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打人必打臉
螻蟻在世,被別人主宰的命運,想逃,卻終究是逃不開開的。
躲在人堆里的任素衣,對這種不公正的命運暗暗腹誹不已。
遙遙望著,那人的面孔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真切。想來,富有天下的他,此刻應該是意氣風發(fā)的吧?
北番王子的來訪,對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畢竟那王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此番前來,還不是為了尋求天朝的支持?
影響鄰邦的朝代更替,對一位帝王而言應該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吧?尤其,是這樣的影響還是在不需要他損失任何東西的前提下。
任素衣有些興味索然。
原來最無情的人是她。當日為他心痛得無以復加,卻原來一個轉(zhuǎn)身的工夫,已經(jīng)可以如此平靜地面對他。
他身旁的女子,依舊是一襲顯眼的紅衣,滿身珠翠,即使在滿園鶯歌燕語之間,依然是艷冠群芳,讓人想要忽略都難。
可是很顯然,此刻的她并不如何愉快。隔著老遠,任素衣都能感覺得到她身上的慌亂和焦躁,真不知道凌涵清是當真感覺不到,還是有意裝傻呢?
令儀強把她弄進來的時候,說好了只是來看戲,可是這樣的戲,有必要看下去嗎?這一場戲,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踏出宮門,她便不該再回來才是?。m中相熟的人太多,若讓人認了出來,她該何以自處?
想到此處,心下對令儀又多了幾分怨恨。
自以為是的皇家人,她也算一個!
“皇嫂,您一個人在這里發(fā)什么呆呢?”真是不禁念叨,身后響起的,可不正是令儀的聲音?任素衣打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四下打量一番。
這丫頭也真是,偷偷摸摸地把她帶了進來,偏又不知道低調(diào),這么咋咋呼呼地一嚷,讓人聽了去可怎么好?若是落到凌涵清耳中,公主殿下她老人家不過是胡鬧,教訓兩句也就罷了,私闖宮禁的民女卻完全可以落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死無全尸倒是輕的,抄家滅族的難道少嗎?
幸而,滿院子的鶯燕本就熱鬧,她所處的這個角落又是極偏僻的,一時到?jīng)]有什么人認真注意這里。
任素衣耐著性子斂衽行禮:“民女拜見公主殿下?!?p> “嘻,皇嫂這是在玩什么呢?扮小宮女就罷了,這樣莊莊重重地行禮,不怕折煞了小妹我么?”令儀此刻笑嘻嘻的,完全是一副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的形象。
“原來這一位竟是貴國皇后?那日香滿樓,本王失禮了?!绷顑x身旁的那人繞到前面,鄭重其事地向任素衣躬身為禮。
這家伙怎么也在這里?凌涵清怎么會安排令儀陪著他?難道是準備聯(lián)姻么?若真有這個意向,那林丹楓寸步不離又算是怎么回事?他們一家子搞的事,越來越匪夷所思了!
“王子殿下說笑了,民女不過是一介無身份的小宮女罷了,雖是公主玩笑,民女卻實在擔當不起!”任素衣急急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恨不能身生雙翼,馬上飛離這是非之地。
“皇嫂這是干什么呢?您便是與皇兄齟齬,也不該在客人面前鬧情緒?。∪羰亲尨蟪紓冎懒?,不說皇兄一切都順著您,倒要說皇嫂不知輕重了!”令儀靈巧地轉(zhuǎn)到任素衣前面攔住去路,眨巴著大眼睛說得認真,倒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那王子一臉的了然:“貴國帝后鶼鰈情深,真是羨煞旁人?!?p> 任素衣沒來由地憋了一肚子氣。
誰跟誰鶼鰈情深了?誰跟那個見異思遷的渣渣鶼鰈情深了?
在一個下堂婦面前說什么情深情淺的,簡直就是紅果果的諷刺!她招誰惹誰了人人都算計她!
忍不住冷笑一聲,任素衣倒也忘了自己的“小宮女”身份:“王子說笑了,再怎么情深也比不上王子您的手段,不知您當日是如何三言兩語就虜獲了家姐的芳心,輕易抱得美人歸的?如今勞燕分飛又是何故?王子不遠千里而來,莫非是有意破鏡重圓嗎?”
哼,我是下堂婦又怎么了?你是一國王子,還不是照樣被人甩了,戴了一頂超大號的綠帽子!最有趣的是,你作為異國來使,還要對她客客氣氣的吧?滋味不好受吧?
任素衣暗暗嘀咕著,同時不忘感嘆著果然女人都是不怎么善良的。太惡毒啊太惡毒,打人一定要打臉,罵人一定要揭短!
果然那王子的臉色變了幾變,不可避免地陰沉了起來,令儀袖手旁觀,擺出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神情。
有令儀在的地方,一直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任素衣作為一個“小宮女”,在她面前停留太久,難免惹人注目,已經(jīng)有幾人時不時地往這邊看過來了。
某王子被人揭了瘡疤,心情有些不太美妙,卻也顧不得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了:“原來那個賤人是你姐姐?難怪……”
任素衣露出一個很欠扁的笑容:“是啊,有一個賤人姐姐,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王子殿下想必如今也不如何愉快吧?畢竟那‘賤人’站在您的面前的時候,您是無論如何不能把這個稱呼喊出口的了?!?p> 自己的“賤人”搖身一變,成為別國的“貴人”,感覺不太爽吧?
話一出口任素衣就后悔了。
真糟糕,只顧逞一時口舌之快,怎么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呢?在這個地方跟貴賓爭吵,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那“貴賓”果然頗為煩惱:“確實不太愉快。當日有眼無珠,錯認了瓦礫是珠玉,如今卻也不必提了。她既不守婦道,再思量也是枉然,只不料并生姊妹,性情卻是天差地別,若當日本王遇上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