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陶米的結(jié)婚慶典之后,糖白白就徹底成了一冬眠的青蛙,任誰叫都不出去。整天呆在家里,蓬頭垢面,不思進取。糖媽媽說你成天窩在家里干嘛?你出去見見人能怎么樣?每次都被她一句“毛主席都說了:有假休時只須休,莫等無假空撓頭!休假休假嘛,就是讓你休息的時候呆在家里,出去那叫休假嘛!”給硬生生的堵回去。估計她不止一次想過一個問題,就是當(dāng)初她怎么就沒在這家伙幾十厘米的時候一尿盆兒給人道毀滅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瘋跑,糖白白覺得自己每天就忙著撕日歷牌子了,一張一張的就跟撕自己的陽壽一樣,每撕一張她就挎著臉嘆一口氣,然后在心里補上一句:活在人世的日子又少了一天。人家說當(dāng)老師的死后沒機會上天堂,因為地獄里的人需要他們來指引方向。想起這茬兒的時候,她就更覺得垂頭喪氣,到最后竟然都撕出怒火來,有一次生生的把日歷給扯了下來,掉在地上,白底子黑字兒密密麻麻的,就跟白化病人還生了一張麻子臉一樣,越看越覺得可恨,她就那么俯視著,恨不得上去補兩腳!拿起來負氣的丟在抽屜的最里面,上面還不忘蓋一本厚厚的書,想著眼不見為靜??墒钱?dāng)她正打算關(guān)抽屜的時候,眼睛不小心瞟到了那本書的書名,趕緊又把日歷抽出來掛墻上了,那本書叫《人性的弱點》。
大家說天平座的人多少有點神經(jīng)質(zhì),這句話在糖白白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驗證。她有時候,不但有點神經(jīng)質(zhì),更像是神經(jīng)了沒來得及治的。
時間在飛快的流逝著,美好的不美好的都最終消失殆盡。糖白白在這飛快的流逝中,盡可能的抓緊時間做兩件事:一睡覺;二準(zhǔn)備睡覺。一天之中,通常都是一覺醒來天亮了,一覺醒來天黑了。對于一個青春還沒有完全結(jié)束的女青年來說,這樣的生活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但是除了陶米偶爾來電話表示抗議之外,再沒有人反對過。其實是情有可原的,上班期間她沒有一天是自然醒的,她甚至是沒有一天不是滿懷心事的睡去,還常常睡不安穩(wěn)。有時候做夢夢見班里的學(xué)生打架,半夜驚醒,瞪眼到天明。所以她也就是通過假期來彌補這四個月來缺失的睡眠,過分么?不過分吧!
早上醒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讓人崩潰,她頭一次希望自己是個聽覺障礙者。大概是從過了二十歲生日之后,她就開始對新年不抱任何希望,尤其是最近幾年,她深刻的覺得新年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節(jié)日了。
小的時候,從臘月開始就盼望著新年了,尤其是新衣服買完之后,心里就想著快點兒再快點兒,新春的鞭炮一響,就可以打扮的美美的跑大年去了,然后不管是去誰家,都會給你的兜里塞很多糖果,瓜子,還有各種在新年的時候才能吃到的好吃的東西。從早上出發(fā)到天黑才心滿意足的回家。那個時候,幾乎是每天都要打開衣柜,把新衣服拿出來,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穿上新鞋子,還舍不得往地上踩,怕臟了鞋底兒,直接穿著鞋站在床上,那么來來回回走幾圈,最后再一件一件的脫掉,整理好放回去。
壓歲錢是很少的,也就一塊兩塊,最多五塊錢,小心的折好,覺得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好攥在手里,或者別在袖子里,隔一段兒時間摸一摸,硬硬的還在,就放心的去做別的事兒了。貼春聯(lián)是最愉快好玩兒的了。那時候好像現(xiàn)成的對聯(lián)很少,大家基本上都是買上紅紙跟墨,自己寫。糖白白的老爸寫著一手很漂亮的毛筆字,左鄰右舍的人都會讓她老爸寫,于是從臘月二十七八開始,她家里滿滿的都是寫好的未干的紅對聯(lián),還有一縷一縷的墨香。有時候會寫到很晚,但是糖爸卻從來都不會有一絲的不耐煩,糖白白也總是很熱情的幫忙收拾,然后捆成一捆一捆的按順序放好,等著人家來拿。每次收拾完,十個手指都是紅紅的,要洗很多遍才能洗干凈,但是就是覺得很開心,而且也特別有過節(jié)的氣氛。
年三十兒跟初一,是要熬夜的。據(jù)說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之后,各路神仙就會相攜來到人間巡視,大概到天亮才會回到天庭去,向玉皇大帝報告人間的情況。所以每次過了十二點之后,各種箱型的東西都不能再打開,不然會把福氣跑掉。最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哪家的孩子如果能熬夜到天亮,那么一整年都會受到神仙的庇佑,年三十兒選的是女孩兒,年初一選的是男孩兒。所以三十兒的時候,糖白白總是硬撐著到天亮,然后才心滿意足的睡去,就好像完成了一個重要的儀式一樣的滿足。小孩子總是特別容易去相信一些東西,因為無知,所以可愛。
后來長大之后,人就變得很懶,不再期待新衣服,平時穿著的都跟過年一樣,什么時候想買就買了,不用非等到過年的時候再買;不期待好吃的東西,平時吃得就跟過年一樣;不再出去跑大年,因為沒有人再愿意去走門串戶,寧愿窩在家里打牌打麻將;不再熬年,因為已經(jīng)知道之前的那些都是騙人的,生活太現(xiàn)實了,等不到神仙的庇佑,只能自己庇佑自己,所以往往就是不到十二點兒就爬上床睡著了;曾經(jīng)的小伙伴變成了老朋友,一年見一次,見面說不了兩句話就開始各自低頭玩手機,然后幾個小時之后各自離去,于是第二天再也不愿出去……日子干癟的就跟晾了一年的毛巾,拿在手里扎手,擦在臉上刮臉。
大概是因為沒有了期待,新年也無聊起來,而且越來越無聊,最后都比不上平常的日子。尤其是像糖白白這樣的“大單女”(大齡單身女青年),何止是比不上,簡直就是沒法比!她有時候就特別不明白,晚婚到底有哪里讓人看不過去的,至于么?一個個的。勉強忍過三十兒跟初一,初二開始,各種親友就跟雨后春筍似的爭前恐后的冒了出來,整個一“踏破門檻兒無數(shù)個,只為覓得佳偶來”!
單身闖年關(guān),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