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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僧傳

第二章

沙僧傳 許正康.QD 4076 2014-06-12 13:35:27

    “大師兄,這次打死的是什么妖怪?”沙僧問道。

  “什么妖妖怪怪的,我記不清楚了。”猴子坐在樹上,頭靠著樹干,伸著兩條短腿,閉著眼睛,心不在焉地說道。

  “還是想一想告訴我吧”沙僧舉了舉手里的紙和筆,“師父讓我給你記下來,每次都是要記的?!?p>  猴子終于睜開眼睛,瞥了一眼沙僧,冷冷地說道:“師父?哼。你記的東西亂七八糟的,和不記得有什么區(qū)別?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你這點時間完全可以用來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去喂喂馬吧?!?p>  自從老和尚讓沙僧開始給猴子記每次打掉的妖怪的時候,沙僧就經(jīng)常受到猴子的白眼和奚落。也許是猴子的精神受到了一定的刺激,平常少言寡語的他這個時候話最多。沙僧的書讀的少,這不能怪他不勤奮,原因是他認識的字不多。字認識的不多,自然書就讀的少。平常不認字還沒什么,只有這個時候沙僧覺得非常的困難,每次給猴子記工分式的記錄就成了沙僧最恐懼的事。不過沙僧沒有敢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因為他覺得這正是對他的一種修行和挑戰(zhàn)。

  “字到用是方恨少啊?!鄙成浀糜袀€人說過這么一句話,真是很有道理。沙僧碰到過很多說話有道理的人,心里非常的敬佩。不過沙僧經(jīng)常想,說這句話的人最有道理,除了師父、大師兄、豬和白龍馬外,這個人最值得敬佩了。

  沙僧每次的記錄大多是按猴子的講述在馬糞紙上畫上幾筆,做個記號。他的藝術(shù)細胞少的可憐,再加上老和尚從東土大唐帶來的毛筆也快像和尚一樣光禿禿的了,弄的紙上都是黑黑的一團。這些符號開始只有沙僧能認出來是代表什么東西,到后來,連沙僧也認不出來了。

  在沙僧還能認出來的時候,有一次猴子偶爾看見了沙僧做的記錄,一向深沉的猴子突然叫了起來,道:“我什么時候打死過一條繩子???”頭上的短毛豎了起來,眼珠子都紅了。

  “大師兄……那不是繩子…..”沙僧小聲地解釋道,“你不記得你打死過的蛇妖嗎?”

  猴子幾乎暈了過去,道:“靠,蛇妖?!你見過長的像繩子一樣的蛇妖嗎?”

  “那是條蛇是個美女蛇!”沙僧小心地提醒他道,“我記得是很清楚的?!?p>  猴子發(fā)怒了,道:“蛇妖?…!”翻翻下面的紙,又發(fā)現(xiàn)了很多繩子、石頭和一團一團的黑東西。

  “我對天發(fā)誓!”沙僧還在辯解,道,“我畫的是蛇,是蛇妖,真不是繩子?!?p>  猴子狂叫著,把沙僧的記錄撕了個粉碎,掄著棒子跑開了。

  “蛇妖?我靠,我的功勞簿??!”猴子凄慘地喊叫著。

  沙僧臉色蒼白,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呆呆地看著惹的大師兄無比憤怒的那條“蛇”。

  在一旁幸災樂禍的豬湊了上來,一臉寬厚地道:“師兄弟吵什么?。坑惺裁瓷畛鸫蠛扪??”當他看見那條“蛇”的時候,臉色立刻就變了。

  “沙師弟!你什么意思?不就是一條腰帶嗎?用的著記黑帳嗎?”豬的聲音里沒有了往日的憨厚和大度。

  沙僧又愣住了。看著豬的白眼,他猛然想起了一年前在車遲國逛街的事情。那次在大街上,他和二師兄都買了一條黃色的腰帶,兩個人都歡喜地不得了??墒悄茄鼛з|(zhì)量太次,洗過兩回水就短了一大截。豬的腰比較粗,很快腰帶就不能用了。沙僧的腰帶本來用著長一些,這樣一來剛剛好??墒怯刑焱砩希i趁沙僧睡著的時候,把他的腰帶剪了半截給自己的接上了。害的沙僧早上醒來沒法穿褲子,只好用稻草繩對付了好久。妖怪來捉的時候都不敢用力跑,跑的時候一個手拖著禪杖一個手還得提著褲子。

  這件事都過去好久了,可是豬看見沙僧畫的那條“蛇”的時候,立刻想了起來。

  “我以為你是老實人呢!”豬恨恨地說道。

  沙僧嚅囁著想說些什么,卻又不敢開口。

  因為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沙僧趕忙把那紙團成一團,丟進火堆里。

  豬狠狠地咬著嘴唇,臉色鐵青地走了。

  傍晚猴子回來了,帶回來的饅頭像石頭一樣硬。

  沙僧把火燒的旺旺的,半天才把那些“石頭”蒸的有點熱氣。剛一打開鍋蓋,豬的手馬上伸了過來,一下子都拿走了。除了丟給老和尚一個外,剩下的“石頭”都進了豬的肚子。

  沙僧只能剩下一點湯喝。

  老和尚坐在一旁,一邊慢慢地嚼著“石頭”,一邊對沙僧說道:“湯,不要浪費。為師今天晚上要用熱水來燙燙腳。騎了一天的馬,用熱水燙燙腳可以松筋活血,解除疲勞?!?p>  沙僧只好把湯也留下來給老和尚做洗腳水。

  “這是一種修行?!鄙成犚娪袀€聲音在自己耳朵里這樣說道。

  忍耐也是一種修行啊。

  沙僧快有點相信了。

  第二天,林間有些輕霧。

  “大師兄,你還是告訴我吧?!鄙成驹跇湎拢隽税胩斓牟弊佑悬c酸疼。

  猴子翻了一下眼皮,伸胳膊打了個哈欠,道:“是頭白象,一個菩薩的坐騎。”

  “白象?”沙僧不知道白象是什么樣子的東西,但直覺告訴他肯定和繩子有著巨大的區(qū)別。

  “你可以畫上一頭豬!”猴子睜開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沙僧愣住了。白象和豬難道長得一樣嗎?

  背后傳來腳步聲,豬走了過來。

  “干什么呢,沙師弟?”豬親切地打著招呼。

  “沒干什么?!鄙成行┗艔垼中拈_始出汗。

  “哦?!必i看見了沙僧手里的紙和筆,明白了。掃了一眼樹上的猴子,什么話也不說了,扭頭朝師父走去?!安灰涀鐾盹埌?,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必i的話老遠的傳來。

  沙僧看了看猴子。猴子眼睛緊緊地閉著,好像已經(jīng)不知道沙僧的存在了。

  沙僧只好回到行李箱前,攤開馬糞紙,努力地畫起來。一連畫了好幾張,都不太像,沙僧的腳下很快多了好幾個紙團。

  沙僧盡量不扭頭看遠處的豬,拼命地想象豬的樣子。手里的那支禿筆好像不聽使喚似的,怎么畫都覺得不滿意?!柏i和大象一樣嗎?”沙僧覺得很奇怪,心里道,“我怎么沒有見過長的像豬一樣的大象和長的像大象一樣的豬?。俊?p>  沙僧一面畫,一面犯著嘀咕,一面還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豬的動靜,害怕二師兄會突然走過來看他畫的是什么東西。不過沙僧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他確實畫的什么都不像什么。即使告訴二師兄你畫的是他,是一頭豬,他都不會相信。

  “看來,畫什么不像什么也是有一定好處的。”沙僧自言自語地道。

  “悟凈,你有什么心事嗎?”師父親切的聲音響了起來。

  沙僧趕忙站了起來,回答道:“師父,沒有啊。我正在記大師兄打死什么妖怪呢?!?p>  “是打掉吧。”老和尚的聲音很慈祥,道,“打死和打掉雖然只是一個字的不同,然而卻是兩種不同的命運結(jié)局。凡事不能過于執(zhí)著,也不能不去執(zhí)著。糾纏在兩個字中間,是人生的大幸也是大不幸啊。想通了就是悟,想不通就是迷。迷和悟好比是隔著一道墻,到墻那邊去是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失望?!?p>  沙僧有些聽不明白,道:“隔著一道墻?”

  老和尚有了講話的興致,遙望著遠方,道:“是啊。僅僅是一道墻而已,也僅僅是墻內(nèi)墻外的區(qū)別而已。不同的是不同的人,墻的厚度不一樣,要穿過去的難度也不一樣,但都一樣需要穿墻而過的勇氣。人生的過程就像一個穿墻的過程,艱辛而又充滿了樂趣。人生的意義也正在這穿來穿去啊?!?p>  沙僧喉結(jié)動了動,咽了口唾沫。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和尚關(guān)切地問道,“凡事都可以問師父的,不要悶在心里好不好?”

  “那是在墻外好還是在墻內(nèi)好?”沙僧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個問題。

  老和尚愣了一下,道:“悟凈,你該做飯去了?!?p>  沙僧忙收拾了一下,去熱一熱昨天猴子化來的齋飯。

  每次大家無所事事的時候,吃東西總會成了一個大問題。大家都在等待著,等待開飯好像成了一種虔誠的儀式。只要搞完了這個儀式,大家才能心安理得的四散開來,忙自己各自要忙的事情。每當這個時候,沙僧才會突然覺得自己的工作非常之神圣,非常之重要。仿佛他手里端的不是一口鍋,而是世界上的一切。

  當鍋里的水燒開的時候,沙僧把大師兄弄來的東西都往鍋里一丟,夾七夾八地煮個熱火朝天。揭開鍋蓋的時候往里面放點鹽,飯就做好了。老和尚每次都吃的不多,先給他盛上一碗后,剩下的三個師兄弟分著吃。其實每次大師兄都不吃什么,主要還是喂了豬。豬張著大嘴,往肚子里倒了一碗又一碗。不一會兒豬就會敲著鍋底盯著沙僧手里的半碗稀飯。

  這個時候沙僧都是閉著眼睛往嘴里塞東西。

  “為什么每次飯做的都這樣少?”豬經(jīng)常問這個問題。

  “這….這….”沙僧要么裝沒聽見,要么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飯做的少的理由有很多,可是任何一條都會被豬當成吵架的借口。每當這個時候,沙僧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嘴,任憑這頭餓壞的豬發(fā)脾氣。

  后來沙僧是這樣想的。

  既然自己的責任是做飯,那讓大家吃飽飯一定是自己的責任。既然有人吃不飽,那就是自己沒有盡到責任。所以二師兄對自己發(fā)火是完全正確的,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這比那些吃飽了還要罵人的家伙們強多了。

  “你能這么想說明你的道行又進了一層,離修成正果又進了一步?!蹦莻€聲音在沙僧的耳邊響了起來。

  聽到這些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來的贊揚,沙僧心里非常的高興。他覺得一定在一個什么地方,有一個什么人在給自己記錄著自己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就像自己給大師兄記錄這每一件事一樣。不管人家畫得是一條繩子還是一條像繩子的蛇,自己的言行都會留下一團烏黑的墨跡。這些贊揚肯定也會被記錄在這些墨跡之中,冥冥之中自己的修行又進了一大步。

  沙僧覺得自己的道行點數(shù)應(yīng)該很高了,可是每次遇到妖魔鬼怪,還是會很快敗下陣來,束手就擒。這常常又讓他非常的惱火。

  “到底差哪兒了呢?”沙僧有時候很為這個問題苦惱。

  “悟凈,你又在想什么呢?”老和尚突然之間又冒了出來。

  沙僧嚇了一跳,幾乎把手里的碗扔掉?!皼]有…想什么啊…師父?!鄙成Y(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吃飽了嗎?”

  “飽了,一會兒又會餓的。就像我們路上經(jīng)歷的這些坎坷,總是反反復復的?!笨磥砝虾蜕姓娴某燥柫恕3燥柫说睦虾蜕性捒偸翘貏e的多,“這也是人生的歷練和糾結(jié)吧。不經(jīng)歷風雨,怎么能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豬在那邊氣哼哼地把破碗一丟,扛上釘耙,走了。

  “悟凈,為師看的出來你有很多的心事?!?p>  “心事?”沙僧不解地看著師父,道,“師父看我有很多心事?我怎么看不出來呢?”

  “有心事不要悶在心里?!崩虾蜕械脑捒偸悄敲从H切和慈祥,道,“悶在心里會生長出很多的心魔來?!?p>  “心魔???”沙僧不知道老和尚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事都成心魔了,這一個“魔”字讓沙僧的心里有些緊張。

  老和尚看沙僧呆呆的樣子,很快沒有了說話的興趣,索然地道:“吃完飯,刷碗去吧?!?p>  “嗯”沙僧應(yīng)了一聲,擺出聽懂了的表情。

  “唉!”老和尚嘆口氣,飛快得眨眨眼睛。

  沙僧連忙點點頭,收拾起來。

  老和尚轉(zhuǎn)身朝遠處的豬走去。

  “悟能,為師的看的出來你有很多的心事……”師父那慈祥而親切的聲音順著風飄了過來。

  “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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