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眾叛親離
“我說過不吃了,你們只管歇著去,沒事不要老進(jìn)進(jìn)出出的?!甭犚婇T響,任素衣只道菡香去而復(fù)返,連頭都懶得抬。
這些日子,她的活動范圍從花園里縮小到殿中,再縮小到臥室中,最近索性連床都不下了。人常說生命在于折騰,她如今懶得折騰了,是不是可以說明她對生命的追求已經(jīng)停止了?
只苦了三個可憐的小丫頭,一邊為前途提心吊膽,一邊又要照顧半死不活的她,宮里沒人敢跟她們多說話,外面又出不去……
唉,如果她死了,丫頭們會很難過吧?不止為這兩年的交情,更為可以想見的悲慘的未來!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dāng)初在北番,索性就不要醒過來,還省下這一番折騰呢!
如今,卻是說什么也晚了。
門被輕輕地掩上,卻沒有離開的腳步聲,難道菡香沒有走?任素衣有些疑惑,這丫頭,剛剛乖巧了幾天,如今又要自作主張?
正疑惑間,卻聽到身后怯怯地一聲“皇嫂”,任素衣“騰”地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
令儀慌亂地拿手背擦了擦眼睛,笑道:“丫頭們就只會大驚小怪!昨兒夜里,你的丫頭拼著命闖進(jìn)我屋里,說是你絕食至今,怕是不成了,害得我哭了一夜。如今看來明明還是生龍活虎的嘛!這一回我是又白哭了!”
任素衣方知竟是暄和姐妹給自己搬來的救兵,心下不禁感動。
不過……
“誰絕食了?小丫頭只會捕風(fēng)捉影!我不過是胃口不好,少吃了幾餐飯罷了,她們只會咒我!真該賞她們一頓板子才是!”絕食?虧她們想得出來!她憑什么要絕食?若是不想活了,比絕食痛快得多的法子多了去了,她為什么要折磨她自己?
令儀滿口唯唯應(yīng)著,臉上的神色卻是深深的悲憫。
任素衣心里沒來由的煩躁,深覺得她看自己的眼光,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回宮這么久了她都沒有露個面,今日忽然過來,是提前來作遺體告別的嗎?
任素衣心里惱怒,苦于渾身乏力,除了抱怨幾句之外,卻也沒別的本事用其他的方法來表達(dá)了。
“好好好,沒有絕食,咱不跟小丫頭生氣,好不好?”令儀握住任素衣的手,垂下眼睛,仿佛又要落淚。
任素衣被這種哄孩子式的敷衍態(tài)度氣得不輕,卻沒有精力跟她吵,只得靠在榻上生悶氣。
令儀見她只是苦笑,方知暄和所言不虛,心下更是悲愴。
不是絕食,不是故作姿態(tài)的表演,卻是更深切的絕望吧?
“你進(jìn)來,沒有人攔著你嗎?”任素衣想了想,覺得令儀不會是第一次嘗試來找她,這次是凌沐清良心發(fā)現(xiàn)了嗎?
他的退讓,是否意味著她可以多一分自由?
令儀思忖良久,冷笑道:“當(dāng)然沒有。是他叫我來的,又怎會攔我?”
任素衣愣了一下,方知“他”指的是新帝凌沐清,令儀的同胞兄長。
看令儀的態(tài)度,似乎對兄長頗為不滿?
果然,令儀咬著牙,憤恨道:“聽說他帶了你回來,我只不信,趕著要來見你,卻被一幫子狗奴才攔在門外,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他綁回來的!哼,還說什么你需要靜養(yǎng)不能打攪,分明是他想把你囚禁起來!母親知道這件事之后,也狠狠地罵了他一頓,可他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真讓人生氣!今日若不是聽說你病得厲害,他才不敢放我進(jìn)來呢!”
任素衣方知這丫頭早跟凌沐清鬧翻了。原來凌沐清連自家妹子都沒有哄好?
卻見令儀哭道:“母親說,哥哥一定是中了邪了!他不該是這樣糊涂的一個人??!從小母親就教導(dǎo)他,不該是自己的東西,不要去肖想,我們一直以為他做的不錯,誰知道他竟敢……他竟敢暗害二皇兄,妄圖坐這天下!也不看看他自己何德何能,這江山什么時候輪得到他來坐!為人臣子大逆不道已經(jīng)讓母親恨不能以死謝罪了,他居然還敢打你的主意!母親說,他敢動這樣的念頭,就是天地也不容他!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只恨當(dāng)初含辛茹苦把他養(yǎng)大了,如今也只好權(quán)當(dāng)沒這個兒子算了!”
任素衣愕然地看著泣不成聲的令儀,心頭百感交集。
一個人在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總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會隨之失去。
凌沐清,他曾經(jīng)是柔嬪和令儀的驕傲啊,如今竟也落到被自己母親和妹妹憎恨的地步了么?當(dāng)日那樣親密無間的母子三人,如今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任素衣注意到,令儀一直說“母親”而不是“母妃”,更不是如今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稱呼的“母后”,不禁心下惻然。
親生兒子做了皇帝,做母親的卻不當(dāng)“母后”,若不是不承認(rèn)新皇帝,便是不承認(rèn)他是自己兒子了。無論是哪一種堅持,凌沐清都是很尷尬的吧?前朝那些雞蛋里也要挑骨頭的老臣,在外面還不知道要如何指摘他呢!
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忍。
“皇嫂,你如今怎么樣?太醫(yī)總說你沒病,可是沒病的人又怎么會成日成日地吃不下飯?母親說,你是心病難醫(yī),你總這樣煎熬著,也不是個辦法??!”注意到任素衣有氣無力的樣子,令儀的眼淚又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