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沐關(guān)上房門,背靠著墻坐了下來。陽臺門沒有關(guān),風(fēng)卷起窗簾,透出夜的清冷與寧靜,孤單不自然地襲上心頭。她關(guān)上燈,躺在床上,除了無力便是無力。
司南恨自己嗎?大學(xué)四年的情感,卻突然變成了謊言。以為屬于自己的溫柔,卻只是愛屋及烏的自作多情。如果自己是司南,也會恨的吧?
司南和小轍只以為羽沐和季凡像其他情侶一樣有了日常的爭執(zhí),便想著睡一覺冷靜冷靜就都會變好??傻诙煸缟弦恍眩疸宸块g早已沒有了人影。
羽沐這時正在“逐.逃”的包廂里發(fā)著呆。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想不通,所以什么也不想,只是像個布偶一樣呆呆地坐在那里。薛之喬中間給她送了一次咖啡一次甜品,她都像沒有看見一樣動也沒動。
薛之喬通過歐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盡管如此,她還是不相信季凡會做出傷害羽沐的事情。無論一個人的世界里充滿怎樣繁雜的爭斗,只要他還能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暖笑容,他對愛的態(tài)度就是清晰而堅定的。
季凡的確清楚地知道自己對羽沐的愛,也很堅定地想要守護這份剛剛握在手里的感情。當(dāng)羽沐離開以后他就已經(jīng)為自己的口不擇言開始后悔了。但當(dāng)他下山以后面對一系列資料時,突然清醒地認識到感情并不是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在這個翻身的節(jié)骨眼,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羽沐身上。就讓兩個人都冷靜冷靜,既然心里有彼此,早一天晚一天都是可以挽回的。
可是,有些人不會永遠站在原地,更何況是一個擅長逃避的人。
司南盯著屏幕上的推廣視頻,聽著季凡面對董事的侃侃而談,開始懷疑這個始終把自己的事業(yè)和野心擺在第一位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適合羽沐。
歐陽知道羽沐一直在薛之喬那里發(fā)呆,反而有些放心。如果是以前的他,應(yīng)該會一直陪在羽沐身邊,哪怕只是陪著她沉默??墒?,現(xiàn)在的他寧愿讓她一個人痛到極點,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好。
一直錯綜糾纏在一起的人們,居然一夜之后,生活全部斷點。
小轍毫無心情地關(guān)了店,掛上“店主有事,停業(yè)七日”的牌子就回了公寓?;氐焦l(fā)現(xiàn)羽沐并沒有在,打電話手機關(guān)機,“野鶴”電話沒有人接。她在街上走走停停,卻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人。
昨天羽沐獨自在房間“冷靜”的時候,司南已經(jīng)把羽沐對小轍莫名其妙的保護原因告訴了小轍。她突然就釋懷了。不管是什么,又有什么好糾結(jié)?躲在羽翼之下被保護著,向往著羽翼之外的世界,那又怎樣?那不是這雙羽翼的錯。是自己根本沒有嘗試撥開羽翼告訴她,自己想要出去。
一棟棟的商業(yè)樓依舊無聲屹立,來來往往的人們依舊擦肩而過,地球還是這么轉(zhuǎn),看見太陽,卻觸不到太陽。斷點了又怎么樣呢?依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頭頂著同樣的天空,無視著同樣的風(fēng)景。
當(dāng)薛之喬再一次來看羽沐的時候,發(fā)現(xiàn)羽沐居然在喝咖啡吃甜品。她款款而笑,不讓她看出自己的驚訝,道:“咖啡都涼了吧?要不要給你換一杯?”
“不用了。你煮的咖啡,涼了也還是很香?!?p> 羽沐不是想通了,她壓根什么也沒想。她心里痛心里苦,她昨天夜里抓著心臟的地方感覺它都要被撕裂了,那又怎樣呢?她苦苦笑了一下,薛之喬覺得這笑簡直比炭燒的咖啡還要苦。
“想哭就哭吧?!毖χ畣探K于忍不住這樣說道。
羽沐看著她,道:“小喬姐,你知道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不知道,只是覺得你肯定很難受,所以想讓你哭出來?!?p> “哭不出來的。如果能哭出來,我就不會在這里傻傻坐一天了。昨天晚上我一直想讓自己哭,可是眼淚就是流不出來。好奇怪,平時看電影還會哭個死去活來,自己真的難受了怎么就沒有眼淚了呢?”羽沐聲音越來越低,更像是自言自語。
薛之喬把她的頭攬在懷里,道:“那就忍住,難受的事情到了盡頭也就那么回事?!?p> “也許吧?!?p> 電話響起,是季凡。已經(jīng)一天過去了,他竟然剛剛想起打電話找她嗎?他是不是覺得昨天發(fā)生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還是這些事根本就無關(guān)緊要?她掛掉了電話,不想聽他的聲音,只是想讓自己的大腦多些清靜的空間。
想了想,她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司南。
“我們談?wù)劙??!?p> ————
司南已經(jīng)從季凡嘴里知道了兩個人鬧分手的事情,原因居然和自己有關(guān)。她一整天心里都在罵著羽沐對自己的不信任。
本想冷著她,又不忍心看她傷心,只好準(zhǔn)備好解釋誤會的說辭。
可兩個人坐了有十分鐘,羽沐才緩緩開口,不過鬼使神差地敘起了舊。
“我們認識有七八年了吧?好像從來都沒有吵過架?!?p> 司南干脆不去猜測她的意向。正如她所說,她們認識七八年了,她的想法根本就是天馬行空,就是絞盡腦汁去猜,可能也是徒勞無功。于是,她像平時一樣笑著回應(yīng)她:“怎么?你想吵一場?”
“能吵一場也不錯,主題是什么?”
“狐貍精,小三兒之類的都還挺合適吧?”
羽沐“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道:“七八年了,第一次就是吵這個,有勁嗎?況且,就狐貍精的角色咱倆還得搶一會兒,也不嫌麻煩?!?p> 司南心里暗自打鼓,面上仍是笑靨如花,道:“你有哪點兒做狐貍精的潛質(zhì)?。縿e跟我爭了。連Rachel那個小狐貍精都背地里罵我狐貍精呢,我可是登峰造極了。”
羽沐知道司南是在開玩笑,以緩和一下兩個人心里的隔膜,可她聽她這樣自貶,心里還是很不舒服。
“你現(xiàn)在喜歡的人是誰?”
“你終于忍不住了?!彼灸喜辉贁[出一副燦爛的表情,而換以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道,“反正不會是季凡?!?p> “那為什么?”
“季凡沒有跟你解釋嗎?”
“解釋什么?他說沒什么好解釋的?!?p> 司南長舒了口氣,道:“他可能怕你會認為‘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所以才選擇不解釋吧?這可害死我了。你也是,Rachel的話你也信?還是說,你寧可信她也不信我?我這么多年對你有多忠誠你是瞎子嗎?”
羽沐皺起了眉頭:“可是他不解釋,就算他是小時候那個‘他’,在背叛面前,我怎么可能當(dāng)作沒事發(fā)生?”
“那你告訴我,如果他解釋,你信嗎?”
羽沐啞口無言。的確,如果面前的是季凡,自己會相信這套說辭嗎?當(dāng)然不會,因為還有一個擺在眼前的問題。
“能告訴我你包里那根兩道杠的筆是怎么回事嗎?”
羽沐語氣平平,司南的心里卻咯噔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啊。
司南吐了一口氣:“和季凡無關(guān),放心吧?!?p> “那和誰有關(guān)?”
“只和我自己有關(guān)?!彼灸蠂烂C地看著羽沐,“羽沐,我絕對不會做任何有可能傷害我們之間感情的事。地球上有多少男人?但是,又能有幾個可以放在心尖尖上的姐妹?在我心里,你比男人重要?!?p> 這句話,羽沐信。因為司南吞下了歐陽帶給她的傷害卻只字不提,所以,她一定不會為別的男人來傷害自己。
“那歐陽……”
“和他也沒關(guān)系!”司南截斷羽沐的話,“這孩子和任何男人都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的。”
這話羽沐也信,因為歐陽剛剛對自己表白。
司南沒有給羽沐思考的時間,繼續(xù)說道:“你和季凡既然在一起了,就應(yīng)該相信彼此的忠誠。他能把你放在心里十年,怎么可能背叛你呢?”
“不只是這件事,我和他之間的問題還有很多。在一起快一個月了,除了剛在一起時的喜悅,就只剩下對彼此的遷就了。其實這樣的相處是有問題的?!?p> “哪對情侶沒有矛盾?誰和誰相處不是要相互遷就彼此適應(yīng)?時間久了才能找到一個平衡的點。你不可能把矛盾繞過去或者當(dāng)它不存在?!?p> “可這樣的生活,越來越不開心。那天我和他攤開來說,雖然話都不好聽,但都是實話。我的確不了解他,也沒想過要去了解。他也并不了解我,可能也沒想過要了解吧。都是勉強地去適應(yīng)對方,有意義嗎?”
“那你這十年算什么?”
“像他說的那樣,可能也不算是珍藏,只是隨手放在角落的記憶吧。強迫自己認為自己長情而已。也許,我的執(zhí)念并不是他,而是小時候那種對美好事物遠觀的心情吧。喜歡的不是那個人,而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個形象??伤⒉皇俏乙詾榈哪莻€樣子?!?p> “舍得放下?”
“記憶還在,記憶中的感覺也在,我以為的那個人不在。季凡不是‘他’,無所謂放不放下?!?p> 司南一直撮合,不過是因為季凡是羽沐小時候的那個“他”。她希望羽沐幸??鞓贰?杉热辉谝黄鸶杏X不到幸??鞓?,那就無所謂了,畢竟她和季凡也沒有多熟,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你想得開就好,就是別老愁眉苦臉的,我看著心塞?!?p> “你這孩子打算怎么辦?”
“自己養(yǎng)啊?!?p> “孩子爸爸?!?p> “一個渣男,別提了。”
“你把歐陽放下了?”
“放下不放下的,有那么重要嗎?”
“歐陽昨天跟我表白了?!庇疸暹€是決定坦白,“我拒絕他了,所以,你不再試試了?”
司南的手輕顫了一下,被羽沐捕捉了個清清楚楚。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瞞著我?怕我愧疚還是不敢面對自己?”
“都有吧?!彼灸仙ぷ佑行└?,端起水喝了一口?!澳阆胛以趺凑f?跟你說歐陽愛的是你不是我,我這些年得到的感情都是假的?然后對你哭得肝腸寸斷還是破口大罵呢?”
羽沐悲傷躥出一股涼意,道:“你恨我嗎?”
“你說呢?”司南笑笑,“那歐陽該傷心了。他的感情可比季凡的時間要久多了,而且應(yīng)該比季凡要深得多?!?p> “唉,最近不敢見他了?!庇疸鍩o語地笑笑,“你要是想趁虛而入就快點,回頭我反悔了,你可要小心?!?p> “趁虛而入是沒用的,你看看歐陽就知道了,不還是被你拒絕了嗎?”司南滿足地笑了,“我有孩子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