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進臣實際處于兩難狀態(tài),他需要盡快撤離,他不肯定周圍到底有多少莫臥爾人的軍隊,莫臥爾人在這次戰(zhàn)爭中據(jù)說動用了二十萬人,這支龐大的軍隊圍繞蒙奇城駐扎,方圓數(shù)百里都是他們的軍隊;但如果走的太早,帶著傷員步行離開的人就要遭殃,而且,誰知道現(xiàn)在守在村外的人是不是已經(jīng)偷偷包圍了村子?
“如果大人需要在這里等待部下回合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派人過去照看我的主人?”
“當然可以,許進臣故作慷慨地說,讓你們的大夫進來吧?!?p> 使者似乎也沒有想到許進臣怎么好說話,對方的有恃無恐,反而讓他有些擔憂地看著深深的村落。如果里面真的有上百明軍的話,靠八百騎兵未必就能戰(zhàn)勝他們,與明軍仗打多了,他們對于騎兵的價值開始懷疑了,西歐的板甲重騎兵大多時候都是下馬作戰(zhàn),騎馬沖向步兵陣線的傻逼行為幾乎絕跡,莫臥爾人雖然明白的晚了點,但他們很善于汲取教訓的。
許進臣讓使者回去準備戰(zhàn)馬,自己領著村口的五個士兵和一個莫臥爾大夫直接退入村子。
明軍士兵雖然覺得有長官陪著一塊兒死心理能平衡許多,但并不代表他們就愿意就這樣死去了,看見許進臣帶著莫臥爾大夫進了院子,并且完全放棄了村口的防守,都有些吃驚。
“不要思量什么了,但愿那些莫臥爾人還在考慮怎樣勻出兩百匹馬,或者怎么抓住機會包圍殲滅我們,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虛張聲勢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是在給自己挖墳,現(xiàn)在,我們趕緊撤?!痹S進臣見自己的部下都在身邊,趕緊交代。
“那他們怎么辦?”一個士兵指著俘虜和剛帶進來的大夫問。
“就這么辦。”許進臣很干脆地用短槍打死了大夫。
士兵們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長官,一邊的俘虜絕望地看著許進臣,他張開嘴巴,大概想喊出幾句諸如“二十年后又一條好漢”之類的話,許進臣直接對著他的后腦勺就是一下,將他打暈在地。
“走吧?!痹S進臣一邊往外走,一邊給短槍裝彈。
士兵們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許進臣,看到他利落地跳上馬背,然后夢游一樣地跟著爬上各自的馬匹,怎么也不明白長官的作為。
許進臣和七個士兵離開老遠,才聽到村子方向里傳來密集的槍聲。
“這個,長官,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消滅村里的人只是因為我們沒有退路,而且,莫臥爾人這次救援這么迅速,可以推測村里有他們的大人物。那些救援的莫臥爾軍隊都是騎兵,行動卻并不迅速,我推測他們很謹慎,而謹慎有時候就代表著害怕和恐懼。我用我們的有恃無恐加深他們的戒備,談判關于人質交換的事情,讓他們確信時間在他們那邊,并給他們制造我們人數(shù)眾多的假象。他們不敢進攻,因為那樣可能傷及人質,他們不敢分兵,害怕被各個擊破。然后,我們撤退,這些假象會為我們拖延時間,因為八個人的撤退即使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也不會認為是我們的全部人手?!?p> “但如果他們不上當,或者,他們已經(jīng)在周圍埋伏了人馬呢?”
“如果我的猜測是錯誤的,我們也是要強行突圍的,也沒有什么區(qū)別,我們應該為生命祈禱,不是嗎?”
士兵們聽了許進臣的解釋幾乎暈倒,他們覺得這簡直就是亡命徒的思維。
不過,許進臣還有些話是不會對士兵們說的。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明軍進入南亞以來都是強勢的一方,明軍無法擊敗全盛時期的莫臥爾人,莫臥爾也不能把明軍怎么樣。幾場戰(zhàn)爭打下來,明軍震撼于莫臥爾帝國的強大,莫臥爾人卻震驚于明軍的精銳。沙迦汗很清楚雙方各自的優(yōu)勢,所以即使大占上風,他在談判中仍允許明軍和平撤離,也許他的底線是允許明軍保留部分的據(jù)點和殖民地,爭取時間訓練更精銳的軍隊。
雙方都需要時間,明軍現(xiàn)在的統(tǒng)帥部和殖民政府卻不知道利用這一點,居然還想推行遠征軍時期的征服計劃,吃了敗仗以后也不懂得保存實力,以維持戰(zhàn)略上的平衡,卻希望用愚蠢的龜縮防守消耗莫臥爾人的耐心。
許進臣帶著幾個士兵敢于同數(shù)百敵人對峙,依靠的就是明軍的威風,以及莫臥爾目前的作戰(zhàn)思維:莫臥爾人希望盡可能削弱明軍,但他們不希望拼掉自己的軍隊,明軍為自己挖了座墳墓,他們跟著加幾鏟土,莫臥爾的將領們都知道這一點,所以保存實力是他們的第一目標。
現(xiàn)在,明軍被包圍在城市里,外圍是莫臥爾的大軍和無數(shù)荷蘭人幫助修建的堡壘,明軍的小規(guī)模部隊沒有能力完成千里撤退,大規(guī)模部隊又出不來,莫臥爾人還擔心什么呢?
許進臣的小隊離開村子就奔向他們停放小艇的小鎮(zhèn),天已經(jīng)快亮了,他們要想安全撤回城市,必須在天亮以前通過莫臥爾海軍(水軍)的封鎖線,至于尾追他們的莫臥爾騎兵,只要他們能上船,順流而下,不要說莫臥爾騎兵四條腿,就是六條腿他們也追不上。
遺憾的是,莫臥爾人也有他們的優(yōu)勢,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疤臉帶著七八個傷員和步行的士兵走的很快,從村子到小鎮(zhèn)只有三十幾里地,以他們的速度,大概兩三個小時就夠了。不過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差,沿途碰到莫臥爾的巡哨,更糟糕的是,有一支征糧隊就在附近。利用他們的行軍速度,要甩掉緩慢的征糧隊也不是難事,不過他們的長官還在后面,如果征糧隊窮追不舍,他們還是避免不了戰(zhàn)斗,他們必須在小艇附近等待許進臣等人的到來。
相對于在河邊與追兵交戰(zhàn),他們更愿意接受就地戰(zhàn)斗。
疤臉帶著部隊在一個小山丘布置圓圈防線,將馬匹放在中間,傷員只要能動的都必須在后面幫助裝彈。
征糧隊在莫臥爾軍隊中相當于明軍的輔助部隊,疤臉認為自己的部隊還是可以戰(zhàn)勝他們的。不過,被巡哨發(fā)現(xiàn),被征糧隊進攻還不是他最倒霉的時候,因為這支征糧隊的指揮官是馬特達蒙,未來德爾干高原上的雄鷹,多次率軍擊敗莫臥爾大軍,畢加普爾王朝的護國大元帥。
征糧隊的第一次進攻就以疤臉不習慣的方式進行,他們小心翼翼地形成散兵線接近對手,然后快速沖上來,而不是像大多莫臥爾軍隊那樣,指揮官站在軍隊前高呼一聲,然后士兵就會密密麻麻地撲上來,然后被火槍的排射一排排打倒,造成明軍損傷的大多是隱藏在人群中的莫臥爾火槍手,仿佛所有步兵的沖鋒只是為了掩護他們的射擊似的。
盡管很郁悶莫臥爾人的散兵線,明軍士兵們的火槍還是按照步兵操典一樣機械地一排排打下去,莫臥爾人的每次進攻都被擊退,不過,明軍也沒能給莫臥爾人造成多大的損失。
疤臉很郁悶,他們至少打出了四百發(fā)彈藥,但打死的莫臥爾人還不到十個,他幾乎郁悶地對下面的敵軍喊起來,你們這樣沖鋒還沖個什么勁啊,還不如老實回家抱老婆去吧。
一個明軍士兵認為莫臥爾人的膽氣已泄,建議發(fā)起反擊,不過他的建議被疤臉拒絕,一千人發(fā)起反擊進攻一萬人他大概不會覺得意外,但讓十幾個人反擊兩三百人,他沒這個勇氣,他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雙方就這樣僵持起來,直到許進臣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