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終)
見幾人都走了,于紫陌沒管書屋,回到樓上。方術(shù)從他的房間走了出來,無奈地看著于紫陌,對她說:“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你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們?!?p> 于紫陌微微聳肩,無所謂地說,“我忘記了。”
“你又這樣。”
“我可是按照你說的做的?!庇谧夏肮首鳠o辜,反過來質(zhì)問方術(shù)?!胺判?,就當(dāng)是給他們充分思考、選擇的時間。先讓他們在外面轉(zhuǎn)一陣,回來時,他們?nèi)绻蠡诹?,我還是會把東西還給他們。到時還得麻煩你?!?p> “一次說清不好嗎?反正結(jié)果最終都是一樣?!?p> “對你當(dāng)然一樣,對我就不同了。他們的猶疑只會浪費我的時間?!?p> “真是拿你沒辦法?!?p> “像你那么兜圈子,什么都在乎別人的感受,最后麻煩的只會是你自己,別人還不一定感激你。如果他們不懂回報,翻臉無情,你不但雞飛蛋打,更要前功盡棄?!?p> “你這都是什么話?!狈叫g(shù)被于紫陌的措辭逗樂了。
“大實話。我總不能因為你喜歡麻煩,也讓自己跟著你麻煩?!?p> 方術(shù)曜石般的眸子緊盯著于紫陌。
“你這么看我干嘛?”于紫陌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
“我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原來你嫌我做事優(yōu)柔拖沓,太過麻煩的時候,就只會說兩個字‘麻煩’,然后就不理我了。今天你的話好像格外的多。為什么?”
于紫陌一怔,是嗎?她不覺得。她還有重要的事做,沒心思深想方術(shù)的問題。她白了方術(shù)一眼,“麻煩。”然后回自己的房間了。
凌晨五點鐘,朝霞已經(jīng)鋪滿天際,早起的人們披著曙光,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穿著橘紅色制服的清潔工人拿著掃把,開著清潔車,把街道掃得干干凈凈,讓城市變整潔,讓出行人有一份好心情。穿紅色、藍色校服的學(xué)生行色匆匆,走著年輕,通向未來的路。還有趕早班的人,他們身著各色服飾,為了生計而忙碌。這些原本平常的一切,在秋露眼里是那么的生動、鮮活、親切。她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在陽光下注視人們的感覺了。
雖然還沒到營業(yè)時間,馨甫書屋的主人于紫陌已經(jīng)煮好了咖啡,等待即將到來的客人了。
快六點的時候,逯也帶著秋露和韓信找上門來。他們和秋露他們在公路上,從凌晨一點到四點,轉(zhuǎn)了三個多小時。
“美女老板,請你給我們解釋一下,為什么我們?nèi)齻€大人,會找不到家?!卞忠膊[著眼,扮了個一字型的鬼臉。
于紫陌沒笑,依然一副讓人看不懂、讀不透的表情,她輕挑眼皮,看了眼逯也,說道:“怎么你們昨晚過得不輕松嗎?他們難得回到這座城市,四處兜兜風(fēng),欣賞一下這里的夜景,也還算不錯吧?!?p> “找不到家也算不錯?”逯也質(zhì)問。
“這么說,昨晚你們很難過?”于紫陌問。
逯也翻起眼睛,“也不是。”雖然昨晚他們一直找不到秋露的住處,可確是他和露姐一起過得最輕松的一晚。“謝謝你的美意,……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我們?yōu)槭裁凑也坏铰督愕淖√幠兀俊?p> “因為她沒有了陰陽眼?!庇谧夏安荒蜔┑慕忉專澳翘幩金^只有擁有陰陽眼的人才能看到。”
“我和韓信也沒有陰陽眼,我們都去過那里,韓信還住在那里?!焙竺娴脑捵屽忠舱f得很別扭。
“那是因為你們是由有陰陽眼的秋露帶去的,現(xiàn)在她沒了陰陽眼,等于不再擁有住在那里的權(quán)利,也就不能讓你們找到它?!?p> “你的意思是,露姐再也回不到私館了?!?p> “那就要看她是想要私館呢,還是要現(xiàn)在的眼睛?”
“私館,我當(dāng)然舍不得,畢竟它庇護了我十多年,讓我有棲身之地。不過我不能一直接受它的保護。”秋露看著窗外的晨霞說,“我更愿意在陽光下,看著沐浴在陽光中鮮活世界,而不是飄滿亡靈的銀灰色的世界、慘白的天空?!?p> “她已經(jīng)選擇了,你還有問題嗎?”于紫陌冷冷地問逯也。
逯也晃晃頭,馬上轉(zhuǎn)了一張欣喜的臉,對秋露說,“私館沒了不要緊,你可以住我家,反正我那里大得不得了?!?p> “不了?!鼻锫稕_逯也莞爾一笑,“剛剛在尋找私館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也許是天意。我的眼睛正常了,我沒有理由繼續(xù)賴在那里。況且我在私館里一住十三年,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尋找我逝去的記憶?!?p> “你要去外面?我陪你去?!卞忠舱f。
“不用了,你有你的工作?!鼻锫锻窬?。
“工作我可以不干了?!?p> 秋露笑了,“又說玩笑話。警察的職業(yè)非常適合你,我不想你為了我而放棄。這幾年,你為我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再說,我只是暫時離開,我會再回來?!?p> “你要跟這個假和尚一起走嗎?”逯也撅著嘴,委屈地問。
秋露轉(zhuǎn)頭看著韓信。
韓信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用溫柔、平靜的目光看著秋露,用溫暖的聲音說道,“你到哪了,我就到那里?!狈路鹨磺卸际悄敲蠢硭?dāng)然。
秋露輕聲地嘆了口氣。
兩天后,逯也垂頭喪氣地來到馨甫書屋。清然在書屋看書,看逯也的樣子,他放下書,問他想喝咖啡還是茶。逯也選了咖啡。
于紫陌優(yōu)雅的坐著,手里拿著一本包著藍色封皮的書,身上一襲藍色的長裙,像是被挽留的春意?!澳憬裉煊锌臻e嗎?”她難得地與逯也寒暄。
逯也眼眉向下,苦著臉,“露姐走了,帶著那個假和尚?!?p>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們的筵席也沒有散,她很快還會回來,你干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p> 逯也聽于紫陌說露姐很快還會回來,很高興,但臉還是苦著,“不管她什么時候回來,我都會等的,不過,只要我一想到,她是跟那個假和尚一起離開的,我就很不高興?!?p> “你為什么一直叫那人假和尚?”清然問。他看到的韓信,舉止穩(wěn)重、紳士得體,和逯也平日的形容大相徑庭。與韓信相比,逯也有些孩子氣。
“因為露姐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就是個禿頭和尚,身上還穿著僧衣呢。他說他曾是露姐的男朋友,露姐跳河自殺后,他萬念俱灰,出家當(dāng)了和尚。他當(dāng)和尚混得還不錯,廟里挺看重他,他出家的廟在郊區(qū),去年,他代表廟里來城內(nèi)辦事,遇到了露姐。結(jié)果他就死纏爛打、死氣擺列地跟著露姐,還換上了俗家的衣服。露姐太善良了,不好拒絕他。他還得寸進尺,慫恿的露姐離開我去找什么回復(fù)正常的方法,最后還不是又回來,還得靠我?!卞忠矟M腹怨氣。“看著吧,用不了一年,他們還得回來。那個假和尚是靠不住的。露姐的私館沒了。趁這個時間,我得給她找個合適的住處才行。”
逯也雖然嘴上抱怨,但他心里想的擔(dān)心的還是秋露。他這樣在意秋露,卻還讓她跟其他人一起離開。清然用近乎欣賞的目光看著逯也。
逯也瞧了眼清然,身體夸張地向后撤,“你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我會誤會的?!?p> ……
清然把咖啡推給逯也。
逯也嘗了一口,點點頭,“不愧是我選的咖啡。……”
他又回到清然熟悉的那個逯也了。
“對了,你知道是誰告訴露姐‘血路’的事嗎?”
“不知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