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令，請過來一敘。”秦雋揚突然向人群中的市令貝穎通喚道。貝穎通連忙幾步來到了跟前。幾個侍衛(wèi)也趕忙上前圍住，把他們倆與其他人隔開。
“如今和那些大食人談的如何了？”秦雋揚輕聲問道。
“好叫節(jié)帥知道，跟海船來的那些并不是真的大食人。大食人的船只到廣州，再把貨物與常住在廣州蕃坊內(nèi)的大食人交易就回去了。黃王下廣州，一把火把蕃坊燒個精光，那些常住在廣州，精通夏音的大食人沒幾個活下來的。所以現(xiàn)在來廣州的大食船也少了許多?！必惙f通也放低聲音回答道。
這事情秦雋揚倒是知道，黃巢進長安前對唐人百姓倒是頗為仁德，可對蕃人很是厭惡。原因很簡單，他一個唐人自命文武雙全連個芝麻官也沒撈到，那些異族蕃人倒是頗受朝廷禮遇，高官厚祿的不計其數(shù)。南下廣州又是給“高半仙”一頓痛扁敗逃過去的。廣州、泉州的那些個蕃商遇上黃巢算是衰到家了，蕃坊里的石頭怕也要過三刀。黃巢軍洗劫長安也是從蕃坊開始的，最后弄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可跟海船來的有些個看相貌就是蕃人！”秦雋揚很是疑惑。
“那些個都是大食人和唐人、越人的雜種，他們是自己帶點貨跟船北上交易經(jīng)商的。”貝穎通有點尷尬地回答道。
“他們?nèi)撕娃坏拇笫橙祟H有關(guān)系，可與那些行船的大食人并不熟絡(luò)。”貝穎通又補充道。
“那些雜種都是低賤之人，非我族類啊。還請節(jié)帥三思?！必惙f通勸道。
秦雋揚楞楞地看著貝穎通。
他還真沒想到，貝穎通原本不過一撮爾小吏，居然還是個血統(tǒng)高貴論者。秦雋揚自認是個民族主義者，但決不狹隘。在他看來狹隘民族主義者等同于血統(tǒng)高貴論者。民族主義者是認同民族差異，強調(diào)民族利益，但同時認可別的民族的生存權(quán)利，不承認民族和血統(tǒng)有高低貴賤的差異。只是強調(diào)按各民族對文明進步貢獻的大小來分配利益。
“雜胡安祿山、史思明、百濟人黑齒常之、高句麗人高仙芝、契丹人李光弼、靺鞨人李懷光、突厥人哥舒翰、鐵勒部的仆固懷恩、渾瑊和阿跌光進等、沙陀人李克用等人，就因為他們官爵顯赫！那些大食人和唐人、越人的雜種就因為身份低賤！他們就有區(qū)別？某以為，只要他們認同華夏種族，遵從華夏習俗。這就夠了！他們跟唐人有什么區(qū)別？有什么理由說他們不是華夏子民？”秦雋揚大為不悅地問道。
“是！是！節(jié)帥說的是！那些人熟悉大食語，讓他們?nèi)ヂ?lián)絡(luò)大食人實是比某等唐人方便的多?！碧煸揪蜔幔俳o秦雋揚一瞪眼，貝穎通的汗馬上就下來了。
在和呂用之的交涉中，秦雋揚倒是貝穎通加了十幾分智力分。剛才一氣惱之下，又打算要給扣去的。但貝穎通這句話還算反應(yīng)及時，秦雋揚也就輕輕揭過，算是放他一馬。
“唔！這話說的不錯，還有那些海商怎么樣了？有愿意來海州的嗎？”
“黃王江南到廣州鬧了個來回，一路上天翻地覆。那些海商的日子也不好過，對海州的生意很是上心。他們詢問南洋的土著、夷州和流求的土人要不要?！必惙f通馬上回答道。
“不要！某只要高麗人和倭人。那兒有現(xiàn)成的渤海道，他們?nèi)サ倪€少？又不是不熟?！鼻仉h揚拒絕的很干脆。
開什么玩笑，那些南洋的土著瘦小而又懶惰，整天躺著等樹上掉食物。再說海州與那兒的氣候差異很大，也不見得能適應(yīng)。漂泊幾個月的，這不是裝一幫大爺來嗎？夷州和流求的土人，秦雋揚已經(jīng)直接把他們劃為華夏子民了。
至于秦雋揚為什么偏愛高麗人和倭人，那時因為他前世的那位美麗女老師教育說那兩個民族的人民善良而又勤勞。
真是太好了，善良而又勤勞！真是絕好的奴隸胚子！那樣調(diào)教和養(yǎng)成的周期可以大大縮短。
“他們說那兩處不太好下手。他們以前去那都是行商的?！必惙f通囁嚅地說道。
“不好下手？所以要他們駐在海州啊。海州有強弓硬弩！有砍刀盾牌！大可以借給他們。還可以給他們補充人手！能搶就搶，不能搶就買。他們不是一直這么行商的嗎？”秦雋揚淡淡地說道。
“告訴他們，現(xiàn)成的六石弩只有四百具。想干就趕早！來晚了，就繼續(xù)去換他們的大米吧！”秦雋揚又補充了一句。
“諾！諾！某一定仔細與他們曉以厲害?！必惙f通連忙答應(yīng)。
“好了！諸君沒事的，就一起回衙吧！”見沒什么事了。秦雋揚就招呼眾人，準備離開了。
原本圍在邊上的侍衛(wèi)們趕緊散開給秦雋揚和貝穎通讓路。
一個原本在遠處坐著，正在粘貼箭羽的健婦起身走了過來。提著個竹筐，似乎準備去門外裝東西。秦雋揚示意侍衛(wèi)避開道，讓她通過。
“阿郎！她是刺客！”
突然錦兒驚叫著撲了過來。
正在想著海商一事的秦雋揚一驚。
“??！”
隨著一聲慘叫，一個原本擋在他身前的侍衛(wèi)已經(jīng)倒地。事發(fā)突然，那名侍衛(wèi)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來。
一道白光如匹練而至。
秦雋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向自己行刺，既沒有隨身帶武器。又不敢轉(zhuǎn)身讓出后背，只得不管不顧地向后縱去。
嗆！啷！啷！啷！一陣刺耳的金屬相接聲就在他胸腹前響起。
那個健婦手中的短刀欲劈秦雋揚面部，卻被他避開，劃在了胸腹前。
那刺客待挺身再擊，卻已經(jīng)沒機會了。
錦兒揉身而至。清叱聲中，執(zhí)著的雙匕分擊她的胸喉。
秦雋揚驚魂稍定，低頭看去，身上帛甲的前胸處已經(jīng)裂開長長的一段。內(nèi)襯的薄鋼板上留下的那道劃痕略有些內(nèi)陷，小腹處更已有些劃破。
如不是那塊鋼板略有些弧形，或那刺客的刀再前探幾分，只怕秦雋揚已是當場腸開肚裂了。
“出去！都出去！除了侍衛(wèi)，全都出去！”秦雋揚一邊高喝著，一邊抽出身邊侍衛(wèi)替他捧著的橫刀。
那些官員們雖然驚慌卻都靠近門邊，在侍衛(wèi)的驅(qū)趕下都向門外跑去。
“趴下！都趴下！”秦雋揚又揚刀指向里面那些驚慌失措之下，一邊驚叫一邊胡亂跑動的那些健婦。那些婦人卻那里理會，依舊推搡著紛紛向門口沖來。
秦雋揚連忙示意圍著他的侍衛(wèi)上前圍住那行刺的刺客，掩護那些健婦離開。他橫刀在手，卻是再不怕有人發(fā)難了。
再看錦兒卻和那刺客斗的激烈。飛舞著的三柄短刃，轉(zhuǎn)眼間叮叮鐺鐺相交十余次。兩人的身形閃轉(zhuǎn)騰挪都甚是快捷。那女刺客幾次想繞開，都被錦兒死死地擋住。
秦雋揚在邊上看得很是焦急。卻是再顧不得那些在邊上奔走的健婦，一把推開攔在身前的秦襄。欲待上前助戰(zhàn)。
“阿郎！不可！”秦襄卻是不管不顧地擠上前來。
“讓開！一個刺客能奈我何？”暴怒之下的秦雋揚用力把他撞開。
幾步上前，一招按虎刀式，橫刀揮起便向那女刺客腰間掃去，趁勢喝道；“讓開！”他久經(jīng)沙場，素以驍勇自矜。哪會把區(qū)區(qū)一個女刺客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