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此刻,先生何以教我?”孔政巖見呂幸燾尋思半晌還沒言語,愈發(fā)地心慌。
“君與天平鎮(zhèn)確無弊情?不然倘有泄露,需得壞了某沂州之事!”呂幸燾淡淡地說道。
“先生開玩笑了,無非收了少許謝禮,安敢有弊?”孔政巖一臉地忿忿。
“這事如何與沂州有關(guān)聯(lián)?”見呂幸燾不接口,孔政巖又一臉疑惑地打聽道。
“孔君如何又忘了,節(jié)帥交付某所辦之事?”呂幸燾回答道。
孔政巖看了呂幸燾看晌,來來回回地踱了幾步,忽然笑道:“好你個三十五郎,原來算計著某來著?!?p> 幾步走到了呂幸燾跟前,很是得意地問道:“你自己的差使辦不了,卻來指望某幫你去節(jié)帥面前去說項。是不是?”
呂幸燾微笑不語。
“要某幫你去說項,當(dāng)無不可。如此一來,節(jié)帥對某的疑心自然大減。嘿嘿!”孔政巖笑道。
“可惜啊,縱然某替你說項,節(jié)帥多半也不會答應(yīng)海州的條件。三十五郎!你這事,還是不太好辦哦?!笨渍r坐回座位,拖長了聲音慢慢說道。
呂幸燾看著他一付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君替某前去節(jié)帥前說項,節(jié)帥也只是稍減疑心罷!”
“恩!天平軍之事,是某急噪了,悔之不及!”孔政巖沉默了半晌,點頭應(yīng)道。
呂幸燾卻不理他,自顧著拿起茶盞喝著。
“三十五郎!有話快說,莫非你另有良策?”孔政巖見他如此作態(tài),知道肯定又在逗引自己。
呂幸燾卻是微笑不語地放下了茶盞,站了了起來,慢慢地步到廳堂門口,看了看院中的景色。
“下人都趕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三十五郎盡管說來?!笨渍r又催促道。
呂幸燾卻是不理會,看了一會兒他突然轉(zhuǎn)身,伸手遙指著孔政巖說道:“某有一策,當(dāng)說得節(jié)帥把這兩件事都應(yīng)承下來,保汝建得一功!卻待如何?”
“某與令叔父雖說相識已久,交情非淺!卻比不得與你三十五郎才相敘片刻來得投挈。你我當(dāng)以兄弟論交。自家人了,三十五郎有話快快說來聽聽。”孔政巖也不傻,這當(dāng)口也不好意思再改口稱先生。一會兒倨,一會兒恭的,讓呂幸燾恥笑。
“如此,君且附耳過來!”呂幸燾向孔政巖照了招手。
孔政巖連忙來到呂幸燾跟前,側(cè)耳向前傾聽。
才幾句話,就聽得孔政巖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臉上卻是喜不自勝。
聽完了呂幸燾的耳語,孔政巖思索了半天。
“既然如此,三十五郎如何不早說,卻要大費周章?”孔政巖猶自問道。
其實他也知道這話根本就沒必要問,就如同一對男女在床上摟在一起,女的問男的:你喜歡我嗎?
但孔政巖還是忍不住地問了。
呂幸燾微笑地看著他,就如同老狐貍在看著面前小雞。他就在等孔政巖這句問話。這句話出口,就表明孔政巖已經(jīng)束手就擒了。
“此乃機密大事,如何能傳六耳?某雖久聞君之忠義,仍需與君相談相知,方能托付此事。君莫怪!”呂幸燾正色而言。
孔政巖忍不住一挑拇指:“三十五郎真奇才也!節(jié)帥得此良策固然心喜,但恐怕更喜得三十五郎矣!”
“君過獎了!”呂幸燾灑然一笑。
“三十五郎稍坐片刻!某這就去稟見節(jié)帥,節(jié)帥自會遣人來請三十五郎前去密談!”
“來人?。∷偎賯漶R!”
孔政巖說完也不等他坐下,一邊喊著一邊就跑了出去。
見他如此,呂幸燾不禁暗喜。私密稟見齊克讓,再有孔政巖在一旁敲邊鼓,自覺自己所謀有八成的把握了。
呂幸燾昨日稟見齊克讓時,對他的性格秉性尚不了解,所以不敢貿(mào)然行事。白天的會議時,把齊克讓揣摩的差不多了,這才找上孔政巖,試探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
呂幸燾方才站在廳堂門口看老半天,其實是在猶豫著。畢竟還是初出茅廬。事到臨頭,未免還要仔細(xì)衡量一下,方能下定決心。
孔政巖辦事倒也得力,沒讓呂幸燾等多久,就來了幾個齊克讓的貼身侍衛(wèi),把他一直送到節(jié)府內(nèi)進(jìn)的書房門口,孔政巖早在門口侯著了。
“三十五郎,且坐!”齊克讓倒是欠了欠身,受了他一禮后讓他坐下。
“爾等先退下!”齊克讓喝退了侍衛(wèi),又示意孔政巖在呂幸燾身邊落坐。
“某聽孔司馬言,三十五郎有機密事稟報。”等了一會兒,見呂幸燾只是坐在那看著他卻不開口,齊克讓只得故做不知,開口問道。
“敢問節(jié)帥,如今鄆州、海州安否?”呂幸燾問道。
“似安實危,難測也!”齊克讓拈須笑而言道。
呂幸燾心中暗笑。海州就不用說了,周遍根本就沒有針鋒相對的敵手。
天平軍的北面,是老資格的大藩鎮(zhèn)—魏博鎮(zhèn)。中和三年(883),節(jié)度使韓簡攻鄆州不克,為部下所殺,將士擁部將樂彥禎為帥。時筑魏州城,周八十里,一月完工,人怨其殘。他的兒子樂從訓(xùn)尤為兇悖,將士離心。已經(jīng)難以形成威脅了。
西面的義成軍是個小鎮(zhèn),節(jié)度使安師儒是被平盧節(jié)度使王敬武趕出來的,別人不打他,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南面是汴軍朱全忠,朱全忠為了對付秦宗權(quán),對天平軍百般示好。朱全忠和朱瑄都稱族兄弟了,一時半會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交惡的。
東面是平盧軍和泰寧軍。天平軍的很多將士都出身平盧軍,兩家雖然為爭齊州,三天兩頭的打,但都是小打小鬧,而且?guī)缀醵际瞧奖R軍吃虧。兩家聯(lián)合起來打泰寧軍的可能性倒是極大。
鄆州、海州都算“似安實?!保撬R克讓簡直是一屁股坐火山口上了。齊克讓這話太不老實了。鄆州、海州這兩家隨時都可以找泰寧軍練練,
但呂幸燾不會去反駁他的。
“敢問節(jié)帥,如今兗州州安否?”呂幸燾看著齊克讓的眼睛問道。
“未安也!”齊克讓很是氣悶,但也不好發(fā)作。
呂幸燾見折了齊克讓的銳氣,這才說道:“朱瑾、秦雋揚雖弱冠,皆豪杰之士,節(jié)帥何不善撫這二人?”
“秦雋揚乃秦宗權(quán)義子,況宗權(quán)身無所出。。。。。?!饼R克讓皺眉道。
“哈哈!哈哈!”呂幸燾撫掌而笑。
“節(jié)帥疼愛女兒,不忍遠(yuǎn)嫁。秦宗權(quán)卻把這唯一的兒子扔在海州,節(jié)帥以為如何?”呂幸燾笑問道。
“此事人人都會想到,但。。。。。?!饼R克讓說的吞吞吐吐地。
“淮南、徐州相與海州交好通商,節(jié)帥以為彼為何圖?”呂幸燾追問道。
“某知矣!”齊克讓似乎頓有所悟。
“某詢問過沂州被俘的士卒,其中不少人在鐵礦工場勞作。方知海州煉鐵之法與沂州大不相同。海州以礦石煉剛鐵,再施柔鐵之術(shù),所得熟鐵幾亞鑌鐵!”呂幸燾嘆道。
“?。??”這下把齊克讓嚇得不輕。
其實呂幸燾也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罷了。海州還只是在試驗和摸索,戰(zhàn)國時期就已經(jīng)問世的鑄鐵柔化術(shù)。該項技術(shù)又分為兩類,一類是在氧化氣氛下對生鐵進(jìn)行脫碳熱處理,使成白心韌性鑄鐵;一類是在中性或弱氧化氣氛下,對生鐵進(jìn)行石墨化熱處理,使成黑心韌性鑄鐵。到漢代,鑄鐵柔化術(shù)又有新的突破,形成了鑄鐵脫碳鋼的生產(chǎn)工藝,可以由生鐵經(jīng)熱處理直接生產(chǎn)低、中、高碳的各種鋼材,
以海州現(xiàn)在無論是鋼或鑄鐵的技術(shù)還不如漢代時期,那種強度極高的球墨鑄鐵只是偶爾撞大運得到的。只是海州已采用了較為合理的熱處理規(guī)范,因而所得韌性鑄鐵件質(zhì)量較好。海州熟鐵的性能提高也是靠蘸火技術(shù)取得的。
呂幸燾所打聽的那些在工場勞作的俘虜,原本就對這些技術(shù)不甚了了。只是偶爾聽那些鑄鐵匠的胡亂吹噓,再憑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等到再從“舌頭上能跑馬”的呂幸燾嘴里出來,神仙聽了也站不穩(wěn)。
“那如果那些士卒回來,沂州豈不也能。。。。。。那個。。。。。。”齊克讓一激動,話都說不利索了。他以為鑄鐵脫碳鋼的工藝就如同泡豆芽似的,看一眼就能回家自個弄了。
呂幸燾不得不再次鄙夷一下齊克讓:“這等技藝怕不是看看就會的。那些士卒在海州畢竟只是做苦力而已?!?p> “哎!。。。。。?!饼R克讓想想也是,天下哪有這等便宜的事。換了他,這些士卒哪怕是全殺了也不可能放的。不由長嘆道。
“不過。。。。。。”呂幸燾看著瞪大眼睛看著他的齊克讓和孔政巖,只是自顧自的斟酌用詞。
齊克讓還算有點耐心,孔政巖今天可給他玩得不輕。瞪著的兩眼珠子里,恨不能伸出兩小手來卡著呂幸燾的脖子,把他后面的話給掐出來。
“秦雋揚已答應(yīng)某,沂水北岸的那兩座鐵礦可由兩家的工匠一起煉鐵,煉鐵!不是鍛鐵!所得之鐵,各有一半?!眳涡覡c總算把話講明白了。
“那一起煉個幾年,咱們的工匠。。。。。。”孔政巖馬上接口,但說的結(jié)結(jié)巴巴。
“善!大善!三十五郎實為干才!此事勿需再議!亦不可聲張!可速于海州商議,讓那兩座鐵礦盡早開工。”齊克讓毫不猶豫地打斷孔政巖的那些廢話。聰明人怎么需要把話說的太明呢。
“諾!”呂幸燾正容而應(yīng)。
“對了!朱瑾求親一事,莫非三十五郎也有高見?”齊克讓突然問道。
“此事極易!務(wù)需朱瑾自來迎親,嘿嘿!”呂幸燾笑道。
“恩!好!倘若他能親來,吾兒得此英雄夫婿,吾有何撼?”齊克讓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