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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僧傳

第二十三章

沙僧傳 許正康.QD 3783 2014-06-19 00:48:43

    在銀色的宮殿里,阿月盯著桌上一顆五彩斑斕的石頭發(fā)呆。她的心都快碎了。

  十萬年來,她每天不停的淘沙,尋找傳說中的五彩石。

  聽說,十萬顆五彩石就能筑成通天塔。一萬粒沙子能煉成一顆五彩石子。要煉成十萬顆五彩石子,那就需要一百億粒沙子。

  阿月每天都去天河邊上找沙子。她知道,這是她見到羿的唯一的機會。

  那天,羿出門之后,來了一個白胡子的老頭。老頭告訴他,后羿射日的壯舉感動了天地。神仙也被他感動了,所以專門派他送來了兩個丹藥。她和弈吃完就能夠永遠(yuǎn)在一起。誰知道,她吃了其中的一顆,醒來之后就在這座寒冷的宮殿里。

  十萬年來,她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尋找五彩沙煉五彩石子上。

  結(jié)果,這些傳說都是謊言。

  阿月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是怎么離開那個地方的。她只覺得自己的腳步里面灌滿了鉛。渾渾噩噩地走回寒冷如冰的宮殿,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

  烏云遮月。

  宮殿外的吳剛還執(zhí)著的砍著桂花樹。

  玉瓶里的漿液,似乎永遠(yuǎn)也灌不滿。

  “你想好了嗎?”赤腳大仙盯著天蓬問道。

  “想好了?!碧炫顚⒛穷w綠色的藥丸慢慢地往自己的嘴邊送,道,“變成一只豬并不可怕??膳碌氖亲约翰恢雷约菏钦l?!?p>  天蓬將藥丸放進嘴里,用牙將它咬碎。一股其苦無比的汁液流了出來。他就感覺一股像火一樣的東西,順著喉嚨流進自己的身體,自己從來沒有感覺到過這樣的溫暖。眼皮也有些沉重,像是要睡著了一樣。身子有些踉蹌,自己向前邁了一步。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腳像是踩在了無比鋒利的刀尖上,一陣劇痛從腳底傳來,直接沿著小腿傳到自己的腦袋里,渾身上下像被火燒一樣熾痛,每個毛孔都直立了起來,皮膚如同要爆掉一樣。而腳下傳來的劇痛仿佛一條燒紅的鐵絲在身體里游走,刺穿了自己每一寸皮膚。

  “怎么回事?”這刺骨的劇痛讓天蓬不由的喊出聲來。

  “我忘了告訴你了?!背嗄_大仙道,“你吃下去之后,雖然能記得以前發(fā)生的所有的事情,但痛苦也會接踵而來。除了你的面貌會變得越來越丑陋之外,你每走一步,鋼刀都會刺穿你的腳?!?p>  “鋼刀?”天蓬低頭一看,只見腳下熟悉的天河早已經(jīng)變了模樣。寒光閃閃的尖刀布滿了河床,自己正踩在一把鋼刀之上。鋒利的刀尖已經(jīng)刺穿了雙足,鮮血已經(jīng)染紅了腳下。

  “你知道自己是誰了吧?”赤腳大仙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他已經(jīng)消失了遠(yuǎn)處。

  被無邊利刃刺穿雙腳的天蓬腦子里面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了自己騎馬狂奔,想起了家園門口那個婀娜美麗的倩影。

  “哦!阿月!我是弈啊!”天蓬終于想起來了。

  自己一直苦苦尋覓的阿月,其實一直和自己在天河邊擦肩而過。她認(rèn)不出自己,而自己也認(rèn)不出她。她就住在天河的左岸,而自己離她是那樣的近,卻又是那樣的遠(yuǎn)。

  “阿月!阿月!”天蓬心里狂呼著。他抬頭往左邊看去,卻發(fā)現(xiàn)那個熟悉的銀色宮殿跑到了無邊天河的對岸。

  “阿月!阿月!”天蓬心里只想著這個名字。

  天蓬抬起了左腳,利刃牽扯著皮肉,緩緩地從冒著血的刀口里鉆出來。刺入骨髓的疼痛讓他汗如雨下,右腳的利刃又插入了幾分。

  天蓬將抬起的左腳,毅然決然的放下,邁開腳步朝天河對岸的銀色宮殿走。又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腳掌,難言的劇痛讓他忍不住仰天長嘯,嘴里發(fā)出野獸一般的嚎叫。

  天蓬渾身要炸開一般,邁開腳步走向天河的對岸。腳下的路沾滿了鮮血。整個天河上空,回蕩著他凄厲而憤怒的叫聲。

  阿月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那漸漸逼迫上來的濃霧,帶著淚水侵入了她那美麗的明眸,四周的一切都開始變的模糊。

  宮殿外面的砍樹聲音,突然停止了。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在冷風(fēng)中隱約傳來。

  阿月心里一震。這是十萬年來,從來沒有的事情。

  “外面有人在殺豬嗎?”宮殿外,吳剛大聲的喊道。

  除了風(fēng)中那令人心驚的慘叫,沒有人回答。

  阿月走出宮殿,來到了門口。吳剛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

  阿月抬眼望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宮殿外的天河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銀色。

  在這一片潔白的銀色中,一個人形的怪物在一步步的往宮殿走來。似乎這淺淺的天河里面有許多的牽絆,每走一步,這個怪獸就發(fā)出震天的怒吼。

  阿月站在宮殿門外,看著這頭怪物一步步的走了過來。腳下的天河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紅色,刺骨的冰水開始漫過宮殿門前的臺階。

  “天河有水了?!眳莿傒p輕地說道。

  “天河有水了?”阿月喃喃地重復(fù)了一句。

  “月亮為什么會變成紅色的呢?”沙僧靠著一棵樹,盯著西邊的天空,腦子里在想這個問題。

  風(fēng)聲里傳來豬的鼾聲。

  “那是因為有人流血了?!崩虾蜕胁恢朗裁磿r候已經(jīng)站了起來,繞到沙僧身后。

  “流血?”猴子從樹枝上跳下來,揮動了一下棒子,道,“難道有人學(xué)俺老孫嗎?”

  “這血流的比當(dāng)年厲害多了?!崩虾蜕姓f道,“因為流的是自己的。”

  “自己的?”沙僧問道。

  老和尚緩緩?fù)白吡藘刹?,扭過頭看著沙僧和猴子,輕聲道:“你們想聽個故事嗎?”

  “這是什么情況?”天凈沙站在廣寒宮外,看著河對岸走過來的那頭豬越來越近,天河里的水也一步步的漲了起來,已經(jīng)淹到了廣寒宮外的第三級臺階。

  吳剛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看著,只聽見風(fēng)中豬的慘叫。

  阿月站在臺階上,眼睛一直盯著那頭漸漸靠近的怪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只豬已經(jīng)快走到天河邊了。

  天凈沙看著阿月,只見她如玉的面龐突然變得無比的蒼白,像是寒夜里的那輪清輝。她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

  “是他!是他!”阿月低聲的喊著,她想邁動腳步,沖下臺階,可是那臺階上的水,像是有特別的東西凝固在里面,自己的腳步無法向前邁動。

  豬的慘叫聲停止了,站在河岸前不動了。

  阿月看見那張丑陋無比的臉上,有一雙充滿淚水的眼睛。

  天蓬走到一半,已經(jīng)變的面目全非。他覺得自己的皮膚已經(jīng)裂開,長出難看的鬃毛。死磕大獠牙從自己的牙床上鉆了出來,將牙齒擠得東倒西歪。渾身疼痛刺激的臉上青筋暴起,五官都變了形狀。

  他眼睛盯著前方,看見阿月站在宮殿門口,白玉般的面容,那樣的熟悉。她似乎在說什么,但自己聽不到,自己的耳朵拼命的在長大。空氣里已經(jīng)能隱約聞到桂花的響起,那是阿月最喜歡的味道。

  “阿月!”天蓬心里拼命的呼喊著,可是嘴里發(fā)出的卻是野獸叫聲。

  “阿月!”天蓬的雙腳已經(jīng)被利刃刺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經(jīng)露出森森白骨。他覺得自己身上的鮮血已經(jīng)快要流盡了。而眼前的阿月卻依然那樣可望而不可及。天蓬用盡力氣,往前邁動著腳步。他腦子里想起了那些和阿月度過的人間日子。

  他們騎在馬上,飛奔在一望無邊的大草原上。疾風(fēng)吹起,仙袂飄飄。阿月眼睛里的溫柔,是他最醇最好的美酒。

  他想起自己手持利箭,彎弓射日的萬丈豪情。想起自己策馬揚鞭翻過山頭,看到阿月在門前等候的身影。

  天蓬開始感覺不到自己腳底傳來的疼痛了。他的血已經(jīng)快要流干了。他的怒吼已經(jīng)嘶啞和疲憊。眼前就是那高高的臺階,十萬年來,他第一次走到了這里。阿月就在臺階上面站著。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樣的美麗。

  “阿月!”天蓬在心里喊著她的名字。雙腳似乎被釘在了地上,無法再挪動一步。

  腳上森森的白骨開始融化,像是一座要融化的冰山。

  慢慢地,天蓬在距離阿月只有三個臺階的地方倒了下去。

  頹然如倒下的一座大山。

  涌上來的河水已經(jīng)變成了血水,一點點的將他吞噬。

  他再也回不到策馬射日,英雄無敵的過去了。

  阿月看著那頭豬在自己眼前慢慢地倒下,像是一塊餅干泡進了牛奶里,變成一股血水,融進不斷上漲的天河水里。

  阿月眼睛里充滿了親切,仿佛她已經(jīng)看到了那只豬心里所有的話。

  她什么話也沒有說,轉(zhuǎn)身回到了宮殿。

  腳步輕快,卻又一些慌亂。飛起的衣袖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瓶子,五彩斑斕的石頭隨著瓶子的破碎跳了出來,將宮殿里映襯的星光四射。阿月似乎已經(jīng)忘記這些石頭了,她走到了玉幾旁,眼睛落在上面那個木匣上。

  這個木匣里面裝著的是當(dāng)年白胡子老頭給她的第二顆仙丹。

  “吃一顆長命百歲,羽化成仙,吃兩顆忘人間喜怒哀樂,萬事皆消?!卑缀永项^翹著胡子對她說。

  天凈沙知道她現(xiàn)在的心情已經(jīng)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任何細(xì)小的舉動都有可能引發(fā)她無法控制的沖動。他想沖上前,將玉幾上那個檀香木匣砸碎,將那顆忘記一切哀愁的仙丹遠(yuǎn)遠(yuǎn)地拋開,但他的腳底卻如同生了根一樣,挪不開半步。

  阿月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輕地?fù)u了搖頭,緩緩地道:“你知道一個人等另外一個人等了很多年,知道沒有希望還要等下去,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嗎?”

  天凈沙無法開口,因為他不是阿月,他不僅體會不到一個美麗女人看著鸞鏡里面面容被歲月刻下痕跡無可奈何的心情,更加體會不到那種年華不老,而寂寞永恒的痛苦。

  阿月拿起丹藥,放進嘴里慢慢的嚼碎。那異香滿頰的丹藥在她嘗起來是那樣的苦澀。

  廣寒宮里冰冷的天河水又漲高了一尺,漫過了高高的銀白色臺階,侵入了空曠冷寂的宮室,刺骨的寒冷掩殺了一切活動的東西。

  天凈沙的雙腿被淹沒在水里,他已經(jīng)沒有知覺,呆呆地看著阿月。

  阿月素凈的玉手斟滿一杯萬年桂花露,慢慢地舉起杯,送到嘴邊,啟唇咽了下去。

  最后一滴淚水,掛在她的眼角。

  吳剛瘋狂的砍樹,那桂花樹上沾滿了他的鮮血,轟的一聲,倒下了。

  ……

  沙僧半天不說話,他覺得老和尚講述的情景,那樣的熟悉而又模糊。熟悉是因為自己似乎看到過類似的場景,模糊是因為他又不能真正的確定是不是真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

  良久,大家都沒有說話,不知道豬什么時候醒了,半張大了嘴,似乎都忘記了眨眼睛,聽的專心致志。猴子坐在樹上,兩條小短腿也停止了晃動。老和尚半閉著眼睛,好像講完這個故事已經(jīng)耗盡了心血,說不出半句話來。

  “師父。”沙僧舔舔嘴唇,道,“這個故事是不是叫海的女兒?”

  老和尚抬抬眼皮,緩緩道:“這個故事叫天河里的豬?!?p>  沙僧不說話了。

  血色的月亮變得昏暗,一大團烏云遮住了月光。

  猴子咽了咽口水,說道:“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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