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疑慮】
話說楊大玄和張二礅兩人出發(fā)之后,黎青山便提著從顧老七那買來的那桶魚來到池塘旁,進行每日的鸕鶿訓(xùn)練。
因為魚量充足,今天的訓(xùn)練黎青山格外的用心,十條魚,畢竟不是每天都有的。好在手底下這群鸕鶿們也爭氣得很,從技巧和速度上來說,各只鸕鶿各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若是每天都有這么充足的魚就好了,那樣的話,每日加大訓(xùn)練的密度,應(yīng)該也能大大縮短訓(xùn)練的日程吧?以前囊中羞澀,訓(xùn)練用的魚基本上全靠張二礅父子半賣半送,也不敢有這樣的念頭,可現(xiàn)在無意中記起螢火聚魚的法子,黎青山心里又有些憧憬,也不曉得這法子是不是真有用。如果真有用的話,那從此以后,魚便不成問題了吧?
算了,多想也無益,反正明日便能見出分曉。
回到家中的時候黃老邪還沒來,倒是碰見了在家門口四處張望的張魚頭,不用問也知道,張魚頭正在找他那胖兒子。黎青山連忙上前喊一聲“張叔”,然后笑著把張二礅的去向告知。
聽說張二礅居然跟楊大玄一起去起網(wǎng)了,張魚頭忍不住連連搖頭。
“這兩個小子,毛都沒長全呢,能成什么事?唉……”
黎青山將手里的木桶往自家門后一放,“張叔,不是還有我嗎?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p> “你?”張魚頭上上下下打量了黎青山一番,“青子,你也會捕魚嗎,張叔瞅著咋不像?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手掌,肯定沒干過什么重活,可別糊弄俺。”
黎青山局促地撓了撓頭,“倒是真沒捕過呢。不過捕魚什么的,不就是今天撒網(wǎng),明天起網(wǎng)嗎?想來應(yīng)該也沒那么難吧?”
“扯,有你說的這般簡單?你也太想當(dāng)然了,張叔跟你說,下網(wǎng)可有講究了,不但把式要好,更重要的是,你得熟知水里那些魚兒的習(xí)性,曉得魚兒喜歡在什么樣的地方出沒,是長水草的,還是水流急的,還是有泥坑的……這些可都是講究呢!你若是亂撒一通,有魚撞網(wǎng)才怪!”
兒子不在,張魚頭一肚子火氣正愁沒地方出,逮著黎青山就扯起捕魚的道道來,末了還把這三個小家伙打包起來痛斥了一番。
“……就你們仨,還諸葛亮呢,要俺說,明天可別一條魚都撈不著。得,若真是一條都撈不著,你們可得跟顧老七說明白了,叫他別來笑話你張叔俺。”張魚頭說著連連搖頭,顯然對這三個黃毛小子不抱任何希望,“這二礅子也是欠揍,俺叫他尋個人把船賣了,他倒好,自己下網(wǎng)去了!真是反了,竟然連他老子的話都不聽了……”
黎青山默默的聽著,也不作聲。平日里張二礅說一句頂一句,今天張魚頭掰活了一會兒,見沒人與他頂嘴,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也覺得有些無趣,便罵罵咧咧地回家了。黎青山走到自家院子里的時候,還能聽到隔壁院子傳過來“定要胖揍一頓”之類的話語,只能吐吐舌頭,希望張二礅吉人自有天相,然后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尋思著黃老邪怎么還不來。
不到一盞茶工夫之后,黃老邪果然如約帶著十幾個村民來了,十幾號人蜂擁涌入黎青山家中院子中,倒顯得原本寬敞的院子有些小了。
黎青山抬眼望去,村民們一個個葛衣粗布,雙手粗糙,顯然都是些長年勞作之人。許多面孔黎青山上次收黃豆的時候都見過了,再次相見不由的倍感親切。
黎青山連忙招呼他們坐下,年紀(jì)輕些的就站著。看到黎青山親切地上前問好,村民們雖然都應(yīng)著聲,但臉上都掛著有些尷尬的笑容。
大多數(shù)村民心里其實是疑惑的。
當(dāng)黃村正把他們召集起來,興沖沖地告訴他們已經(jīng)幫全村人找到生財路子的時候,他們雖然有過短暫的欣喜,但一聽說這路子是楊家那娃子整出來的時候,村民們臉上的笑容頓時便凝固住。
讓所有人搞不懂的是,黃村正的兢兢業(yè)業(yè)和楊家娃子的離經(jīng)叛道,明明完全不搭邊,卻不知怎的竟搞到一起去了。
然后就是黃村正扔出來的極為夸張的一組數(shù)據(jù)。普通的豆子,通過那娃子一些奇怪的方法,可以釀制出一種全新的醬汁,這事情原本就有些玄乎,可更關(guān)鍵的是,經(jīng)過一番計算,這種醬汁的利錢高到離譜,那數(shù)目簡直有點玄幻了。其實若是實在一點的利錢預(yù)期,比如與成本相當(dāng)?shù)囊粌杀独X,村民們反而更容易接受,可是黃村正現(xiàn)在說的不是一倍兩倍,而是十倍利錢,這不僅讓人瞠目結(jié)舌,而且反而讓這件事一開始就有了一種讓人不敢相信的壞印象。再加上黎青山之前的斑斑劣跡,事情的可信度越發(fā)的被打了大大的折扣。
許多人甚至已經(jīng)把這定性為一場鬧劇,早早便萌生出了退意,若不是不忍心拂了黃村正的好意,今日來的只怕頂多只有三四個人。可即便現(xiàn)在這些人全都來了,那也只是賣給黃村正一個面子罷了,說穿了也僅此而已,在他們心底,其實早就抱著一種隨便來聽聽但肯定不參與的消極心態(tài)。
所以當(dāng)黃村正和黎青山在一旁商量如何將他們分組的時候,這些村民們便在一旁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楊家娃子跟外頭的那家什么酒鋪還簽了字契哩!”
“是南北酒鋪。這應(yīng)該是真的,黃村正說他親眼見過那字契呢。不過那字契上聽說沒寫價格,而且也只是個寄售字契罷了,賣不賣得掉還兩說呢?!?p> “……咦,不是聽說這娃子養(yǎng)了一群水老鴨嗎?咋一只都沒見著?”
“估計這會兒都在池塘那邊呢!唉,咱們啥時候能走啊,我家中還有事呢,在這干耗著,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算了,來都來了,黃村正沒說走,咱就這樣走了多不合適……”
其實黃村正也感受到了某種不好的氛圍,不時的朝這邊張望過來。他自己倒無所謂,他擔(dān)心的是事情還沒開始便打擊到黎青山的積極性,這娃子要是不干了,那可如何是好?
其實院子就這么大,黎青山自然也能聽到一些懷疑的聲音,不過他只是一笑置之。
古老善良的村子,目不識丁的村民,從未見過的釀制方法,讓人跌破眼球的利錢,這一切本來就像水與火一樣,充滿了某種與生俱來的對抗性。如果村民們一絲懷疑都沒有,欣欣然接受,那反而是件反常的事了。黃老邪在村里面雖然有些威望,可威望并不能等同于說服力,涉及到這種事情,黃老邪能把這么多村民集合到此處,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陳若蘭和棠兒的到來,顯然讓村民們心中的疑慮更深了,甚至有村民在暗暗擔(dān)心,黃村正所說的那份寄售字契,很可能會被對方解除,不然她們剛立下字契第二天就眼巴巴的跑來干嘛。
那可是黃村正話語中為數(shù)不多的算得上有點說服力的東西了,如果連這份字契都不復(fù)存在,那這件事馬上就會淪為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