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
雷聲伴隨著車馬音一同在街道上發(fā)出回響,這輛馬車極為嬌小,車前跟隨的仆從偶爾往街道兩側(cè)行人看去,眼中發(fā)著極力忍耐的厲芒。
“呼呼呼……”
風(fēng)吹了街道上印著商標(biāo)的帆布呼呼直響,可這種響動只是為這條街道帶來了更加的空曠,幽都盛景消失了近乎三日了。自從葉落在那條河邊被梟首示眾后,城內(nèi)出不去的民眾們便像一只只守護(hù)在蜜蜂王旁的兵蜂子,他們瑟瑟發(fā)抖的注視著外面體型龐大的葫蘆蜂,等待著終結(jié)之日。
“還有多久能到!”
車馬在這條街道上異常的詭異,如今城門早已完全封閉,客商旅人不可能乘著車馬來臨,唯一能如此使用這種遠(yuǎn)途行駛工具的城內(nèi)人,除了那做高聳入云的宮殿之外,再不離出他人!
“老爺子,過了這條街就是了,您在等等,馬上便到?!兵啿弊涌桃鈮旱土寺曇?,然這般做派其實(shí)毫無意義,因?yàn)榧词蛊矫?,對那馬車內(nèi)人身份也能猜出一二。
事到如今,禁軍急劇收縮鎮(zhèn)守幽都城,百家軍據(jù)傳距離此地不足百里,如此雄厚兵力,對陣那城外只是僅僅鋪滿不過七里地的天字營,完全是不用懼怕的。
然統(tǒng)帥天字營的最高將領(lǐng),叫做——流涯!
只是這個原因,皇城內(nèi)就必須有一輛馬車鬼鬼祟祟的出那午門。
“咚咚咚……”
竹苑的木門并不巍峨,只是聲音能夠穿的仿佛這個宮宅都要回響。
“誰!”靠在涼亭石柱上抱劍而立的高離剎那回應(yīng),像是與第一聲扣門聲一同傳出。
“我們是河西來的鹽商,蘇家公子在么?我家老爺有筆生意想尋他侃侃?!?p> “進(jìn)來吧,大門并未上鎖?!?p> 偏房房門洞開,勺溪從中而出,立在最高的一節(jié)臺階上回應(yīng)了出去,
“叨擾了……”
“吱呀……”大門隨著嘶啞的聲響打開,門外站著約摸四五人,小雨淅淅,他們卻只打著一把傘,卻見中間簇?fù)碇粋€中年男子,衣衫銀白,光鮮亮麗,只是他之面容憔悴,委實(shí)破壞了身上那股子威勢。
“噠噠噠……”
院門上修葺的屋檐隨著溝渠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著水,然后順著一行人的步子慢慢滴到油紙傘上,發(fā)出一陣讓人提神醒腦的動靜。
緊閉的正寢房門緊閉,像是封印了百年,死氣沉沉,唯獨(dú)偏房有一些人聲氣色,眾人看了一眼園中布置,最后將目光放在房檐下卻未走進(jìn)雨幕的勺溪身上。
“姑娘!不是蘇先生現(xiàn)在何處。”
一身早已濕透的侍從們問話,輕輕福了福身軀,卻沒有彎腰,可見傲慢之處。
“公子久侯諸位三日,今早亦不得見,乏了,如今正在寢室歇息,幾位若要見……得……等著吧!”勺溪笑了笑,順著語氣打量了一眼中間那位“大人物”,輕輕還了一禮,嘴上卻不饒人。
且她故意拉長了尾音,吊足了幾人胃口,最后卻又駁了所有人面子。
“大膽!”
驚聞此處,有人厲聲呵斥。
“放肆!退下!”
勺溪自然不用出聲,有太多的緣由不需要她出聲,只見那大人物一抬手,將上前之人攔下,后自行邁步上前,行了一禮。
他推開了試圖跟隨而來的傘,站進(jìn)了雨幕,說道:“姑娘贖罪,在下家奴無禮之處,望請見諒,既然蘇先生現(xiàn)下正在小憩,我等不便打擾,不過今日在下確有火急之事,若是可以,煩請姑娘讓我等于這涼亭歇下等待如何?”
“這竹苑本不是蘇家的,幾位當(dāng)如何,自便吧?!毖粤T,回頭,沒有上茶,沒有火爐,無一聲溫和。
“此等惡……”
“住口!”
“陛……老……老爺!”
“我叫你住口……咳……咳咳咳……”
“爺,您可別氣了,小心壞了身子……”
門外,只有一派忙碌。
“呼……”勺溪大口吸氣,回神過來,全然無法想象自己竟然能夠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
“哼哼哼……”小姑娘心情激動澎湃,忍不住哼哼起來,鼻息沉重。
“怎么樣,把一國之君訓(xùn)成孫子的感覺不錯吧?!贝查缴蟼?cè)躺著一個女子,一只小手撐著側(cè)臉,揶揄的問勺溪。
“夫人吶,你可別說了,現(xiàn)下趕緊把公子找回來才是正事啊?!鄙紫f起此事,著急了。
“昨夜便自個出了去,去了哪里,本宮又如何得知,只是交代本宮盡力拖延今日來客,他自個話都那樣說了,怎么暗箱操作那是我們的事,反正臨了最后,也是小蘇自己背過,可跟本宮半點(diǎn)干系沒有?!绷桕柎蛑?,順勢一翻身,拉起被子又準(zhǔn)備睡下。
“公主,哎……公主,你別睡啊,你睡下了我可怎么辦吶?”勺溪急了,欲上前掀了被窩又不敢,在床邊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今日又是大雨么?”
背著勺溪的人卻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
“哦……”勺溪一愣,有些跟不上節(jié)奏。
凌陽這話有些漫不經(jīng)心,那樣的語氣仿佛令她見到在梅園涼亭上瑩瑩站立的自家公子,一句話在于眼前,目光早已穿透萬里。
“是……是?。 鄙紫圆挥芍缘拇饝?yīng)著。
“那大水也該來了?!眹@息跟隨而來,悠悠穿透鼓膜,猶如一道驚天巨浪,拍打著勺溪胡思亂想。
流涯可在流河已經(jīng)足足半月有余,而這場春雨也跟著下了半月,如此一來,那流河一旦決堤,這幽都……
可怕的猜想就像是那條蜿蜒曲折的大河,沖刷得勺溪臉色蒼白。
“公……公主……那條河,不,那個流涯……這……這……”勺溪想到了最為可怕的結(jié)局。
那條河發(fā)起怒來,幽都有再多的人也填不滿那片汪洋。
而流涯,也絕不會在乎那些人命。
所以什么禁軍,什么百家軍,在這恐怖于猛龍神怪的自然之力面前,與窗戶紙實(shí)在沒有什么不同。
“十年前起,流河便一直是流涯這檢獄司少卿在修葺,后來流涯成為世子后,也一直包攬此前公務(wù),而流河,從來都是修高堤壩,而不曾打撈沉余,十年下來,如今流河的水勢之高,除了流涯,恐怕沒人知道,而今年這場春雨……”凌陽翻過身來,眼里透著光,“格外的細(xì)長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