋頭于農(nóng)務(wù)，因此和奶奶分居，一分就是15年。常狄花是土匪，也是女人，知道一個男人不去自己的房間是多大的羞辱，她恨透了許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