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肆行無礙憑來去
一路狂奔至一處不知名的宮院,令儀終于放開了手,靠在一株老樹上呼哧呼哧直喘氣。
任素衣早已喘得說不出話來,只剩一雙眼睛還有些神氣,當(dāng)下便惡狠狠地瞪著那罪魁禍?zhǔn)祝薏坏盟纱嗬鬯肋^去算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是有目的的?你,你居然就這么不要命地進(jìn)來了,你就不怕……你要氣死我啊!”咳喘未定,令儀已經(jīng)恨恨地指著任素衣的鼻子痛罵起來。
不至于吧?
任素衣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心頭卻忽然暖暖的。
這個丫頭,是在關(guān)心她呢!
等著令儀罵完了,任素衣才安撫地揉揉她剛才跑得釵橫鬢亂的小腦袋,活脫脫把她當(dāng)成了自家院子里那只乖巧的小土狗:“傻丫頭,你在擔(dān)心我?”
“才沒有!”令儀公主像是被馬蜂蜇到屁股一樣,呼啦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只是怕你死無葬身之地,王兄回來找我算賬罷了!”
又提那個惡劣男!她死無葬身之地,關(guān)他什么事!
等等……她為什么要死無葬身之地!
任素衣正要跟她吵鬧,卻忽然聽到高墻的另一側(cè)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喲,這是誰家鸚哥在宮中亂嚼舌根子?。俊?p> 隔墻有耳?任素衣悚然一驚。
在宮中,私底下議論的話傳了出去可是要命的事,何況……他們剛才說了什么?
任素衣?lián)鷳n地望向令儀公主,卻見她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憤怒,卻沒有半分畏懼。
正在狐疑,已見花木深處,一道白衣翩翩的身影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
“本來不是必死的局,說不準(zhǔn)為著你的口無遮攔,便搭上了你們兩條小命,你說值不值?”來人折扇輕搖,說得一本正經(jīng),卻跟臉上賤兮兮的笑容頗有些不搭調(diào)。
恍惚覺得來人有些眼熟,卻始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任素衣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如果不是你嚷了出來,自然不會有人聽見!若是本公主死無葬身之地了,那也一定是你害的!”令儀公主惡狠狠地瞪著來人,絲毫不留情面。
那來人卻一絲不惱,略過令儀公主,笑嘻嘻地向任素衣作了個長揖:“小弟見過王嫂!”
任素衣雖不太懂古時的禮節(jié),卻也知來者絕非尋常士子,只得微笑不語。
令儀卻早已嗤笑起來:“沐猴而冠!”
任素衣依然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誰,臉上不由得現(xiàn)出迷茫之色。
卻見那人笑嘻嘻地湊了上來:“王嫂貴人多忘事,當(dāng)真不記得小弟了?”
直到被那雙沒有正經(jīng)的桃花眼盯得有些不舒服,任素衣才猛然恍悟:敢稱他為“王嫂”的人多么?
眼前這一位,既然在宮中肆行無忌,自然便是當(dāng)今皇帝第三子,令儀公主胞兄凌沐清了!
“原來是沐王爺,失禮了?!比嗡匾碌恍Γ皿w而疏離。
也實在怨不得她記不住。雖然說起來勉強(qiáng)算得上是一家人,可是皇家畢竟不像平民百姓家中有什么所謂的親情。對于這位沐王爺,她只在宮宴之前遠(yuǎn)遠(yuǎn)看過一眼,哪里能記得?。?p> 自然,她是不會知道在某個不知名的小茶館里,曾經(jīng)有人默默地注視過她的。
令儀卻看不慣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你跟他講究可就沒完了,我告訴你啊,這人就一個山野村夫,你直接叫他名字就行,他若不好,你可以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都沒事的!”
任素衣聞言失笑,心道他若非你親生兄長,焉得縱你如此!奇的是凌沐清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竟然煞有介事地附和著點頭,倒讓任素衣有些不知所措。
皇室之中,怎會有當(dāng)真如此恣意隨性之人!
此人是這般瀟灑不羈的性子,令儀又是一個瘋瘋癲癲的丫頭,在宮中俱是有些特立獨行的。這樣的性子是隨了誰呢?皇帝很明顯不是的,難道是柔嬪教化之功?
很難想象,柔嬪那樣柔弱溫婉與世無爭的女子,會教養(yǎng)出一雙在宮中格格不入的兒女來!
說起來,誰又是簡單的呢?
“日前聽聞沐王外出云游未歸,不知是何時回宮,竟未曾聽聞半點消息?!比嗡匾滤剖锹唤?jīng)心地幽幽一嘆。
外出云游。誰會相信當(dāng)此非常之時,一位皇子當(dāng)真會外出云游呢?即便當(dāng)真外出,怕也是有著不為人知的目的吧?也許從未出門,亦不可知。
不過,換了這樣一位肆行無忌的王爺,卻又似乎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誰說得準(zhǔn)呢?
“外出云游,那不過是托詞罷了,”出人意料的是,凌沐清依舊騷包地?fù)u著他的扇子,笑得漫不經(jīng)心,仿佛他口中說出來的只是剛剛看到天上飛過去一只鳥那樣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眼下局勢風(fēng)云變幻,說不定哪一日便成為別人的砧上魚肉,誰還有心情去游什么山玩什么水!”
“呃?”任素衣難免有幾分驚愕。這人是根本不把她當(dāng)外人,還是對誰也可以這般言行無忌?
見任素衣一味沉吟,凌沐清雖是神色未變,那目光卻漸漸深邃起來:“王嫂冰雪聰明,既然肯入這深宮,想必也早已知曉,此行已是步步艱險吧?”
“生死有命,非人力可為也?!比嗡匾碌灰恍?,順手拉起令儀的小手揚長而去。
并不是她有多重的防人之心,但禍從口出這句話,她卻是多少還有幾分了解的。
凌沐清既然清楚眼下的局勢,借著云游的名頭自保,自然也不是置身事外之人。那么他如今回宮意味著什么?
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想法:凌涵清最大的對手,會是誰呢?
或者說,這三兄弟之中,誰才是操縱著一切的那一個?
凌沐清意味深長地看著任素衣和自家妹子離去的背影,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
“你又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在二人走后,一道淡雅如仙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凌沐清身后。
“有趣的女人,不是嗎?”凌沐清答非所問,手中折扇“啪”地一聲合上,狠狠地敲在了身旁無辜的垂楊樹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